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成看得出来,三个人里,只有洛毅森才是员警。这小伙子不错,没因为王平久又老又脏而嫌弃他。
作为一个小县城的队长,顾大成也希望,能有更多、更有能力的人帮助王平久。有些事是他没有能力,能做到的只有尽量劝说王平久。
“王大爷,有什么说什么,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王平久终于从封闭的感情中解脱出来,抹了把脸上的鼻涕泪水,开口便从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说起。
王平久只有一个孩子,可惜这孩子长大了不但不争气,反而竟给他找麻烦。年纪轻轻的不务正业,跟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在一起,常年不着家,也不给家里寄钱。好不容易回趟家,还领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女人怀着孕,数月后,生下一对双胞胎,没等做完月子,就跟别的男人跑了。儿子说出去找媳妇,也离开了家。两个没满月的孩子,便有爷爷奶奶抚养。
王平久并不富裕,为了养活俩孙子,他跟老伴儿累死累活。就在今年年中,开发商到英陶山开发做什么旅游度假村,还在当地招了不少力工。为了多赚点钱,王平久也到工地上打工。工地在县城外的一块空地上,临山脚下,离他家还有很远的一段路。他打的是短工,每天晚上九十点才下班。
他记得,那天晚上离开工地是十点多了。天气忽然刮起大风,看上去要下雪。王平久使劲蹬着脚下的车,希望能在下雪前赶到家里。
工地附近都是拆迁区和大片的庄稼地儿,荒凉的让人心有戚戚。他就像老迈的蜗牛,一点一点朝家的方向爬行。
悠长的小路上只有他车轮声吱吱嘎嘎。
身后的路灯没办法在再为他照明,前面一片昏黑,影影绰绰的看到前面站着两个人,王平久慢了下来,生怕撞了人还要赔钱。他已经很穷了。
又骑了十来米,忽听前面的人说话:“看,爷爷来了。”
“嗯,是爷爷。”
自己的孙子?王平久一愣,立刻捏了车闸,喊了一声:“是小健和小康吗?”
王健和王康是他的两个双胞胎孙子,虽然十多年了孩子没爸没妈,但在爷爷身边,也没缺了爱。自幼乖巧听话。
“爷爷,是你吗?”不远处,传来孩子的叫声。
声音听起来有点飘忽,王平久推着车小跑着迎上去。在月光下,站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左边的王健眨眨单眼皮,八字眉蹙着,抿着嘴,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他忙问:“咋了?你们怎么跑这来了?”
右边的王康先开口说:“爷爷,我们来接你。小健胆小,我胆子大。”
王平久乐了,心里热乎乎的。把车立好走过去,摸了摸小康的脑袋:“是,咱家就数你胆子最大,你要照顾好哥哥,知道吗?”
小康看了眼身边心有戚戚的小健,回头朝着爷爷嘻嘻嘿嘿的笑,说:“我当然会照顾他,除了我还有谁会照顾他呢?”
“还有我啊。”王平久说。
小康似乎很喜欢独占哥哥,一听爷爷这么说就扁了嘴,嘀咕着:“不会的,可以照顾他的只有我。爷爷,你根本不会照顾小健。”
“傻孩子,说什么呢?”
本是一句宠溺的玩笑,小康却忽然变了脸色,握紧不大的拳头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狠狠打在王平久的身上,愤怒的叫喊着:“不要跟我顶嘴,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被孙子一拳打倒在地,王平久完全懵了,惊愣不已地看着王康冲了过来。他想不明白小孙子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力气,但现实已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胡思乱想,王康提起一脚就朝他的肚子踹过去,王平久堪堪避过,一手抓住了孙子的手腕:“小康,你疯了!?”
一直站在原地没动的王健嚎啕大哭起来,顺手捡了一块石头冲到王平久身边,狠狠地砸在他的头上,哭喊着:“不准说小康是疯子,你才是疯子!”
这两个孩子到底怎么了?还是他孙子吗?王平久来不及多问就被两个孩子拳打脚踢的滚落到垃圾堆里。两个孩子的力气极大,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王康的表情愤怒至极,这个仅有十几岁的孩子面部狰狞,拳脚狠戾;王健拿了石头,使劲打在王平久的身上。一边打一边哭,哭的越来越痛苦,越来越悲伤,好像他所作的一切都是被逼的。
两个孩子太不正常了。今天临出门前,他们还说晚上等爷爷回来一起吃晚饭,怎么过了几个小时就变成这样了?中邪了还是怎么的?
