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二凤担忧的话让陶惟心底一顿,确实太多了,而且要是指望在县里赚钱,天天晚上这么跑也跑不起,闹不好就要出人命的。
想到这里,陶惟看向了万永贵,而此时万永贵心里也画起了糊糊,这钱实在是有点多,今晚的提心吊胆和前段时间万家屯出人命的事还没过去,别在招贼惦记,越琢磨万永贵越担心。
不自觉的抬起头看向万二驴,“爹,咋整?”
万永贵的询问让万二驴沉默了,闭上眼睛想了半天可浑江江的大脑却空空一片,无力的摆摆手,“先歇着明天再说。”
“那鱼还打不打?”
万永贵有些迟疑的询问让陶惟心底一急,刚想开口却看到万二驴眼睛睁开了,浑浊的双眼内一抹睿智闪过,“咋不打?不出摊人家就不惦记了?只要有心,谁看不到?手艺在咱手里,咱躲能躲过去?”
万二驴的话让万永贵一震,是啊,今晚的疯抢可是实实在在的,也说明整个L县或是整个Q市自家的这都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吧嗒一下嘴,万永贵咧嘴乐了,可高兴没两分钟万永贵又有些发愁,使劲抹了把脸,摆摆手,先睡觉睡醒再说。
不提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好的陶惟,天还没亮,万永贵就爬起炕,穿好厚厚的狗皮套又套上水叉走出了房间,看到蹲在灶坑前的万二驴,万永贵愣住了,“爹。”
一宿没咋睡的万二驴抬起厚厚的眼皮扫了一眼万永贵,磕打了一下手中的烟袋锅站起身走到万永贵身边,抓起放在一旁的狗皮帽子,“走,咱爷俩打鱼去。”
说完,不容万永贵拒绝的万二驴率先离开了房间,看着被黑夜遮掩的背影,万永贵紧紧抿了下双唇,万永贵知道,老爹这是怕他瞻前后顾的伤了二娃的心,可他万永贵胆怵是胆怵也不是孬的,大小不计他也是村长,只是乍一下有些胆怯而已,可在咋的他也不能伤了孩子心,而且那手艺可不是旁的,是成才哥和大凤姐给的。
“狗娃干啥嘞,赶紧走。”
院子里响起的喝声让万永贵刚刚升起的壮志顿时消失了,紧紧皱着眉头大步走出房间,“爹,都有孩子了别老叫俺狗娃让孩子笑话。”
嘟囔的万永贵让万二驴一瞪眼睛,“啥话嘞,笑话啥,贱名好养活有啥可笑话的,谁家孩子没个贱名。”
拌嘴的爷俩拉着马车离开了院子,而躺在炕上的陶惟却缓缓睁开双眼,身边万小东一声接着一声的小呼噜让陶惟笑了一下,替万小东拢了拢被踹开的被子后,拥着被子坐起身。
一晚上没睡实诚的陶惟琢磨来琢磨去或许只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在县里开个小饭馆,住在饭馆里,晚上也不用来回折腾,就是万永贵要辛苦点,每天回去拉鱼,要是生意好,屯子里的几个叔叔大伯能给送,可开始只能这样。
不过要是这样,前期的开销不够的,爹娘也没留下啥,不对,突然陶惟想起了爹娘不是没给留啊,想到这里的陶惟使劲拍了下额头,“猪脑子。”
想着爹娘留给自己的钱,坐在黑暗中的陶惟眼睛锃亮锃亮的,加上那笔钱,开小饭馆的钱就差不多了。
☆、第十九章
天色刚刚发白,早早爬起炕的陶惟套上棉袄跟耿二凤打声招呼直奔自家小院跑去,从棉袄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院门穿过院子又在门口的大缸低下抠出房钥匙打开房门,陶惟打开门回到屋里,把灶坑点燃后,先去看了看爹娘,絮叨了昨晚的成功后回到里屋的陶惟上炕。
用力挪开炕柜后,墙后有些暗黄发黑的墙面露出,中间靠下的位置有一道深深的裂痕,微微凹处一块让陶惟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伸出手指摸了摸,左右活动了一下,凹处的地方被陶惟拽了出来,裹着黄泥的半截砖落到陶惟手里,一个小小的黑洞出现在眼前,把手伸进洞,陶惟拿出了一个花手绢包裹的小包。
满是怀念的抚摸着掌心的小包,眼底渐渐浮现出娘每次藏钱时的场景,一家三口挤在炕柜后,打着仅有的家用电器小手电数着仅有的一点积蓄。
让人怀念的温暖好像还是昨天发生的,可今日却已经人事全非,闭了闭眼睛挡住眼底的那丝温热,嘴角挂着笑意的陶惟慢慢的打开小手绢,整整齐齐的五块钱十块钱摆在手绢里。
