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希文从没在一场戏中被人喊过这么多次“卡”,汗水湿透了他的衣服。
尼尔不忍地说:“还要重来吗?”
“不必了。”威廉姆斯的面孔冰一样的冷,“你给我回去好好想一想,如果明天你还是这个样子,后天你就不用来了。”
……
许希文回到酒店后,接到了尼尔的电话。
“你拍戏一定很累吧,打扰你让我感到很抱歉。”尼尔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温和,仿佛一杯不冷不热的白开水。
“你没有打扰到我。”即使尼尔不打电话过来,许希文也不打算休息,而是做些事情让自己放松一下。他感觉自己的神经仍然绷得紧紧的,威廉姆斯给予他的压力仍旧聚在他的心头。
“威廉姆斯先生那么对你,是因为他很看好你。”
“是吗?我真是受宠若惊。”许希文觉得尼尔是在安慰自己。
“我在威廉姆斯先生身边待了很多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如果他不看好你,一开始就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哪怕是我向他推荐你。”
“当初你向威廉姆斯先生推荐我,我还没有对你说声谢谢。”
“你不用向我道谢,你的能力值得这个角色。如果你一定要道谢,请向威廉姆斯先生道谢吧。”
“我每次和威廉姆斯先生说话都会感到紧张。”
“我一点也没看出来你在紧张,很多演员在威廉姆斯先生面前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你侃侃而谈的样子十分令我佩服。”
“大概是我演技好吧。”许希文轻笑道。
“你的演技很好,但是不能令威廉姆斯先生满意,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威廉姆斯先生觉得我在扮演方以华,而不是成为方以华。”
“你曾经尝试过完全成为另一个人吗?”
“我尝试过。”许希文想到了自己扮演尹楠的经历,“我有一点想法了,谢谢你,尼尔。”
“不客气…威廉姆斯先生在叫我,抱歉,我恐怕不能继续和你聊天了。”
“再见,和你聊天很愉快。”许希文说。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再见。”尼尔说。
许希文无意识地抚摸着手中的手机,完全成为另一个人吗……
……
中国,林氏医药集团实验室。
秦逸被脱光了衣服,躺在一张手术台上。他的四肢被牢牢固定住,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你紧张么?”安雪莉的指尖在秦逸*的胸膛上游走。
秦逸冷冷地说:“别碰我。”
安雪莉吃吃的笑了,“我就算碰你,你能做什么呢?”
秦逸咬破舌尖,冲着安雪莉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舌尖血是人体的精血,普通人也可以通过咬破舌尖来辟邪,而天师的舌尖血,更是妖魔鬼怪的克星。
唾沫落到安雪莉的脸上,发出“嗞嗞”的声音,好像那一口唾沫含着硫酸似的。
“啊!”安雪莉发出一声惨叫,雪白的脸上焦黑了一块。她捂住了自己的脸,恨恨地看着秦逸。
站在一旁的林立成提醒道:“正事要紧。”
安雪莉恶狠狠地看向了林立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向着这个人,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如果不是你没有背叛秦厉大人的意思,我一定杀了你。”
林立成摸摸鼻子,“快动手吧,你的秦厉大人恐怕等不及了。”
安雪莉拿出了秦厉交给她的匕首,脸上浮现诡异的笑容,“秦逸,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秦逸从没听说过这种通体全红的匕首,不过从缠绕在匕首上的怨气来看,它一定是件邪物。
“它叫分魂匕。”安雪莉高高举起了匕首,“从今天起,秦厉大人就自由了。”
说完,她向着秦逸的心脏刺下。
☆、第四十二章
许希文从梦中惊醒时,满身都是冷汗。他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却不记得梦的内容。
他先进浴室洗了个澡,洗完澡后,拿起手机给秦情打电话。令他失望的是,秦情的手机还是不在服务区。
他下楼和蒋平一起吃了早餐,然后坐车去拍摄场地。
蒋平看着许希文眼下淡淡的青色,皱眉道:“你昨天休息的不好?”