他想,应该去找人帮忙,哪怕丢了这张老脸,也先要把失常的孩子控制住。
王平久起身就跑,孩子们在后面追着。王康在骂他;王健在大哭,他的心越来越害怕。
眼看着就跑到建筑工地,王平久心里急,脚下也快了些,但还是被王康抓住了。孙子抓着他的头发用力扯到后面,又是一顿拳脚!他受不了了,闷着头胡乱推了一把,忽听头顶上袭来一阵劲风,下意识地抬头一看。黑色的钢筋至少有百十来根都在往下掉,最后掉在两个孩子的头上……
是自己的错吗?失手害了两个孙子。
他疯了一般的爬过去,扒拉着压在孩子身上的钢筋。这时候,建筑工地里传过来几声大笑。不知为什么,王平久害怕了。看着黑色的地面流淌着浓浓的鲜血,惊惧感冲昏了他的头脑。
他要找回家找老婆,对,老婆一直都很强硬,她肯定会知道这事该什么办。他像一个得了失心疯的老人,连滚带爬的朝着远出而去。
车子骑到半路他就后悔把两个孩子留在那里。他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犹豫着该不该找警察来。就这样一路犹豫着到了家门口。
出来倒垃圾的邻居一眼看着了推着车东倒西歪的老王,忍不住问着:“老王,这是怎么了,喝多了?”
王平久没搭腔,直接把自行车扔在一旁,推开自家院门,朝着房门叫喊着:“老伴,老伴,出事了,出事了。”
“爷爷,出什么事了?”棉门帘被挑开,小小的身影站在门槛儿里。天真无邪的笑脸,脆生生的童音儿。
王平久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老脸煞白。
这时候,王平久的老伴儿顾美云走了出来。她横了一眼王平久,气急败坏地说:“吼个啥!老爷们家家的没啥个能耐,整天就知道鬼叫。”
王平久终于在老婆的吼声中清醒过来,看都不敢看孙子一眼,推着老伴进了里间。
顾美云嫌烦地甩开他的手,抱着两只粗粗的膀子看着他。换做平时,王平久早就缩成一团不敢跟老伴对视,但是今天,他觉得有老伴在,自己就安全了许多。他问:“小建和小康,他们俩,他们俩什么时候回,回来的?”
“你傻了你?”顾美云白了一眼,“不是你去学校接回来的么,问我做什么?”
“他,他俩晚上没,没出去过?”
“一直在家写作业,帮我干活。院门都没出过。”说完,她才发现王平久的脸色不对,“我说你这是咋了,跟谁打架了?哎呦你个作死的呦,打坏了人还要赔钱的啊!”
身后的门帘刮在门边上,留开了一点缝隙,可以看到外面的两个孩子认认真真的收拾桌子。
王平久已经听不到老伴的谩骂声。他身子很沉,死沉死沉。
王平久讲完了自己的遭遇,偌大的食堂里已经鸦雀无声。
洛毅森关掉了录音笔,递给王平久一张纸巾,让给他擦擦泪。片刻后,才说:“王大爷,按照你这么说,两个孩子是你亲眼见着被钢筋砸到的,是吧?”
王平久哽咽着点头。
“那天晚上。我是说,出事的那天晚上你有没有觉得头晕?”
“头晕?”王平久忽然停止了抽泣,抬起头来紧盯着洛毅森,“对,俺头晕过。”
“什么时间?”洛毅森紧着追问。
可惜,王平久记不清了,只记得,头晕过。
那前天晚上是怎么回事?洛毅森问的很直接,前天晚上十一点之后,您去过工地吗?
王平久却摇摇头,“前天晚上我回家早,不到九点就睡下了。”
“孩子呢?”沈绍忽然开口,“出去过?”
在王平久眼里,沈绍也是员警,他很老实地回答,“九点之前我知道,他俩都在屋里。我睡了,老伴儿看过一眼,说俩孩子也睡了。后来出去过没有,我不知道。”
于是,洛毅森抓住了重点,“您第一次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两个孙子,失手推倒他们造成孩子被钢筋打中。您当时确定孩子们已经死亡了吗?”
王平久摇摇头:“我没敢看。但是血,流了很多很多的血。我回家,俩孙子都好好的,一点伤都没有啊。”
洛毅森不禁有些疑惑,又问:“您从案发现场回到家里用了多久的时间?”
“差不多一个半小时。”
这时候,洛毅森转头低声问一旁的顾大成:“从建筑工地到王大爷的家都有哪些交通工具?”
“只能骑车。”顾大成说,“我们这是小地方,公交车没通到山脚下。不过倒是有另外一条路,一些个体户做电动三轮车的拉脚生意,比骑自行车快很多。但是,到了晚上八点半就停了。”
“那麻烦您给我个时间表和路线图,我想看看三轮车到王大爷家都需要多久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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