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以诺睡得很不安稳,梦也做的乱七八糟的。先是梦到了一头大象使劲追着他跑,他就不明白一头大象怎么能像猎豹一样四蹄离地跑起来带风。
接着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医院里,他看见严冬棋在前面走,就跑去拉他的手,结果严冬棋回过身来一把把他甩开,冷冷的说了一句:“你烦不烦?离我远点儿。”
然后他就吓醒了。
醒来的时候厨房里有滋滋啦啦的油的声音,他趿着拖鞋进厨房,看见严冬棋背对着他在炒菜。
他穿了一身浅灰色的家居服,腰上围着围裙,炒菜的姿势很娴熟,随着胳膊的摆动,背后的蝴蝶骨在衣服下若隐若现。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梦的原因,韩以诺鬼使神差的上去把胳膊搭在了严冬棋的腰上。
“哎呦卧槽吓死我了,”严冬棋哆嗦了一下,“你进来也不说搭个声。”
韩以诺没说话,把下巴搁在严冬棋的肩膀上。
“得了,出去吧,油呛得很,这个菜一出锅就吃饭。”严冬棋耸了耸肩想让他的下巴挪开,“喜欢吃蛋炒黄瓜吗?”
韩以诺把脸拿开,先是点了下头,后来想到韩以诺看不见,于是开了口:“嗯,喜欢。我现在冲个澡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太来得及了,你身上这味儿我都不好意思说。浴室里的东西自己琢磨着用,脏衣服和我的搁一起,就洗衣机旁边绿色的那个桶。”
洗出来的时候严冬棋正把两碗粥端到饭桌上,见他出来就冲他招呼:“掐的点真不错,刚赶上吃饭。”
韩以诺刚才没看到围裙的花色,这会儿就有点蒙。淡蓝色底儿上是粉色的小碎花,还有一圈双层的荷叶边。
严冬棋顺着他的视线往围裙上看,笑了笑:“这是我妈买的,超市买一送一,给我了一条,另一条是粉红色的hello kitty,我觉得以我的道行根本压不住。”
韩以诺听完笑了起来。
“能看到你有模有样的笑两下真感动,”严冬棋卸了围裙,过来揉了揉他潮湿的头发,朝他手里塞了一双筷子,“走,吃饭,刚才看你没出来,就顺便又凉拌了一个皮蛋,你少吃点,里边儿有铅。”
韩以诺洗完碗出来看了看表,差不多七点半,严冬棋正坐在电视机跟前等着看天气预报,见他出来就招了招手:“过来坐。”
“这是这么个事啊,”严冬棋看他坐下,斟酌了一下慢慢开口,“我得给你把情况说明说明。”
严冬棋明显看得出韩以诺整个身体紧绷了起来。
“第一,家里的东西不用我说,你随便用就是了,从今天起,这儿就是你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房子里的东西,书架上的书还有电脑,都拿去用。那个电脑基本上是新的,我没怎么用过,顶多就是上个QQ扫个雷,配置还行,你要打游戏查资料都随你。”
韩以诺本来低着头,这会儿突然抬头看过来,表情很复杂。
“这表情是怎么了,准备抱着我的腿哭吗?”严冬棋笑了笑,侧身在他手上拍了拍,结果被韩以诺反手抓住。
他也没在意,把桌上一张银行卡推到他面前,韩以诺认得,今天下午新办的。
“第二,这个是给你的,我每个月一号都去银行转账,顺手给你打六百块钱,多少就这些,你就一高中生也不想给你拿太多。不够花就省着点,多了就攒着。”
他看到韩以诺的表情,“啧”了一声:“你可别瞎想,这里面的钱不是准备打发你走人的。你现在也十六七一高中生了,有些自己想买的东西很正常,这是你每个月的零花钱,买个杂志零食,给喜欢的小姑娘买个发卡手链什么的应该差不多了。”
严冬棋说完,抽出手把韩以诺的脸往另一边推了推:“别用这么恶心的眼神看着我,刚吃完晚饭我可舍不得吐。”
“第三,估计是你最关心,我之前托人把你的档案带到严芷的高中,现在基本办妥了。高一二班,她在一班,你俩在学校也有个照应,这开学也才一两个礼拜,你去肯定跟的上。手续还没办全,还得等几天。估计你过一周就能去了,这几天在家里倒倒生物钟,别上课去打瞌睡。”
严冬棋说完话,看了一眼电视,刚好到了天气预报的结尾,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边往卧室走:“今天累死了,你也早点休息,我回房了。”
他想了想又重新停下,回头看着韩以诺,发现少年正抓着银行卡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重要的一点忘说了,”严冬棋清了个嗓子,韩以诺抬头看他,眼睛湿漉漉的,“咱俩打个商量,你能不能别老是觉得给你买个东西,花点钱,做个饭什么就要死要活的行吗?我这可是属于前期投资,等你上班之后还要回报我的。”