“做了个梦。”许希文含糊地说,然后闭上眼睛,表示不愿继续聊天。
蒋平于是不说话了,用平板电脑办公。
许希文不知为何,心里有种挥之不去的不安感。
车开到拍摄场地,停了下来。
许希文下车时,一辆跑车停在了他面前。
跑车上的文森特冲他挥了挥手,“早上好,尹。”
“早上好,文森特。”许希文微笑道。
文森特把车开进了停车位,然后开门下车,“今天天气真好。”
许希文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是啊,天气真好。”
“这样好的天气,不能让你有一副好心情么?”文森特不知从身后拿出了一朵白色的月季,“送给你,东方少年。”
“谢谢。”许希文接过了月季花,“不过我已经不能被称为少年了,我已经26岁了。”
“你看上去不比我念高中的侄子大多少。”文森特耸耸肩。
许希文轻轻嗅了嗅手中的月季,“大概因为我是东方人吧。”
“这朵花是我在路边摘的,我看它开得很好。”文森特注视着月季花,“我本来打算送给克罗莉丝,不过我觉得你比她更需要它,鲜花有没有使你心情变得好一点呢?”
“有,它很漂亮,也很芳香。”许希文这次露出的笑容,比刚才真诚了许多。他手中的月季,都因为这个笑容失色了。
饶是文森特见惯了各色美人,还是怔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东方演员。”
许希文但笑不语,他抚摸了一下手上月季的花瓣。
“别灰心,就算是我,威廉姆斯先生也不完全满意。”文森特看出了许希文笑容背后的阴影,却不知道许希文并不是为了不能进入角色而沮丧。
许希文想的是那两个没有打通的电话,他觉得秦逸有什么事瞒着他,所以他才要去先秦情求证。他努力压下心中惴惴不安的情绪,说:“我昨天想了许多,我觉得我对于方以华这个角色已经有了新的认识,说不定能让威廉姆斯先生满意。”
文森特并不相信许希文的话,他觉得一个晚上不能改变什么,但他没有揭穿,“对啊,说不定威廉姆斯先生会满意呢。”
许希文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威廉姆斯先生会不会满意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们再聊天的话他一定会生气。”
文森特也看了看自己腕表上的时间,“上帝啊!如果我们不快一点,威廉姆斯先生会杀了我们的。”
两人急匆匆地赶到了拍摄场地,虽然没有迟到,还是获得了威廉姆斯的眼刀。
许希文觉得手中的月季颇为碍事,就交给了罗心悦。
罗心悦把那朵月季随手夹进了自己的小本本里,然后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
方以华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你不能说他是一个好人,也不能说他是一个坏人,他只不过是一个利益至上的人。在美利坚合众国的土地上,这样的人,数不胜数。
不知道多少东方人,怀揣着“美国梦”,来到这片土地上淘金。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没有得到成功。
方以华永远忘不了他刚来美国时,在餐厅洗盘子的经历——油腻腻的还沾有食物残渣的盘子,因为长期侵泡在中水中而发白肿痛的双手,老板付出少得可怜的薪水时不满的唠叨。
美国确实如他想象中的那样繁华喧嚣,但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后来,方以华有了自己的公司。他享受着名车、豪宅和美人,但是他还是会做噩梦,梦中有永远也洗不完的盘子。
最后,方以华锒铛入狱。他将穿着囚服,在高墙之中,度过不短的一段人生。而这段劣迹,会被写在他的档案上,让他即使出狱后,也将生活在阴影下。
在他戴上手铐,被警察推倒警车上时,他想起了自己少年时代曾经看过的一本书,名字叫《了不起的盖茨比》。在这本书的最后,菲茨杰拉尔德这样写道:
“他经历漫长的道路才踏上这片绿色的草坪,而他的梦一定就像是近在眼前,以致他几乎伸手可及。他不知道那个梦已经丢在他背后了,丢在了城市那边某个混沌迷蒙的地方,在那里,夜幕之下,合众国黑色的土地绵延起伏。”
……
今天的许希文,很不一样。
从他走进片场的那一刻,他就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文质彬彬,谦恭有礼,可他的笑容背后,仿佛隐藏着让人不舒服的东西。
蒋平叫他名字的时候,他没有丝毫反应。
蒋平迟疑地叫了一声“方以华”,许希文才回过头来。
蒋平看着许希文的神情,有些毛骨悚然,“没事。”
许希文皱起了眉,“没事就不要叫我。”这不是他往常说话的口吻,他待人态度平和,从不会为了小事指责他人。
蒋平闭口不言,眼睛里却有深深的忧虑。
拍摄开始后,威廉姆斯没有喊一声“卡”。他盯着显示器的屏幕,眼中充满狂热。
和许希文对戏的b公司的总经理,是位经验丰富的演员。但当他面对许希文的时候,心中却生出了畏惧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