“可是军阀才是真正的独裁!”
“它不过是坐拥一方势力,既然无法去掌控整个国家,那么它的危险性就小得多了。国内各路军阀相争,长期来看,不可谓不是一种权利制衡,仓容,聪慧如你,难道想不明白?”
“进入军阀之后我才知道,这样的一个庞大的政治集团想要运行是有多么的困难,各方权利制衡,有时根本寸步难行,后来我渐渐懂得,时机未到之时就只能用各方权利牵制,否则一家独大,后患无穷。”
“而我现在,觉得这个国家的时机始终未到,所以我认可军阀的存在,并且丝毫不会否认他存在的积极意义。”
“你现在身处军阀,免不了会染上这些气息,一个人的环境对其的影响太大。”杜仓容说。
叶理轻笑一声,拍了拍杜仓容的肩,半开玩笑的说道:“你这样说确实不无道理,有时候我也觉得,一运用权力,做很多事都顺手了。”
杜仓容可能一时还不太能接受现在的叶理,不满的哼了一声,倒也没什么意思,毕竟他常年接受先进思想,对于他人的选择从不多加干涉,只是觉得自己的小学弟有了不一样的想法,挺失落的样子,“我当年见那顾上北,就觉得他不是善类,当时上海闹得沸沸扬扬,你终究被他哄骗走了!现在更是和他站到了一条战线,想想倒真是气人!”
“说到这里,我到一直想问,当年顾上北真的拿枪指了你?”
杜仓容说到这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是指着我?不不不,真的,当他把我祖宗十八代给报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下一秒要是激怒了他,他一定崩了我!”
叶理想想当时的情节,竟然觉得十分的有趣,嘴角微微的勾起,带着青葱的回忆,“要是没有学长你的告知,我也就不会遇上这家伙了……”
“如果我知道那家伙……反正就是他刨我家祖坟!我也不告诉他你叶理这个人!”杜仓容一脸懊恼。
叶理突然间陷入回忆,十年前的他们,在学堂的相遇,明明应该带着烽火硝烟,却在不自觉中透出旖旎的味道,散漫在两人中间,那时候的自己恍然无知已逃过一场政治谋杀,而那时候的顾上北还不知道自己已陷入这个名叫叶理的男孩的眼中。
他们相遇,相知,不同于当时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同于世上的任何一段奇缘,那种莫名的,禁忌的爱恋,说不清道不明,却在冥冥之中已然注定。
“这些年,你真的过的好吗?”
“仓容,我过得很好,真的很好。”叶理看着杜仓容,他的眼中柔光似水,带着十年之中积聚的暖意,那是顾上北所给予的,无人可代替的。
“那我就真的放心了。”当初叶理逃婚离家,是杜仓容和叶子修帮的忙,杜仓容这些年就怕叶理过得不好,当时这个小学弟真的是养尊处优,虽然北上求学,离家万里,但家里的伙计还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从上海去探望叶理,生怕自家小少爷有什么短缺,后来一人孤身在外孤独飘零,与家里断绝关系,唯一的依靠只有顾上北,万一这家伙是个不靠谱的,叶理又哪里拉的下皮面再来找他们。
“这些年来,我很顾上北最感谢的,一直只是你和叔叔,仓容,真的,谢谢你……”
☆、第一百五十四章【求票票~求推荐~求收藏~】
叶理把杜仓容送到叶公馆后,杜仓容就进府安排叶子修的后事,叶理坐在车里,默默的点了一支烟。他很少抽烟,但在情绪压抑的时候总是会来上一根,因此叶理总是随身带着。
叶公馆还是当年那样,可是隐约可以看出墙角的细纹和斑驳的纹路,这个繁盛的书香之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显出衰败的气息。
叶理静静地坐在车中,看着那扇紧闭的楠木大门,思绪万千。
他想起了很多这些年被记忆封存的的事情,烟雾弥漫中,叶理好像看到年少的自己穿着制服背着书包出门,母亲在耳边慈祥的叮嘱,告诉他生日的时候为他买凯司令的蛋糕。叶理的眼睛涩涩的,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叶公馆的楠木大门已经打开,阶梯那里站着一个穿着藏青色旗袍的女人,肩头披着一条坎肩,叶理的头探向车窗外,这一刻他的呼吸好像停止,胸口闷闷的,有什么东西在捶打着。
十年了,记忆中温雅美丽的女人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苍老,她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虚弱,消瘦……
叶理的表情有些失措,他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扒着车窗,苍白中泛着青色,“母亲……”
江淑华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她转过身去四处张望着,十年了,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那种羁绊的感觉了。
