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环视在场的小姑娘们,看着一双双懵懂的眼睛,循循善诱地说。
“你们啊!现在还都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以后若是嫁做人妇,也得把这谦卑的态度用在为人处世上,即在夫家对丈夫敬顺,对舅姑曲从,和对叔妹和顺,不可意气用事,对人逞凶斗狠……”
“即便偶尔有些委屈,也得以礼为先,毕竟丈夫是天,天若是塌了,我们为女子的还有什么依靠可言,诸位姑娘们,你们说呢?”
“是啊!韩夫人所言甚是!”
“此处这么一说,就清晰明白多了!”
堂下坐着的小姐、姑娘们对韩夫人的诠释,似乎很是满意,纷纷赞同。
说到此处,韩夫人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垂眸思忖片刻,朝着柳烟寒意味不明地瞟了一眼。
继而开口继续说道:“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民风大开,各种各样的想法也层出不穷,现在有很多女子仗着有些才能,便自恃清高,为人行事净是特立独行,不单女红等必备的技艺一窍不通,怕是连这四书的训诫都不放在眼里……”
说着她挑起嘴角,眼角眉梢带着一丝鄙夷,讥诮地说:“不过,无论如何移风易俗,古往今来,这名媛闺秀的标准是永远不会变的,女子只有把卑弱、敬顺、妇行深深刻进骨子里,践行始终才称得上名门典范,毕竟山沟里的野鸡是永远成不了凤凰的。”
“嗯……是啊……”
“韩夫人讲得真好,句句箴言!”
在场的小姐、姑娘无不交口称赞。
“荒唐!”
就在众人沉浸于溢美之词时,一句掷地有声的反对之声冒了出来。
这一下子,将堂下端坐的吕茶姗震得一愣,她抬眸一瞧,出言不逊者,不是他人,正是自己带来的新姐妹。
何员外府上的大小姐。
何青青。
此刻,她已经激动地从座位上立了起来,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对韩夫人的言论做出了驳斥,丝毫不留情面。
“青儿妹妹,你……你这是做什么?”
吕茶姗心下哗然。
不光吕茶姗吃惊,就连一旁坐着的柳烟寒也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频频使眼色,示意她赶紧坐下。
“你……你说什么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快坐下……”
但是何青青从小到大,哪里是乖乖听话的主儿,只要她认准的事情,旁人无论说什么都是置若罔闻。
在场众人皆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措手不及,大家吃惊不解地望向何青青。
在场人中,当属韩夫人的脸色最不好了。
原本贤淑稳重的贵妇人仪态,在听见何青青这一声荒唐的呵斥后,差点面子上绷不住,当场垮下脸来。
第八十三章 激辩
但韩夫人好赖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心想犯不着为了这么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同眼前这个黄毛小丫头置气,传出去坏了我太守夫人的雅名。
于是,收起方才被顶撞后的怒气,和颜悦色地说:“哦,何小姐有异议,可以坐下,心平气和地同诸位姐妹一起慢慢说道,用不着情绪激动,如此莽撞行为,可是与你何府大小姐的身份不相衬啊!”
“韩夫人,莫怪我在此出言不逊,先给您赔个不是……”
说着,她微一欠身,以示歉意。
接着说道:“只是有些话不得不说,有些理不得不辩,在我何青青心中,笃信众生皆平等,人之贵贱,从来不是用身份地位衡量的。”
这话,只说得在场众人一惊。
“众生百相,一个女人,一个活生生的女人,我们又怎么能够以她会不会做女红,读没读过四书来衡量她的贵贱呢?”
她信手扯起案几上的一枚绣花针,还有碎布头,在手中抖了抖。
“难不成,女红做得好就标志家世显赫?不会绣上一手花,就标志此人出身卑微?而读没读过女四书又能如何?读过就代表此人品行端庄?没读过就代表行为浪荡?”
“哼……”
她冷哼一声,不屑一顾地将手中针线抛回簸箕中,直言不讳:“这种想法,未免也太狭隘、太荒唐了些。”
说到激动之时,何青青言辞犀利,不给人留一点情面。
韩夫人是咬牙切齿才没有发作,几次想打断她的话,都没能成功。
在场的姑娘、小姐也静静地聆听着她的辩解,甚至有人沉默不语,陷入沉思之中。
“再说了,尽信书不如无书,名媛闺秀所恪守不已的那一套东西,我觉得也不一定全对,就拿方才韩夫人阐述《女诫》当中的那一段,什么男子以刚强为贵,女子以柔弱为美,我就觉得有失偏颇。”
“既然众生皆平等,为什么女人就一定要活在男人的庇佑之下,为什么女人就一定要把卑弱、敬顺刻进骨子,只能逆来顺受呢?
