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说得很诚恳。一旁坐着的楚煊沉默地看着他,眼里有几分讶然。他没想到许晔在老爷子面前能表现得这么淡定。
事实上当事人早就已经紧张得不行,连手指都是冰凉的。浑身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心跳得像是超了速。
楚广岳看了他一会儿,说:“如果我不准呢?”
许晔愣住,拢紧了手指,下定决心般抬起脸:“在楚煜让我走之前,我不会离开他。”
像是听到什么趣事一般,楚广岳勾唇笑了:“小子,你要明白一件事,如果我不准,老二绝对没有能力留下你。”
那目光中强势来袭的压迫感让许晔打了个冷战。他知道,对方这句话并不是虚张声势。楚广岳开创黑鹰会并将它成功洗白之后,便把生意上的事统统交给三个儿子,自己深居简出鲜有动作。然而进入这所宅邸所见所闻让许晔感受到,楚老爷子才是真正掌握一切的人。没有人可以挑战他的权威。
“我并不是你想象中食古不化的老顽固,楚煜喜欢玩什么,床伴是男是女,都无所谓。你们之间的关系是你们的事,我亦不会出手干涉。人生苦短,我从不浪费时间做无聊的事。”楚广岳看着彻底愣住的许晔,继续说,“本来我无需与你见面,不过老二做了越界的事,我需要给他个教训。”他做了个手势,不一会儿,两个黑衣保镖带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看清那人许晔再坐不住,猛地起身,被楚煊一把拉住,低声警告:“老实坐下,这不是你可以随心所欲乱来的地方。”
许晔僵硬地坐下,视线颤抖着落在鞭痕累累的楚煜身上,只觉得心像被揪紧了一样难受。白色的衬衫被鞭子抽出了条条裂隙,隐约露出红色的痕印,肯定是破皮见血了。
跪在屋子正中的楚煜也看见了他,瞳孔猛地一缩,看向父亲的眼里有了蒸腾的怒意,冷声道:“为什么把他牵扯进来?”
“你玩的那些游戏里,规则难道不是由强势的一方决定的么?” 楚广岳悠然地喝一口茶,“挨了三十鞭子,现在知道错在哪儿了么?”
“没经过您同意擅自调用暗子。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冒险去动那些老家伙。操作失误让火烧大了。”楚煜面无表情地回答。
“就这些?”楚广岳笑笑,“继续吧,十鞭。”
看着手执黑色软鞭的保镖毫不犹豫地朝着楚煜背上抽过去,许晔忍不住想要开口求情,只听楚煊沉声道:“楚家的规矩,求情加倍。你想让二哥伤得更厉害?”
楚煜强忍着疼一声不吭,目光一直在许晔身上,好似要让他安心。那个一直坚定的走在前面遮风挡雨,让自己仰视的男人此刻这样安静的跪着挨打。许晔紧紧咬着唇,红了眼眶。
十鞭打完,楚广岳问:“现在想明白了么?”
这种惩罚用的鞭子缠了乌金丝,又细又沉,打在身上疼的要命。楚煜轻喘着,说:“想明白了。我下手不够狠。对那些老家伙诸多顾忌,才让宋万华有机会拉帮结派。”
楚广岳牵起唇角,看着跪在地上的二儿子,笑道:“还是要挨打才学得快。接下去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如果你动作不利落惹得整个金鹰不安稳,我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你。”
“明白了,父亲。”楚煜起身,立即有黑衣保镖给他披上干净的外套。
“至于你的软肋,暂时寄放在我这里。”楚广岳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终于能站在楚煜面前的许晔看着他身上的伤,伸出手却又不敢碰,喉头泛起消退不去的苦涩来,轻声问:“疼吗?”
见对方黑黢黢的眼睛里都是担忧,楚煜笑了。“疼。不过……”他挑起许晔的下颌,用手指点在自己唇上说,“如果有人能好好抚慰我一下,或许就不那么疼了。”
许晔仰着脖子吻上了那微弯的薄唇。主动张开嘴缠上男人的舌头,任由对方席卷温暖口腔的每一寸。那是熟悉的气息,让他安心镇定。
日光从窗外照进来,形成一道道触手可及的光,将空气中细小翻滚的微尘照得分明。
缠绵温存,一室旖旎。
一声轻咳将两人的吻打断。许晔看着站在一旁的楚煊,像被踩了尾巴似的退开半步,窘迫地红了脸。
怎么就把边上那么大个人给忽视了……
“二哥。”楚煊硬着头皮开口,“是老爷子下令让我把许晔抓来的……”
楚煜看他一眼:“这笔账等我有空慢慢跟你算。”
“……我,我给你拿药膏去。”一溜烟跑的没影了。
许晔忍不住笑了:“三少为什么这么怕您?”