一张、两张、三张,每一张都是爹娘对他的殷殷期盼,每一张都是爹娘挣命似的血汗钱,咳嗽一声,把喉间的哽咽咽下,眼角微红的陶惟把足足二百零五块钱揣好,又把炕柜挪回原地,想了想,把钱又掏出的陶惟抽出二十块钱藏在炕柜里,调整好心情才带着钱锁好门离开。
回到耿二凤家陶惟也没说干什么去,只是蹲在地上穿串,而忙碌的耿二凤也没问,只是以为陶惟回家烧炕的耿二凤把头天晚上泡好的木耳、蘑菇切好递给蹲在一旁的陶惟。
上午十点,冻的脸色发青的万永贵、万二驴赶着马车回来,从车上抬下一筐筐冻鱼的耿二凤赶紧把煮好的姜水递给爷俩,熬的浓浓的姜汤下肚,活动活动手脚的万永贵搓搓发麻肿胀的双手,接过耿二凤手中的菜刀开始片鱼。
时间不多,一家五口全上阵,总算在下午两点之前收拾利索,带上几个干巴大饼子装满一水壶的热水,甚至连饭都没吃,装好工具带上比头天还多的串串出发了。
缩在被子里,啃着干巴大饼子的陶惟慢慢的嚼着合着唾液咽下的饼子,只有一点咸淡味的大饼子是临出发前耿二凤烙出来的,少少的一点油花烙出的饼子干的让人觉得拉嗓子,可咕噜咕噜直叫的肚子却没有一个人去在意这一点点的不适。
出的晚意味着回来的晚,一路上,万永贵把马鞭挥的啪啪直响,哒哒的马蹄上踏在坚硬的土地上急速的奔跑着。
紧赶慢赶总算在天黑之前赶到县里的一行人直奔昨天的地方,看到翘首张望的赵老埝,一家人有些提着的心咣当一下落地。
而看到马车的赵老埝等了半天也提了半天的心终于安稳了,想到满满一炉子的地瓜,赵老埝缺了两颗牙的干瘪嘴裂开了一条缝。
没等马车停稳上前帮吗拉车的赵老埝笑呵呵的边帮忙边说着前前后后有多少人来问咋还没出摊。
笑出满脸褶子的万二驴边道谢边快速的在固定好的炉子下点燃柴火,还没等锅开,昨天第一个掏钱的男子出现在忙乱的摊位前。
呵呵一笑,“才来,等你们半天了,还以为不出了哪。”
边说边靠近大锅的男子使劲抽动着鼻子,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响边的大锅,“大爷,大点火,我还没吃饭哪。”
急切的招呼声让万二驴笑呵呵的答应着,站在一旁把带着冰碴的鱼串一个个摘好的陶惟好笑的看着露出吃货本质的男子轻轻的笑了,“哥,今个吃啥?”
“木耳、蘑菇、鱼,一样来十个。”
不错眼的盯着大锅的男子看着微微有些翻滚的大锅眼睛一亮,刺鼻的鲜香让男子一个劲催促着陶惟赶紧下锅。
笑呵呵的陶惟数出相同数字却不同的串串递给站在大锅前的耿二凤,端起地上的大盆放在耿二凤身边,拢紧狗皮袄的陶惟响亮的喊声在长长的西大街响起。
而站在陶惟身边的万小东早就没了昨天的羞涩,比陶惟更加高亢的喊声吆喝着,小小的身体迸发出的惊人声量惹的终于吃到嘴的男子哈哈哈的一阵大笑。
拍了一下敦实的万小东头顶,“行啊,声音怪洪亮的。”
被夸奖的万小东嘿嘿一笑,“俺村俺嗓门最大。”
憨厚的万小东惹的男子又是一阵大笑,慢慢聚集的人群很快围住了小小的摊位,忙碌的摊位前,分工明确的几个人最然依然显的有些忙乱,但是毕竟经过了一天的锻炼,比昨天更加顺手速度也越发的快。
而就在众人忙碌的时候,人群外突然响起了骂骂咧咧的骚乱,站在大锅前收钱的陶惟看着吊着烟卷晃晃悠悠推开人群大摇大摆晃到面前的几个小混混顿时心底一紧。
刚想开口,站在后面的万永贵赶紧上前,一把拉住陶惟把陶惟甩到了后面,挤满笑容的脸颊上卑微的好像一抹尘埃,“哥几个、哥几个想吃啥?俺请客。”
弯腰屈膝的万永贵让打头留着长长刘海的年轻男子嘴角一列,笑了,伸手啪啪两下,拍在了万永贵的脸颊上,“行啊,挺上道,这地方是哥们的,咋样是让地方还是租啊。”
啪啪的巴掌声和刺耳的公鸭嗓子让陶惟脸色一沉,紧绷着五官看着周围有些胆怯的人群,心底发沉的陶惟虽然早知道会遇见这种情况却没想到来的如此快。
轻轻的拽了下万永贵的衣襟,挤出笑容的万永贵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男子,吊着烟卷的脸上挂着嬉笑,可眼底的贪婪却是怎样都无法遮掩,闭了闭眼,“哥几个打算咋收费?”
带着笑的万永贵低垂的眼帘挡住了眼底的那丝愠怒,“不多,二十五。”
惊人的数字让万永贵倒抽了一口气,也让四周响起惊呼,浑身僵硬的陶惟看着对面几张挂满嬉笑的脸顿时心底涌出浓浓的厌恶。
呼的一下站直身体的万永贵高大敦实的身体往前一站,“哥几个这是为难人,小本买卖干啥能挣出那些钱,俺们农民做点小买卖不容易,可不赚钱俺们也不能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