你们读书的时候有没有思考过,书上说的东西就完全是正确的吗?”
“扪心自问,你们从来没有怀疑过它是否合理吗?”
她拍了拍自己心口,将一个沉重的问题抛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书上是对呢?还是不对呢?”小姑娘沈文巧一脸迷惑地偷偷问身旁坐着的知府千金吴湘仪。
稍微年长一些的吴湘仪,则偷偷推了她一把。
示意快坐好,别问了。
见在场诸位姑娘都被问得鸦雀无声,迟迟无人敢回答她的质问。
看着堂上坐着的韩夫人,一张粉面被气得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环视淑媛汇在座的每一个姑娘,竟是无一人敢言,她倏然笑了。
“有些话没人敢说,总得有人说……”
而后,毫不避讳地继续道:“什么是真正的名媛闺秀?什么是名门典范?真的是读过几本女书,会绣几朵花就能定义的吗?”
“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国难当头,她并没有选择卑弱恭顺,躲在父兄的庇佑之下,反而是勇敢站了出来,迎难而上,驰骋疆场,保家卫国,她做得每一样似乎都与卑弱恭顺毫不搭边,甚至还有一些离经叛道,但是她将生死置之度外、为国为民,这种大无畏的气度难道不值得尊为名媛闺秀吗?不值得称为吾辈楷模吗?”
“这……”
“……”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辞,让在场的姑娘们心情摇移不定,纷纷躁动起来。
“还有我身边的这位柳烟寒,柳姑娘……”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了指身旁人。
只将柳烟寒弄得一愣,拦是拦不住了,不知道这位何大小姐,又要发表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柳姑娘是辛夷谷的女弟子,打小修习医术,独自行走江湖,四处游历义诊,救治病患无数,她的所作所为一直深深为我所敬佩,自问这份气度与本领,是我这种成天闷在府里的井底之蛙所不能企及的……”
这话只把柳烟寒说得一怔,在身旁呆呆凝望着她,不知作何表情才好。
说着,何青青又拿起刚刚那只干枝牡丹花纹样的香囊在众人眼前亮了亮,实话实说地对众人解释。
“喏……你们看,这是方才被韩夫人大力夸赞的香囊,其实它并不是我何青青所制……”
说着她像是恶作剧得逞一般,挑了挑眉头。
众人哗然。
“什么?不是她做得?”
“谁啊?真是奇怪。”
何青青指向柳烟寒,向众人如实相告:“其实,这只香囊是柳姑娘缝制的,我只是个冒领功劳,不劳而获的人罢了。”
她直面堂上已经黑起一张脸的韩夫人,将手中的那只香囊有意掂了掂,一脸笑盈盈地反问:“韩夫人,以此看来,用女红这种手艺来评断一个人的贵贱,是不是非常可笑呢?”
话音一落,只听,“砰……”地一声巨响。
堂上端坐的韩夫人是再也按捺不住心间的怒气,一巴掌拍在案几上,将在场众人吓得一激灵。
“闭嘴!”她怒吼一声。
也顾不得什么贵妇人形象,指着何青青鼻子尖厉声呵斥:“淑媛汇之中,岂容你刚来的一个小女子大放厥词,我为长,你为幼,不要看我平时待你们和善,就有恃无恐,放肆大胆,竟然敢当堂戏弄起我来了!”
韩夫人贵为太守夫人,身份显赫尊贵,何时何地受过此等委屈,她本就一身长者的威严,如今真的动气怒来,只让在场的姑娘们各个鸦雀无声。
“韩夫人,一开始我便已经向你道歉了……”
何青青似乎是毫无惧色,她直面韩夫人的怒气冲冲,拱手揖礼,再次以示歉意。
“不过我早说过,有些话不得不说,有些理不得不辩,如果今日冒犯了韩夫人,小女再次向您赔个不是,您若心里还是不痛快,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你……”
一席话,将韩夫人说得哑口无言,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惯会察言观色的吕茶姗见了,忙怯生生地站起身来,为何青青求情:“夫人,青儿妹妹年纪尚幼,又是第一次来我淑媛汇,有许多规矩不明,也有诸多不适,她只道与众姐妹交流学习,谁曾想言辞激进了些,不小心顶撞了夫人您,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权且不要与她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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