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请的是a市的老牌律师,”秦默慎重地看着赵渲,通知他这一消息。“我去网上查过了,他帮过几个死刑犯脱罪。”
这话其实根本不用秦默说,当赵渲听到对方的名字时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对手的分量了。国内跟西方的环境不同,电视里那些轻轻松松鸡蛋里挑骨头把有罪硬是掰成无罪的案例在国内很难实现。而对方替不止一个人脱罪过,恰恰说明的对方的强势。
“我会赢。”赵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披上了西装外套,最后拿着领带半蹲在赵源面前,声音温柔得能拧出水来。“哥,替我打领带好不好”
单膝着地的青年看上去美好极了,脸上还带着近乎虔诚的温柔,清透温和的眼瞳让他看起来给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错觉。仿佛他还只是高校里单纯温和的少年,而非一个已经小有名气的金牌律师。
这样的赵渲很少有人能拒绝,可偏偏轮椅上的青年不为所动,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阴鸷和冷漠。
“哥……”赵渲刚一开口,他手中的领带就被赵源粗暴地夺去,三下两下套在他脖子上,像是打红领巾一样随手打了个结,最后用几乎能勒死他的力道狠狠地把领带结推了上去。
“既然你想搞他们,那就往死里搞。”赵源的声音有些压抑。“把冲着老子的劲都给我使上,不然就别滚回这个门来。”
赵渲眨了眨眼,随即笑得眉眼弯弯,抖落了睫毛上落满的阳光。
“好。”
他轻声答应。
秦默端坐在旁听席上,看着朱家父母和赵渲的脸,覆盖在膝上的手终于一点一点收紧,把质地柔软的裤子捏皱了一片。
这是最后一次了。
错过了这次,他们将很难再翻盘。
所以他们只能赢,不能输。
沈卓云还守着沈氏,秦蓁也在部署坐镇防止张敬梓的人对秦家下手措手不及,现在坐在这里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已经把自己能做的一切都做了,证据、证人、律师,现在他能做的,只有信任赵渲。
还有就是……等待。
等待真正的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开庭后不到一小时,就已经进入了激烈的辩护对决,在法庭上作证的是杨方宏,他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把当初学校里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出,男人平淡的声音却无法让当初惊心动魄的事实也变得平淡,在听到学校里有强|暴事件发生的时候,秦默听到了旁听席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个接着一个证人的叙述让被告律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旁听席几乎是一面倒的状态下,对方终于开始了反击。
“不得不感谢诉讼方几位证人声情并茂的证词,但是我对几位证人言辞的真实性表示怀疑。”老律师风度翩翩地开口询问。“证人,你现在的职业是?”
“君诚软件大厦保全人员。”
“据我所知你两个月以前还是一个无业游民,并且你已经保持了至少四年以上的失业状态。”
“反对!”赵渲皱了皱眉,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看过对方的辩护视频,这位老律师似乎非常擅长从一个看似无关的角度撕出一个漏洞来。“证人职业与本案无关。”
“不,这恰恰说明了证人的不可信。”老律师从桌子上抽出一份单据来,慢条斯理地说:“这是我得到的一份证据,他显示了证人在最近几周接到了一笔价值不菲的银行转账。”
秦默和赵渲同时一窒,这笔钱确实是秦默给他的,甚至连老律师提到的工作都是秦默对他的暂时性安排,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上面大作文章。
“我们来想一想,如果按照这位教官的说法,他也是参与了学校的暴力行为的,那么身为同伙的他难道不应该三缄其口么?为什么时隔六年之后旧事重提?”老律师面对着众人微笑了一下。“而在最近,证人又收到了一笔相当可观的财产,甚至还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
“这样的一个人,能够作为证人来信任么?”
杨方宏没有说话,赵渲脸色平静地反驳:“根据《证据规定》第五十三条,不能正确表达意志的人,不能作为证人。待证事实与其年龄、智力状况或者精神健康状况相适应的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和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可以作为证人。我可以保证证人的智力正常,您难道打算拿证人偶然的财政异常来否认证人证词的法律效应么?况且原告方证人不止一人,被告律师打算起诉所有证人都作伪证么?”
