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莳心中,陆衡之一直都是高仰着头谈笑风生的那种人,比自己活泼开朗,敏锐机智。向今天这么垂头丧气的模样实在少见,唐莳看的心里更加难受。他知道如果没有时间这个金手指的加持,没有凭空多出来的十多年的经验和记忆,他自已永远不会比陆衡之更加优秀。他所能做的,只是远远的跟在陆衡之身后,看着他越发光芒万丈的身影,努力追赶也永远都追赶不上。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了解陆衡之究竟有多少才华,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晰的知道这个人最终能走到什么样的位置。
可是陆衡之并不知道。他只知道在一夕之间,自己的小伙伴已经绽放出夺目的光彩,而他要是不努力追赶的话,恐怕会被落的越来越远,最终追都追不上。
那时候的他,还有机会站在唐莳的身边吗?
看着两人之间越发暴躁的气氛,林昭然跟宋立嘉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本来大家就不是很熟,何况在林昭然两人看来,唐莳的伤根本也算不上伤,他们这些学跳舞的,谁身上没有青青紫紫遍体鳞伤的时候。反倒是陆衡之在意的程度,倒是蛮出人意料的。
一路阴沉着脸将唐莳背回宿舍,陆衡之一面收拾东西一面张罗着要带唐莳去医院看看。唐莳实在不想花那份冤枉钱,但又拗不过陆衡之的固执,两人对峙着僵持了半天,最终只能各退一步,找到节目组聘请的医务人员过来看了看,在医务人员一顿揉按之后,得到了唐莳既没骨折,也无大碍,只需要定时服药,休养两天就能好的结论。
陆衡之的脸色终于稍稍和缓了下来。也更加沉下心来拼命练习。
不过唐莳也并没有像医务人员说的那样每天躺在床上好好休养——他叫陆衡之背着自己去排舞厅,每天陆衡之练舞的时候他就坐在一旁码字写文,偶尔给陆衡之提两个建议,然后等到午饭晚饭的时候跟着陆衡之一起去食堂回宿舍。
因为不适应南方的口味,唐莳跟陆衡之最初几天在食堂吃的都不习惯。好在后来跟食堂的掌勺师傅熟悉了以后,掌勺师傅同意他们在饭点儿之外能进后厨自己弄东西吃。而平常这掌勺的重任都是交给唐莳的。
可是现在唐莳崴了脚,陆衡之不可能让唐莳“带伤工作”。好在他自己也能炒两个菜,虽然味道比不了唐莳的手艺,但家常味道也能入口。
由于海选的舞者目前只到了他们宿舍四个人,所以平时四个人也都是一起练舞一起吃饭。林昭然跟宋可嘉两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在吃了唐莳做的北方菜后,自然是赞不绝口。后来吃了陆衡之的饭菜,也不约而同保持了称赞。
而唐莳跟陆衡之在吃了由林昭然带来的据说是他奶奶亲自做的糟田螺之后,也是胃口大开,终于相信了原来南方菜也可以做的很好吃的。大抵是吃货之间散发出了一种特有的亲和力味道。四个人在吃过几顿饭后,熟悉度以及好感度蹭蹭上涨,最初认识时发生的摩擦芥蒂也仿佛风中云烟一般,消弭于无形。
三天之后,唐莳脚上的浮肿终于消散了下去。经过医务人员的复查之后,确认没事的唐莳终于恢复了训练。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虽然自己凭空多了十年的积累,如今乍看一下好像跳的真不错。然而这个十年前的身体素质却是有限的。陆衡之之所以现在跳的不熟练,不过是没适应这种节奏,但以他街舞功底纯熟,爷爷是京剧爱好者所以从小也练过京剧的底子来看,熟悉这种街舞融入京剧的风格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如果说陆衡之只是风格陌生导致舞蹈不太流畅,那唐莳就是在身体素质上就有硬伤。脑海中十多年的经验和记忆可以丰富阅历,却没有办法直接提升身体素质。之前只不过是靠着记忆吃老本,随着陆衡之这两天魔鬼训练的见效,两人的差距越来越小。而唐莳自身方面诸如体力太差之类的短板,就渐渐凸显出来。
一时间,唐莳也有些着急。他害怕自己再不抓紧时间练习,等陆衡之适应过来以后,拖后腿的还会是他自己。
对于唐莳的担心,陆衡之也无话可说。他们之所以这么努力,无非是想在比赛的时候发挥的更好一些。既然大家都不想成为拖后腿的那个人,那么一起努力就是最好的建议。
然而心里明白归心里明白,不太放心的陆衡之依旧提醒了唐莳要小心脚踝,不要太勉强自己,不要太累。于是陆衡之除了闷头继续练舞之外,还多了要给唐莳按摩脚踝的工作。唐莳阻拦了几次没有奏效,只能依着陆衡之的心思由他去了。
