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的站了半响,疼的难受的双腿好像适应了此时的难受,扯动嘴角笑了一下的陶惟冲着担忧的杨国成、于成飞笑着摇摇头,伸出手拉住同样龇牙咧嘴的万小东。
笑嘻嘻的万小东边笑边咧嘴,互相搀扶着回到寝室楼,回屋拿了换洗的衣裤再次回到洗澡间的陶惟看到靠在墙壁低垂着眼帘等待的万小东。
昏暗的走廊内,站在阴暗处的万小东哪一张上一刻还明媚的笑脸此时已经消失,与身后的墙壁相比显现的有些矮小的万小东孤零零的身影让陶惟心底微微颤了一下。
“哥。”
喊了一声的陶惟快步冲向万小东,抬起眼帘仰起头,笑容出现,再次浮现的笑容却让陶惟有种莫名的酸涩。
抿了抿双唇,拉着万小东来到洗澡间,打开小柜子把干净的衣服刚进去,脱下粘在身上有些发硬的衣服,一一塞进柜子绕过小小的角门来到洗澡间,一个个水泥隔开的小间上面挂着一个大花洒。
打开水龙头,调试好水温侧身的陶惟让万小东进来,随即走到隔壁的陶惟再次拧开水龙头,调温,微微有些高的水温,站在喷洒的水流下,温度有些高的水温刺激的身体说不出的难受。
闭着眼默默的站在水流下,仔细回想着今天训练的陶惟脑海里回放着早晨的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声极其细微的哽咽声传来,被水流遮挡的哽咽小的很容易被忽略,仔细倾听,半响,又一声。
浑身一震的陶惟抬起脚步踏出一步,随即停住脚下的步伐,愣愣的站住。
哗啦啦的水声下,一声接着一声的哽咽不断的响起,好像打在身上的水流敲在心间。
沉的好像坠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慢慢靠在两个小间之间相隔的水泥墙面上,冰冷的墙面从后心传递到心间,默默的听着身后传来的哽咽,缓缓闭上双眼挡住眼底的那丝炙热。
陶惟不知道此时此刻偷偷哭泣的万小东是否后悔走上体育竞技这条路,但这一刻,被一声声哽咽敲打的心却充满了沉重,后悔有心疼同样有。
站在水流下,哗啦啦的水流顺着头顶不断滑落,失控的眼泪好像堵都堵不住,不知道为什么哭的万小东抬起的胳膊死死的堵住嘴,不想也不愿让他人听到这一刻懦弱的万小东努力的想要压回说不清道不明的堵塞。
“不能输不可以输.....。”
嘴里的呢喃不断的从被堵住的嘴角呜咽的传出,好像鼓励自己走下去也好像给自己找个坚强的理由,这一刻,稚嫩的万小东只是知道哭出来就不难受了,任性的泪水混合着喷洒的水流不断消失在脸颊。
好久好久,久到陶惟的眼圈红了,久到陶惟死死攥紧拳头,身后的哽咽才消失。
慢慢走回水流下,默默冲洗干净的陶惟直到身边传来响声才收起心底的复杂,拍了拍脸颊努力挤出笑容,“哥,洗完了吗?”
陶惟刻意提高的声音让悄悄轻了下嗓子的万小东努力扯动嘴角,“完了,走喽。”
刻意的欢快让陶惟有种瞬间窒息的感觉,深深的吸口气又长长的吐出,端着盆离开小间的陶惟踏着欢快的步伐快步走向更衣室。
好像没有看到万小东红肿的双眼和鼻头,也好像没有看见万小东刻意的笑容,笑呵呵走在万小东身边的陶惟打开衣柜,拿出干净的衣服递给万小东,“哥,把衣服泡在盆里,晚上我洗了。”
笑嘻嘻的万小东哎哎的点头答应着,干净还带着一股肥皂香的线衣线裤是耿二凤洗干净带给哥俩的,鼻尖萦绕的肥皂味让万小东眼圈又是一红,使劲眨了眨双眼,眨掉那丝泪意和想念的万小东笑的越发灿烂。
端着盆,踩着湿漉漉的拖鞋,小脸潮红的万小东一张灿烂的笑容推开寝室的房门,一眼看到坐在床边的张国琴,眼睛蹭的一下锃亮的万小东咚咚咚跑到张国琴身边,“大姨,你咋来了。”
红扑扑的小脸上,一双明显红肿的双眼让张国琴心底顿了一下,忽略那双肿胀的双眼,快速打量一下俩孩子,张国琴笑了,拍了拍万小东胖乎乎的小脸,“大姨来看看你俩,顺便送点东西。”
站起身扫了一眼眼底幽深的陶惟,张国琴请拍了下陶惟的后脊,轻轻的一下,让一直忍耐的陶惟鼻头突然一酸,随即扭头看向一边的陶惟让张国琴心头发涩,转身背对着陶惟,挡住的同时也给陶惟留下一丝隐秘的空间。
招呼着放下脸盆的万小东看向铺了半床的物品,撕开一个果丹皮塞到万小东嘴里,“虎蛋子,大姨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买点,到时候要是饿了就拿出来吃点,大姨还给你俩带点毛巾肥皂,要是缺啥少啥了就给大姨打电话。”