严冬棋又琢磨了一下:“不然吧,你要是觉得罪孽深重,不干点什么就活不成了的话,你就拿个小本本记账吧,以后等你挣钱之后,带利息,一毛钱不能少的孝敬给我。”
然后他再没看韩以诺的表情,转身回了房间。
严冬棋兜里其实还揣着一张银行卡,是当初韩佳给他的,里面有两万来块钱,是从最后一次借到的钱里没再治病省出来的。
韩佳的意思是,要是他哪天觉得韩以诺烦了,想一脚踹了,就把这个给韩以诺。要是他还愿意收留,这就是她提供的唯一一点资助金,或者是报酬之类的玩意儿。
严冬棋自然是不要这钱,可要是现在把这个给了韩以诺,说是他姐姐给的,就看他这敏感的样子,肯定得以为是自己要赶他滚。他想想就觉得头疼,于是把卡搁进床头柜里,洗洗睡了。
韩以诺在客厅里坐了很久,电视里晚间新闻开始的声音有点大,他才像突然惊醒了似的猛的站了起来。
他绕过茶几过去关了电视,去浴室刷了个牙,然后回屋躺在床上。
被单发出一点点崭新的纤维的味道,但是很温馨。韩以诺躺在床上,侧身盯着书桌前巨大的飘窗透过窗帘传来的微光,困得要死但是却睡不着。
就像是做梦一样。
这一整天对他来说太美好,也太不真实,他害怕的不敢闭上眼。
他怕一觉醒来,眼前又是一成不变的医院惨白的墙壁,鼻尖又是永不消散的消毒水的气息,就像一个无论如何都无法终结的噩梦。
姐姐的心率测定仪传来规律的滴滴声,让他觉得窒息。
而现在,在隔壁沉睡的男人,就像是他这连续六年噩梦里的一束光。
温柔的,温暖的,温和的。
他现在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姐姐这辈子会选择爱,并且只爱这一个男人了。
韩以诺翻身起来,从床头柜摸到手机,借着屏幕的光一个字一个字笨拙的摁着,在“你碎了吗”,“你水了吗”和“你谁了吗”之后,终于编辑好一条简洁的短信,发给隔壁也许已经睡着了的男人。
“哥,你睡了吗?”
回复很迅速,韩以诺还没放下手机,就听到另一间卧室里传来严冬棋迷迷糊糊又不耐烦的暴喝:“韩以诺,你不好好睡觉,整什么幺蛾子,给老子滚过来!”
他打了个哆嗦,连拖鞋都没顾得上穿就跑了过去。
严冬棋抓着被子角坐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但是眼神很清醒:“我这都睡一觉了,你干嘛呢,压抑不住自己从灰小子变身成怀揣六百块巨款的高富帅那激动的心情吗?”
韩以诺有点内疚的抓了抓脑袋:“对不起,是不是我发的信息把你吵醒了?”
“哎,你啊,”严冬棋仰头倒回床上躺下,身子往里让了让,拍拍身边,“睡不着吗?要不要过来跟我睡?”
韩以诺立马转身回房:“我去取个枕头。”
“哎呦卧槽,”严冬棋先是一愣,然后被他的反应逗乐了,“你丫就等我这句话呢吧。”
韩以诺过来的时候,严冬棋有点无奈:“我说你就不能把你的被子也抱过来吗?俩大老爷们挤一个被窝,这画面也有点儿美了吧?”
少年愣了一下,转身就要再去取,严冬棋赶紧叫住:“算了算了,别折腾了,我就展现一下兄弟情,赏你半床被子吧。”
韩以诺迅速爬上床,往严冬棋身边贴了贴。
“少年,你睡个觉怎么这么腻歪,哥赶明儿给你买个洋娃娃抱着睡吧。”韩以诺体热,这么贴过来,严冬棋一半儿要流汗另一半儿却被窗户飘进来的小凉风吹得相当带劲儿,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的酷爽。
他翻了个身面对着韩以诺,搭在他身上的手在少年背上拍了拍:“来,说说吧,怎么就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了?哥给你开一个深夜情感访谈专栏。”
韩以诺顺着他放在背上的手又往前靠了靠,严冬棋简直要疯:“我的个宝贝儿啊,俩大男人贴这么紧,不觉得挺恶心呐?”
韩以诺摇了摇头,想了一会儿又开口:“你要是觉得热就开空调。”
严冬棋嘿嘿笑了两声:“你这是打死不挪窝,一定要这么跟我睡吗?”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得,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来吧。”严冬棋在他头发上呼噜了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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