也不知道是好事多磨的真理终于开始发酵,还是陆衡之突然开窍了。总之,接下来的舞蹈排练的十分顺利。等到五十进三十的晋级赛开始之前,两人已经配合的十分默契了。
陆衡之脸上的表情也终于不像暴风雨来临之前,那么黑压压的一片。
而南方赛区内,其他的四十六位参赛者也在节目录制之前,陆陆续续的赶过来。最终苹果市经过筛选后选出来的南方赛区前五十名舞者又统一在节目组聘请的编舞老师的教导下齐齐排练了三天后,终于到了录制节目的这一天。
而每天每天都忙着排练舞蹈的唐莳跟陆衡之都不约而同的倏忽了一件事。只有闲来无事的崔玉津早上在家里看报纸的时候,留意到了这条讯息——
霎时间,崔玉津的心里就跟泼了一锅热油一般,翻腾不已。
☆、第二十章
如果一个人有机会中五百万,那他在得知中奖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如果有一个人,明明有机会中五百万,却因为自己的缘故最终与这笔钱失之交臂,那他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肠子都要悔青了的崔玉津连早饭都没胃口吃,匆匆跟刚从早市儿回来的姥姥说了几句话,拿起报纸背上书包就来到了苹果市的员工宿舍大楼。
还没到早上八点,唐莳几人刚刚洗漱完毕准备到食堂去吃早饭。就听到有人在门外“哐哐”的砸门,声音响亮且急迫,明显的透漏出主人焦躁的心情。
唐莳一脸狐疑的打开门,还没来得急说话,一步窜进来的崔玉津一手攥着报纸,一手握住唐莳的衣襟儿,语无伦次的喊道:“你中奖了,你发财了。五百万啊,我怎么这么倒霉,我当初为什么不听你的话。我的五百万,就这么没啦!”
虽然崔玉津的话没啥逻辑,但早有心理准备的唐莳还是一瞬间秒懂,他脑子一空,一把拽住崔玉津的手,直截了当的问道:“中奖号码出来了,在哪里,给我看看!”
言毕,不由分说的抽出崔玉津手上的报纸,翻来覆去的找了起来。陆衡之站在旁边傻傻的愣了一会儿,转眼看到唐莳激动的浑身颤抖,连翻报纸都不利索了的身影,也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来,凑过来低头跟着唐莳一起找。
如果崔玉津所言属实,那么中了五百万的不只是唐莳,还有他。
林昭然跟宋立嘉这会儿也听明白了,当即又羡慕又激动的跟过来道喜,嘴里直嚷嚷着叫唐莳请客。几颗人头全都挤在了小小的报纸上空,遮挡住了一室的阳光,昏然的光线下,越发模糊的字迹让唐莳更觉窒息。
崔玉津则还是站在旁边儿一个劲儿的叨咕后悔。神色懊恼的猛猛敲打着脑袋,嘴里不停的埋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听唐莳的话,车轱辘的话来来回回好几遍。眼圈都急红了。
几分钟后,当唐莳激动的连聚焦都很困难的双眼在报纸的左下角的小小的版块上看到了跟自己手中彩票一模一样的中奖号码的时候,霎时间,脑子空白了一片,狂喜与不敢置信的情绪从心底油然而生,整个人无意识的发出“呵呵”的傻笑声。
下一秒,肩膀就被同样激动的陆衡之搂住,两个小伙伴同时发出了不可抑制的狼嚎,抱在一起大声喊道:“发财了,我们发财了。”
响亮的声音充斥了整个宿舍。林昭然跟宋立嘉站在一旁,一面羡慕着两个人的好运气,一面开口提醒道:“你们要好好保存彩票,尽快去兑奖,千万别弄丢了。”
一句话提醒了两个人,唐莳立刻同陆衡之说道:“走,咱们先去把奖兑了,把钱弄到手,我才能放心。”
“啊?”陆衡之闻言,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开口说道:“不是吧,今天可是晋级赛啊!待会儿要集合的?”
“没事儿,先去跟李姨说说,把咱们两个的节目往后挪,不把这钱攥手里,我心也踏实不下来,反倒会影响比赛发挥。”唐莳一面说着,一面将彩票小心翼翼地放回书包里面,拽着陆衡之就要去请假。
这可是四百万啊,他上辈子辛苦了那么久,起早贪黑码了好几年的方块字,再加上后期写剧本和出书的稿酬,也没挣到这么多钱。
陆衡之衡量了一下,也觉得唐莳的话很对。当即也将彩票收好,跟着唐莳一起下楼。崔玉津无意识的跟在后面,至于林昭然两人,则以还要准备节目录制为由,先去食堂吃饭了——本来这件事儿也没他们什么干系,有那个时间,他们还不如多练两遍舞蹈,也能在晋级赛中多一分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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