赵渲看出对方已经打定主意要在证词真伪上做文章,干脆把话摊开来说。
老律师微笑:“只是关于原告方证人证词的一些怀疑而已,况且我这里有一些信息。”
他在律师席上的站姿笔直,朗声陈述“证人杨方宏,无业游民,证人姜绍,无业游民,证人沈晴,同性恋者且有抑郁症病史,证人梅婧,曾有医院精神科挂号经历。”说到这里律师顿了顿,“我并没有歧视的意思,只是惊讶于为什么证人碰巧都是如此特殊的群体。换言之,身为证人的几位在寻常人眼里看起来似乎都有些离经叛道……鉴于证人的普遍特殊性,而本案中的学校又是一所针对于问题青少年开设的教学场所,我认为证人有对学校心怀不满从而做伪证的可能性,因此我们对证人的证词是否应该酌情考量?”
法庭里一片寂静。
赵渲忽然明白了对方的目的,从一开始对方就没有想过要将证人的证词全盘作废,他这段话反而是对关注事件的所有人说的。
从一开始他的胜算就来源于舆论,因为舆论一面倒的压力,让张敬梓的势力在审判期间不起任何作用。但是对方如果引导性地说明所有证人都是存在问题的,那么舆论真的还会对自己如此有利么?
赵渲看了一眼法官,对方居然对老律师这番充满了主观色彩的话没有产生任何异样的反应,这让他的心沉了沉。
这种情况下,看来只能这样了。
赵渲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脸上带着惯有的,谦和柔软的神色,缓缓开口:“如果被告律师是主观上对事实感到怀疑,那么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也是您口中的问题学生。”
赵渲从小就知道什么样的自己看上去最好,最容易让人信任,他的样子诚恳而清澈,让人很难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会说出谎言,不由自助地信任他的说辞。
“我之所以今天会站在这里,是因为我和我的兄长曾经都在这所学校里,经历过一段最痛苦,最绝望的青春。”
“我曾经无数次质问过为什么我会有一个截然相反的痛苦世界,现在我有些明白了,就是因为有您这样的人,彻底否认我们的一切。”
“因为没有固定的职业,因为喜欢同性,因为同其他人不一样,所以我们的每一句话都不值得被信任,所以我们的人生是应该由别人决定的?”
“这才是最可怕的歧视。”
赵渲演过了苦情戏,得到了法官的警告,满意地看到对方陡然改变的脸色。
他知道,他成功了。
下一刻,他变回了那个一丝不苟的律师赵渲:“关于您提出的证人特殊性,为了防止您对证人证词的真实性产生怀疑,我请求法庭传唤下一名证人。”
下一名证人是江校医。
在江校医说出自己职业的一瞬间,旁听席众人原本的怀疑被打消了。
秦默蓦然松了口气,看着众人在江校医证词里渐渐恢复紧张的面孔,他终于感受到赵渲的演技强大之处。
虽然法庭上的辩论愈演愈烈,可舆论形势却一片大好,在监控视频作为证据在法庭上播放的时候,整个法庭的气氛都凝重至极,只剩下赵渲清晰却又略带激动的辩驳,在法庭里不断回响。
这让秦默原本悬着的心多了几分底气。
遥遥看向被告席,那是一张连自己都不甚熟悉的脸,可就是这个人,一手造成了他长达六年的噩梦。
中年男人端坐在被告席后,看上去一派沉稳,胸有成竹的样子让秦默不禁有些疑惑。
还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对方的自信,到底是源自于……
☆、第四十章 不死不休
第四十章不死不休
“赵律师,请问您对这次的庭审有信心么?”
“请问您当庭爆出过去曾就读于被告学校的事情是真的么?”
“现在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消息也是您的法外攻势之一么?”
赵渲一出法庭就被记者包围,而他似乎对此习以为常,简单地回答了几个问题就轻巧地挤出了包围圈,坐上了一辆黑色的宾利车。
秦默坐在副驾驶座上,神态比早上出门时要轻松得多,对着赵渲笑了笑:“今天法庭上帅爆了。”
赵渲笑了笑:“我没想到他会从这个角度来引导舆论方向。”
秦默微微皱了皱眉,眼前闪过张敬梓那张泰然自若的脸:“我看他们镇定过头,说不定还有后手。”
听到这话,赵渲自信地挑起了唇角:“他翻盘不了了,今天的审判几乎已经把学校的罪定了,明天的庭审恐怕是围着学校的所有人展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