叶理猛地躲进车中,将自己的帽檐压下,过了一会儿他微微的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在那微光中,印象中的身影和现在的身影重叠,变成在叶理心中愈加的亏欠。
叶理努力压抑自己的情感,他却不可抑制的颤抖,眼圈泛出淡红,现在的他根本无法下车去见江淑华,即使他是如此的想念他的母亲。
“开车。”叶理转过头对前座的司机说道。
“是,参谋长。”
叶理努力不让自己回头,不去回想曾经,不去感知这十年的亏欠,他想要在克制中平稳自己的情绪,却在最后不可抑制的低下头抽泣,像个孩童一般,捂脸落泪。
前面的司机不作声响,从后视镜望去,看到一个清瘦的男人将自己包裹在一起,孤独,悲痛好像侵染他的全身,弥漫在他的周围。
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将这个享有至高权力的坚韧干练的男人侵蚀,好似在一瞬间被风霜雨雪埋葬,不可自拔……
而叶理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是他母亲延绵悲伤的目光,那种不自觉的吸引,血缘的牵绊,让江淑华注视着远去的身影。
这么多年了,她第一次有这种错觉,他的孩子又回到了她的身边,在某时某刻,某个不经意的角落。
“太太,该回屋了,老爷说要让您去商量二爷的葬礼。”叶公馆的下人们早已穿上缟素,开始准备家里的丧事。
“你看,刚刚那……”江淑华说到一半,才突然想去来这小厮来叶公馆才七八年的时间,不认识叶理,这一想,江淑华心里更是难受,十年了,都已经这么久时间了,他的孩子,还是没有回来,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太太,您说什么?”
“没,没什么……”江淑华失神的走进屋子,什么话也没再说。
江淑华走进屋子,看到自家老爷子站在列祖列宗面前,沉思着什么,便上去问道:“老爷子,二弟的后事,你打算如何安排?”
叶传文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但身子还算健朗,不过这些年一直有风湿骨病,南方这边天气一潮湿,便柱起了拐杖。此时的他一身黑色长衫,传统文人的打扮,显出了老文人尊贵的气派。
“明天就办了吧,虽然入了秋,但到底不能再拖了。”叶传文有些迟缓的转过身,声音沙哑,“当初让他不要与政府那般人纠缠,他就是不听!如今过身三日才被放出来,你看看……你看看都成了什么样子!”叶传文哽咽着说到一半,实在是说不下去。
“老爷子,二弟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您也想开点。”
“你让我如何想开!好好的在京城当个教书先生怎么就委屈他了!怎么就要去发动那些学生!到最后让政府给弄死了!我……诶!要不是他的学生去那里疏通,在里面死了烂了又有谁知道!”叶传文想到叶子修的遗体刚刚被送回来的时候,全身僵硬早已没了人气,身上都泛着青色,这哪是一个文人该有的样子。
“早些办了吧……子修一辈子最注重这些,再过些日子,该有多难看……”说完,叶传文挥了挥手,“走吧……”江淑华走过去搀扶着叶传文,出门的时候就看见杜仓容。
杜仓容走到他们两面前,鞠了一躬,“伯父,伯母。”
“仓容啊,谢谢你了,要不是你,二弟还不知道能不能放出来。”江淑华感谢道。
“老师对我有知遇之恩,为老师做这些,仓容都是应该的,倒是……”杜仓容说到这里,险些将叶理的名字脱口而出,但思索片刻又觉得这事不好说出口,一来他不知道叶父叶母对自己的孩子是否还是怀有埋怨,另一方面,看叶理的样子,大概还是没有准备好与自己父母的再次见面,他现在说出来,未必是件好事。
“怎么了?”
“我只是想问伯父伯母,老师何时出殡?”
“今天便设灵堂,后日便出殡。”叶传文说道。
“老师过身的消息一出,必有很多人前来祭拜,毕竟老师也是满园桃李,这些事还是有仓容来办吧。”
叶传文点了点头,“子修到底是教了一辈子的书,他的学生来也是应该的,那就劳烦你了。”
“应该的。”杜仓容说完便向叶父叶母道别,回去通知叶子修要出殡的事。
等杜仓容走后,江淑华对叶传文说道:“我们花了那么多钱,都没有打通关系,这孩子家底也不是非常殷实,怎么就能把二弟给带出来的?”
“今时不同往日了,这些孩子的门道,早就不是我们这些关在屋子里的读书人所知道的了。”江淑华听完后点了点头,像是被说服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叶子修从教二十年,可谓桃李满天下,此次身故消息一出,各方学术人士都纷纷到访,听闻其死前遭遇,众人不禁扼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