吃的交给万小东,电话号码却给了已经调整好心情的陶惟,看着一个个打开的塑料带,毛巾、牙膏、纯棉袜子、肥皂甚至洗衣粉,准备齐全的生活物品让陶惟心底热乎乎的,抬起头看向张国琴,动了动嘴唇的陶惟到底没说什么,抚摸着那些代表着一片关心呵护的物品,陶惟笑了笑,靠在张国琴身边,轻轻蹭了蹭张国琴的手臂。
没有出口的感激让张国琴心底涩的厉害,这些对于城市人什么都不算的劳保与两个孩子而言却是一份渴求的心意,小小年纪孤身离家,那份孤独和胆怯并不是常年伴在父母身边的兴奋孩童能够理解,尤其是对陶惟而言。
悄悄的吐气搂住陶惟的肩膀,张国琴无声的给予最有力的支持,清澈的双眼内,那一丝愧疚虽然仅仅是一闪而过,但张国琴却看在眼里,赶到体工队并没有急着找俩孩子的张国琴已经知道两个孩子早晨的训练。
一言不发的张国琴没有指责甚至没有去求情,从于成飞那里听到杨国成想单独培养陶惟时,一脸郑重的张国琴弯下腰代替不知情的陶惟表达了心中的感激。
张国琴明白,自身努力是一回事,但是如果在配上一个好教练,那么就意味着陶惟的路会越走越宽,不管陶惟以后会走到哪一步,但今日这份没有出口的情,张国琴领。
真心的感谢让屋内的于成飞、杨国成同时愣住了,再次直起腰的张国琴虽然脸上依然是那份带着一丝刻板的平静,但却让俩人看到了那份深藏的怜惜,想到那个倔强却异常懂事的孩子,送走张国琴的老哥俩唏嘘不已。
默默来到俩孩子的寝室,久久无言的张国琴回想起杨国成带着激赏的话语,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倔强、有韧性,两个明显夸赞的词语落在张国琴耳中却异常的酸涩,什么叫做倔强?什么叫做有韧性?自己把自己逼上上山路的陶惟不倔强没有韧性就没有出路。
小小的陶惟为什么爱上滑冰张国琴不知道,但张国琴看的很清楚,冰对陶惟而言是不同的,那是真正的把竞技体育当成终身事业来对待,认真而执着的踏上这座独木桥。
张国琴无法阻止也不能阻止那份深深的热爱,有的除了支持还是支持。
暗暗叹息的张国琴内心的酸涩陶惟不知,但身边温热的身体传来的无声安慰鼓励陶惟却记在心间。
仰起头看向张国琴,裂开嘴笑了一下的陶惟一下子想起闹钟的事,原本想等到休息在出去买,但现在既然人情已经欠下也就不在乎在多点的陶惟随即提出让张国琴下次来的时候帮忙买个闹钟。
陶惟的请求让终于听到孩子要求的张国琴笑了,因为笑,平日里显现的严肃的面孔顿时满是柔和,透着一股温婉的笑意让陶惟愣住了,好像隐约知道为什么张国琴总是板着张脸的陶惟看着那抹能够温暖人心的笑容忍不住蹭了蹭张国琴的手臂。
就连回头的万小东看到那抹好像有些熟悉的笑容都愣住了,好半响,眨了眨眼睛的万小东不自觉的蹭到张国琴身边,“大姨,你早点来看俺俩。”
低喃的请求让张国琴心底一涩,搂着俩孩子恩了一声,停留了好半响,仔细查看俩孩子的生活物品后,带着一丝喜悦和沉重,张国琴离开了。
☆、第四十二章
1990年1月24日,农历腊月28,上午十一点二十。
“小东、提速提速。”
文田沙哑的喊声在操场东面响起,一条长达50米的上坡路,满头汗水的万小东瞪大双眼紧紧咬住牙关,努力奔跑在上坡路上,因为用力脖子上的青筋都蹦出的万小东一双手紧紧攥着。
今天是陶惟、万小东训练的第十天,从单纯的沙地跑到增加的上坡跑,发展腿部力量训练的万小东从第一天偷偷的哭过在没有吭过一声,可每晚,沉沉睡去后,那一声声的哽咽都会无意识的从口中悄悄的吐出。
第二天又像没事人似的笑嘻嘻的参加训练,这样的万小东让陶惟心疼又内疚,不禁怀疑最初有意识的带着万小东走上体育竞技这条路是不是错了?
心底存着煎熬让同样增加训练强度的陶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消瘦着,尖尖的下巴和凹进去的眼窝让杨国成急的满嘴大泡。
开始以为训练量大的杨国成甚至有意识的减轻训练量,可陶惟还是在掉分量,这下子杨国成真急了,大早晨还没吃早饭带着陶惟离开了体工队直奔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