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他年纪还小,身边又没什么可以动用的人脉,但好在老K这时候也不过还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学生,还未到日后业界内声名鹊起的地步。虽然让他花费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但终究还是在前些日子让他将人给找了出来。
乘着地铁坐了几站路,安瑞来到约好的地点时,时间正好卡在了九点半。茶吧里这个时候人并不多,整个二楼空荡荡的,一眼扫过去,只有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坐在窗边端着一杯茶,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听着茶吧内缓缓流淌着的音乐。
安瑞径直走了过去,坐在了那人的对面。
“说实话,我实在是想不通,你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做私家侦探这一行。”安瑞看着对面的人,突然淡淡地开口出了声。
正是十八、九岁青春飞扬的少年人,穿着一身洗的发白了的牛仔装,虽还没有十多年后那种稳重成熟的男人风采,但这么张英俊帅气中略带了点青涩的脸,却也未免过于显眼了一些。
一点都不像是个力求低调平凡、泯然众人的私家侦探。
“来钱快呗。”老K捧着茶杯乐不可支:“我倒是想去拍电影,问题是皮糙肉厚的没人看得上啊!”冲着安瑞眨了眨眼,“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也就不吃这一碗辛苦饭了。”
安瑞垂了垂眼,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你羡慕?”
“可不是!”老K一拍大腿,表情夸张,“你可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哎呦卧槽,这还真心以为是见到哪个金童下了凡来了啊!”随后扫了一眼安瑞,笑了,“不过接了这么些生意,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主顾,还真是……啧啧,时代不同了啊。”
“便是把我捧上了天,钱我也不会多给你一分的。”安瑞抬了眼,微微笑了一笑,而后稍稍探过了身子,低声道,“东西呢?”
老K将一个文件包递了过去:“那个孤儿院我去查了一查,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对于安哲这个人,院方一直有些含糊其辞。为了拿到这点东西,我也是拼了老命了。”
“就这些东西还能要了你的命?你不是号称Z市最好的私人侦探么?”安瑞打开文件包粗略地将里面的纸质资料扫了一眼,随即又立刻将东西收了起来,对着老K弯了弯唇:“不用在我面前叫苦了,放心,辛苦费绝对不会少了你的。”
老K闻言笑得更加阳光灿烂了:“有了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要知道,我下一年的生活费可就指着你了。”
安瑞点了点头,将棒球帽稍稍压低了些:“尾款晚些时候我会直接汇到你的账户上去,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安瑞微微顿了顿,而后低声道,“我想你也是知道我家的情况的,具体的我也不再跟你多说。孤儿院那边继续帮我盯着,顺便……再去仔细调查一下我的那个后妈,无论是她的家庭还是交友情况,我要清清楚楚的知道。另外……”抬头看了老K一眼,“密切注意她最近的动向,一但有了什么发现,立即联系我。”
“哟,看样子又是一出豪门狗血大戏。”老K吹了一声口哨,将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抵在太阳穴,而后帅气向外划了一个弧度:“顾客就是上帝,放心,对于上帝的需求,我自然会竭尽全力做到最好的。”
与老K分开再回到安家,还不到十一点,回到屋子里锁好了门,安瑞拿起那份薄薄的纸制文件,仔细地研究起来。
文件的前半部分与他上辈子看到的都别无二致,一目十行地将这些跳过,然后跳到了最后一页。
安哲四岁被生母遗弃到了孤儿院门口,被孤儿院院长抱回来后,便一直都在院里生活。因为孤儿院资金周转不灵,里面的孤儿也一直生活的很拮据。在这样的条件下,全院上下近一百个孤儿确实也没有几个正经地去学校读过书。
但是——
安瑞的视线猛地锁住文末的一行字。
二零零八年,曾前后有三批志愿者进入城东孤儿院进行爱心支教活动,共历时两年。然后就是一张当初支教志愿者与孤儿院的孩子们在一起的合照。
安瑞仔仔细细地将照片看了一遍,但是几十个孤儿里,他却也并没有找到安哲的身影。
微微皱着眉将手中的文件仔细收好,安瑞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消息,这辈子才不过初出茅庐的老K都能拿得到,但为什么上辈子他们却没有听到丁点儿风声?
那个竭力想要将安哲的过去封锁起来的人,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而上辈子完全将安哲当做自己亲儿子来养的周玉婷,是不是又知道了些什么?
