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地看着小脸通红的徐泽,时延一时陷入一种空荡荡的幸福里。就像是山穴中阻挡的石头被冲垮,然后甘甜的泉水一股脑儿地奔涌出来地那种淋漓畅快,连绵不绝。
第22章 换个地儿&小二哥结婚
隔天不逢集,街上的人少多了。不过到底是镇上,平常也比村里热闹些。时延这次除了素馅的锅贴,还准备了肉馅儿的,一并煎了,摆在锅里保温。
镇医院的老医生到了午饭休息的时候,捶着后腰往外走。
挂号处的小护士笑着招呼,“谢医生,您这不吃饭地,又往哪儿去啊?”
“累,”老医生笑了笑,指指门外,道:“出去转转,马上就回来。”
街上人比较稀散,一眼能望个清楚。老医生正准备绕着医院走一圈,突然目光一凝,望见了坐在街头的时延。顿了顿,老医生抬脚往那边走。
时延正在把被风吹下来的徐泽的画儿重新贴好。
老医生走到边上,见了那画觉得有趣,忍不住开口,“这画儿你画的?”
时延抬头看去,一眼就认出了老医生,不由扬了扬唇角,“不是,是我弟弟画的。”
时延从三轮车里拿出个小马扎,老医生就捞起白大褂,跟时延并排坐下了。时延从锅里夹出一碗锅贴,放了筷子,递给老医生。
“怎么?”老医生扬眉。
“上回我弟弟病了,多谢您救了他。”时延伸着手。
老医生瞅了一眼碗里的东西,也不再推,就接了过来,“我上回见你,还以为就是个皮猴子呢,没想到还这么尊老爱幼。来,让我来尝尝你的手艺。”
时延并不关注他的神情表现,低头看着画儿,想着徐泽睡觉的时候硬要整个人扒在他身上,神情温柔而宠溺。
老医生吃了一个,眼中划过一丝惊讶,脸上却是欢喜,一边嚼一边点头道:“嗯嗯嗯,不错,不错,香、脆、嫩,好东西啊好东西。更别致的是这里头的馅儿,你是不是加了什么香料了,怎么会这么鲜?”
时延摇头不语。
老医生嘿嘿直笑,对嘛,这种秘诀怎么会随便说出来。不过,这孩子倒还真是有些能耐,敢自己上街摆摊卖东西,而且能做出这么不一样的东西来。
“哎,我叫谢建民,你叫什么名字啊?”老医生一边塞锅贴,一边问着。
“时延。”
“时间的那个时?延怎么写?”老医生问。
“延安的延。”
“嗯,这名字好。”老医生见时延看他,忍不住笑,“你看你有时,这就代表着时间,而延呢,有延长,延息的意思,就是说你的寿命会很长,或者说就算你命中有劫,也会顺利渡过去。”
时延疑惑,“你们做医生的都这么迷信么?”
老医生一噎,瞪了时延一眼,“臭小子,说你好话也犯错啦。”
“你这东西叫什么,怎么卖的啊?”老医生又问。
“锅贴。”
“哦,怎么卖的?”
时延一声不吭。
“说话啊。”老医生睨了他一眼。
“不必问,这锅贴是谢您用的,不用给钱。”时延笑道。
“你……”老医生吹胡子瞪眼,“谁说我要给你钱了,我这出了医院身上就没带钱,把吃的塞人家手里还想着要钱,你当你强买强卖哪。”
时延默。
“你……是不是没有爸妈?”老医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
上一次眼前这孩子带着个更小的孩子冲进医院,他就觉着奇怪。孩子烧得这么厉害,他爹妈就不管管么?