“小时候常常揍他的缘故。”楚煜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许晔坐在他身边,看池子里缓慢游曳的锦鲤。男人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一个人来这儿,害怕么?”
“刚开始有一点,后来看见您……嗯,就觉得不怎么紧张了。”
“老爷子挺喜欢你。”楚煜看着他不可置信的表情,笑道,“否则他不会允许你留下。”
“允许我留下?”许晔一头雾水,忽闪着眼睛望着男人。脑袋里忽然闪过那句“你的软肋,暂时寄放在我这里”,顿时怔住。
风从两人中间穿过,拂起男人身上披着的深色外套,他低沉的声音里有着特有的温柔。
“许晔,我的软肋只有你。”
第47章 我回来了
45、
枪响划破寂静。
许晔眼睁睁的看着鲜红的血在那温暖的胸膛一点点洇开,宛如在白色衬衫上开出的妖艳花朵。无边黑暗里,楚煜用哀伤的眼神望着他。大风乍起,那轮廓碎成了细微的红色砂砾,被吹得不知去向。凄厉的嘶喊没有声音,绝望翻涌成滔天巨浪将他吞噬。
他浑身冷汗地惊醒,好半天才从那噩梦里挣脱出来,做了几个深呼吸安定下来,像是要把卡在胸腔里的窒闷浊气都吐出去。
房间里留着的一盏小夜灯发出莹黄的光。许晔起床开窗,深秋的夜风吹着有些冷。他披着衣服安静靠坐在窗边,望着流云蔽月的夜空,疲倦地阖上眼睛。
十天了。自从楚煜离开之后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就像凭空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的消息。虽然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去处理一些琐事,但许晔心里明白,这些事危险到让他无法分心来顾及自己,否则也不会把自己单独留在楚家的大本营里。楚家主宅的气氛也很紧张,许晔每天能看见不少面色凝重的人进出这里。长子楚秦和三少楚煊也几乎没有回来过。一切的争斗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进行着,浮在面上的,只有金鹰高高低低变换着的股价。
因为担心他几乎不能入睡,即便是疲惫到睡去也会在噩梦煎熬。梦里他一次又一次地失去了楚煜。那梦魇折磨着他,几乎要将他拖垮。两天前他不得已请老爷子的私人医生给他开了安眠药。
就像又回到了没遇到楚煜之前的日子,整个人焦躁而窒闷。老宅就坐落在东临,他便天天往工地跑,身后呼啦啦的跟着一堆保镖。每天扒两口饭就丢下筷子投身工作,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不去想那个人。
无眠的夜晚特别难熬,许晔看了眼桌上的药瓶,无奈地叹口气。正要起身吃药,余光扫到楼下院落里的人影,怔住。
月亮从云层里显露出来,清朗莹光无声洒落在那人身上,模糊了轮廓。许晔的眼里潮湿起来。
星星都不知藏到何处去了,风也安静下来。
他站在二层小楼的窗边,而那人则仰头看着他,带着倦容开口:“想我了吗?”
“……没有。”许晔口不对心地回答着,眼里的水泽却再蓄不住,从眼角滑落。
“撒谎。”楚煜展颜微笑,“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上楼将穿着睡衣的许晔拥入怀里的一刻,男人多日来时刻紧绷着的身心终于放松了下来。这种熟悉而温暖的感觉是他一直想念着的,他不觉收紧了手臂,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几天之内瘦成这样,一定没有好好吃饭。楚煜的视线扫过床边刺眼的药瓶和桌上散乱的资料心里一疼,松开他,蹙眉:“你在吃什么药?”
许晔见对方脸色不善,犹豫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说:“我晚上睡不好,所以……我去看过医生,他说……”
“你现在要靠安眠药才能睡着,是么?”
“主人……”许晔像是被揪住了尾巴的兔子,惊惶又无措地望着他。
“我离开十天,你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那表情让人看着又心疼又生气,想到十天里他就是这么过日子的,楚煜心里的火彻底烧了起来。他将披着的外套丢在椅子上,直接抽出皮带,冷声道,“跪下。”
听到命令的许晔沉默地跪了下来。
“告诉我你的身份。”
“我是您的奴隶。”
“告诉我你的权利。”
“我所有的权利都来自您的给予。”
“告诉我你的义务。”
“让您,高兴……”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许晔低垂着眼眸,视线落在地上。
忽然,耳边掠过一道凌厉疾风,接着便是那厚实皮带贴着耳边抽打在地上的脆响。许晔浑身一颤,惊惶地抬起了脸。
楚煜深沉的眸子像是苍茫冰凉的夜色,却又有着静谧轻软的温柔。他凝视着跪在地上的人,问,“你觉得把自己弄成这样,我会高兴?”
许晔的目光抖了抖,鼻子一酸,说:“我错了,主人……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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