安瑞用力地闭了闭眼:或许一切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上辈子自从知道了他母亲的死因之后,过于激进的他几乎变成了一条毫无理智的疯狗。整整十年的谋划、算计,他几乎将精力完全放在了周玉婷那个女人身上。但是——安瑞倏然睁开了眼,心中猛地一沉:他却忘了一点,与安海成初识的时候,周玉婷到底不过是个才二十岁的女人。
而单凭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人,当初又究竟是怎么和安海成成功牵上线的?
安瑞紧紧缩着眉头,抬头看了看窗外过于明媚的阳光:在被仇恨蒙了双眼的上辈子,他究竟是忽略了些什么?
☆、如果
第二十六章
安哲是在上完补习班放学回家的路上,偶然遇上周玉婷的。一反之前的华丽花哨,她穿着一身极朴素的连衣裙,脸上带着个大大的墨镜,单手微微按着自己的包,步履匆忙地从某个小区走出来后,四处看了看,随手拦了一辆的士便坐了进去。
安哲回头淡淡地扫了一眼小区的名称,记忆中好像在某个传单上看到过,似乎是个才开发不到半年的新区。虽然有些疑惑,但是毕竟与他没什么干系,低头看了看时间都已经快十一点半了,随手拉了拉书包的带子,转身快步进了地铁站。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王嫂正在厨房里做饭,听到外边有声响,将手头上的菜装了盘,擦了擦手走到了客厅:“小哲少爷回来了?”
安哲点了点头,扫了一眼客厅,没有看见安瑞,便问道:“瑞瑞呢,在房间里?”
“可不是。”王嫂从冰箱里拿出一杯已经冰镇好了的柠檬水递给安哲,“外面这么大太阳,热坏了吧?”
“都九月末了,也没有那么热了。”安哲接过柠檬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我去楼上叫瑞瑞下来吃饭。”说着,将杯子放到了桌子上,拎着书包便上了楼。
安瑞的房门是关着的,安哲伸手敲了敲门叫了几声,见没有人回应,想了想,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屋子里开了空调,温度比外面低了不少,凉飕飕得呆久了甚至觉得有些冷的慌。安哲走进屋子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然后走到趴在桌子上正紧紧地裹着毯子的少年身边,伸手轻轻扯了扯他身上的毯子:“瑞瑞,别在空调风口下吹风,会感冒的。”
安瑞皱了皱眉,然后将半个脑袋都埋进了毯子里去。
“先起来吃饭,吃完饭到床上再睡好不好?”安哲小心翼翼地将毯子往下拉了一点,好让安瑞呼吸顺畅,“早上我走的时候不是精神很好的吗,怎么现在又困了?”
安瑞终于睁开了眼双手扯着毯子捂住嘴,望着他,闷闷地出声:“难受。”
安哲脸色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难受?哪里难受?”伸手摸了摸安瑞的额头,“是不是又发烧了?”
“嗓子疼。”
安瑞靠在安哲的身上,有些蔫蔫的。
“嗓子疼?疼得厉害?”安哲将安瑞稍稍拉开一点,捧着他的脸道,严肃地道,“张开嘴给我看看。”
安瑞虽然觉得没有必要,但是耐不住安哲坚持,最终也只能妥协,仰着头“啊”了一声。
“扁桃体都肿了。”安哲凑近看了看,微微皱起了眉头,“瑞瑞是不是晚上又贪凉把空调温度调到十几度了?”
大概还得加上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圈,出了一身汗之后回来还冲了个冷水澡的缘故。安瑞心下想着,嘴上却只是道:“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我下去让王嫂给我拿点药就好了。”
向来顺着安瑞来的安哲却是难得沉了脸:“不行,你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体质有多差!按照这个情况,晚上肯定是又要发烧的。”伸手将人拉到了床上,“你先在床上躺一会儿,我去拿药过来……待会儿我去让婶子做点清淡的东西,今天桌上的酸菜鱼你是别想动了!”
安瑞看着安哲一双黑黢黢的眼睛,因为吃惊竟一时忘记了去反驳,等到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被安哲用薄毯严严实实地包裹住,再去瞧那人,却已经出门下了楼了。
安哲下楼的时候王嫂正忙着端菜上桌,王嫂见只有安哲一个下来,有些奇怪:“小少爷呢?”
安哲道:“大概是这几天贪凉,刚才是说嗓子又不舒服了。”安哲熟门熟路地将医药箱找了出来,“就怕这嗓子疼是个引子,晚上还有的折腾。”翻了翻药箱,“正好里面有些药也快吃完了,我下午再去药店买点回来备着……我现在先上去让瑞瑞把药给吃了,婶子麻烦你再做两个清淡点的菜吧,这一桌太辣了,我怕瑞瑞吃了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