“嗯。”时延没觉得有什么不能告诉别人的。两辈子加起来,失去爹妈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对那一男一女他的印象淡得很,上辈子复仇也不过出于幼时的一种执念而已,那种执念支撑他活了下去。他也并不觉得没爹没妈是多可怜的事情,顶多觉得孤单,但随后上天就还了他一个徐泽。
多公平。
出人意料地,老医生本以为自己会挺难受的,但看到时延那副毫不在意的神色,他居然也觉得自己不过是在问吃过饭没这种无关痛痒的问题。
原本还想关心两句,结果嘴巴张张合合半天,还是把那些酝酿着的同情和怜悯给吞了回去。
他看得出来,眼前这孩子不同于从前见过的孤儿,他心态很平和,情绪很宁静,既不内向,也不孤僻,更不易怒,就好似是个暮年的老头子,坐在摇椅上,晃悠着扇子,一点点地咂摸着自己的平生。
这种感觉让老医生觉得惊奇。
“你这摊子摆在这里可不行。”老医生道,“再往东走个一里,就是镇中学。他们中午都能出校门,你这摊子往那儿一摆,一会儿就能抢光了。”
“嗯。”时延点头。
“听到了?听到了你倒是赶紧过去啊。”
“还没到时间,”时延看了一眼日头,“现在才十一点,他们下课还早着呢。”
这倒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老医生憋了口气,琢磨了半天老觉得不对味儿,正要再说上几句,就被一个突然□□来的声音打断了,“哟,这不是谢医生嘛,怎么大中午地搁这儿坐着呢。”
老医生一抬头,“老夏啊,我这不正吃饭呢嘛,你也来一份儿。独家原创,香酥脆嫩,保证好吃,不好吃不要钱。”
时延好笑,这老医生打广告的姿势怎么和小二哥一个模样。
那被叫做老夏的男人和老医生差不都年岁,骑着一辆二八大杠,龙头上还挂着不少菜,看样子是准备回家。
听了老医生的话,他把车一支,就走了过来,看了看,对老医生道,“老谢这么难得做一回广告,我自然是要捧捧场的。能不能尝一个啊?”
“问他,别问我。”
老夏转向时延,时延点头,递了两根筷子。
老夏夹了一个嚼了嚼,也没评价什么,只是丢了十块钱,“诺,买了菜就剩十块钱了,能来多少来多少,我带回去给他们也尝尝。”
老医生翻个白眼,“小气鬼。”
老夏也不生气,嘿嘿地笑笑,等时延装了袋子,拎了拎,还有些惊讶,“这么多啊。”
“嫌多啊,给倒出一半来。”老医生说着,就要上去动手。
老夏连忙骑上二八大杠,一个脚蹬,车就骑了出去,还回头摆手呢,“回见啊,老谢。”
这一锅卖完了,时延站起来收拾东西。
“去镇中学啊。”老医生道。
“嗯。”
“你这光吃锅贴还是干了点,最好是靠着人家买粥的铺子,听见没?”
“好。”时延回头冲老医生笑了笑,蹬上三轮车,慢悠悠地向东去了。
老医生站起身来,发现时延倒是把小马扎留给他了。
笑了笑,拎起小马扎,一边走一边摇,晃晃悠悠地进了医院,把时延后给的锅贴递给挂号处的小护士,听着她道谢,不由心怀大乐。
时延往东没骑多久,就看到了镌着大红字的安溪镇初级中学。
门口的小摊挺多的,摊煎饼的、卖包子馒头的,各种各样。
时延也不想头一天来就太出挑,紧着后头找了个地儿就坐下了,等着镇中学的下课铃声。
不过他不想显眼,可不代表别人看不见他。
这镇中学门口巴掌大块点地儿,能在这里卖东西的彼此之间都熟得很了。哪一个小摊卖什么的,卖的怎么样,占得什么位置,什么位置好,她们心里都有数的很。
突然来了个陌生的面孔,谁不会在意?
不过时延车上的物件跟她们的有些差别,既没有平底煎锅,也没有蒸笼,估摸着跟大家卖的不是一路东西。而且又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当下谁也没好先出这个头。
更何况,这孩子跟傻得一样,也不往前凑,反而挨着一家粥店停下了。这粥店除了粥,又不是不卖别的,停在那里不是啥是什么?
孩子的眼睛总是最尖的。
中午的铃声一响,第一波孩子冲出来,围着大小摊位开始卖吃的。很快,就有等得不耐烦的孩子朝着时延这边靠了过来。
而时延的第一锅锅贴也出锅了,素馅的,依旧两块钱一两。
就有人试着问价,然后卖了吃着试试。
“好吃!”孩子眼睛都亮了,“再来一两的。”
一个人卖了,其他人也就不再观望了。时延的三轮车面前也围起了一圈一圈的人。
“肉馅的怎么卖啊?”一个女生出口问。
镇中学是寄宿制,一个月回家一趟,整天吃点恶心巴拉的大锅菜,听到能吃全肉馅的,这帮学生眼睛都要发绿了。
“三块钱一两。”时延道。
“这么贵啊。”价格很快让一些学生望而却步。
那一开始问的女生却是鄙视地骂了一句,“穷鬼。”然后就大方道:“先来个三五两的,看我能不能吃饱再说。”
说是三五两,时延自然不可能给她称三两、四两。
没想到真的遇到了未来吃货的先驱。
这女生吃完二十多个锅贴,又要了三两素馅的,说是留着课间的时候当零食。
时延一边咋舌一边惊叹,这女生胃口这么大,估计家里也是开厂的。当然不会是什么特别大的厂,否则也不会在镇中学上学了,应该是小厂,比如粉条厂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