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心直口快,也不介意,继续忙我自己的,倒是她闲不住,推了推我肩膀:“喂!我问你的事,你怎么不回答。”
“什么事?”
“你和郑敖的事啊!”她一副马上就要听的样子,还把凳子搬过来了点。
我笑了起来:“我们能有什么事?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少给我来虚的,”她凶巴巴的样子,不到二十的年纪,皮肤光洁得像玉一样,坐在窗前,头发丝上都似乎带着光,眉眼漂亮得跟画一样,就是语气有点着急:“快说,他怎么想,你怎么想,你们现在是什么状态?为什么会原谅他……”
我看了看门口:“你确定你有时间听?”
“少废话,姐姐今天特地过来开会的,结果郑敖那混蛋今天做事慢悠悠的,时不时还傻笑,一副发春的样子。我就来找你了,”她戳戳我胸口:“你不会给他下药了吧?”
我想她大概是和李貅玩多了,说话语调像极了他,一副下一秒就要掀桌子的状态,还好她还知道自己是女孩子,没有带脏话。
“你是在帮郑敖管哪些事?”我问她。
“就管他那条线呗,都是些老毛子,没什么事做。”她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眼睛放起光来:“不过老毛子玩枪是真的厉害,不要命……”
我等她说得起劲,又看起报纸来,看了不久,背上又中了一掌。
“许朗,你耍我呢!”她清醒得倒是很快:“明明是我问你,怎么变成你问我……”
“我想跟郑敖在一起。”我平静告诉她。
大概那一掌拍出了内伤,我说完就咳了起来,她怔了一怔,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跟郑敖在一起吗?”
“以前不想的,”我咳了两声,告诉她:“以前我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她笑起来:“不就是谈恋爱嘛?”
不只是谈恋爱的。
郑敖于我,曾经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重要到不容一丝一毫的闪失,何况是谈恋爱这种高风险的事。我宁愿只维持现状,裹足不前,也不愿有一丝丝失去的可能。
但我现在变得坚强了。
或许是养个孩子确实会让人变得坚定自信,或许是那三年的生活给我留了个退路,让我知道没有郑敖我也过得很好。所以我愿意试一试。
或者,是他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了。
“小女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我避而不答:“难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叶素素简直跳了起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红晕,不过很快就回到那副凶巴巴的样子:“说你自己的事!所以你现在是决定和郑敖确定关系了是吧……”
我笑着点了点头。
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好。”
“怎么?有话要说?”
“本来要说的,现在没了。”她很洒脱的样子:“总之你和郑敖好好过啦,这样我也放心点,对了,王娴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她知道了一定高兴死了。”
她提起王娴的名字的时候,我脑中闪过的仍然是那个安静内向的女孩子,在她的同龄人中是另类的存在,但偶尔会给我一种同类的感觉。
大概我们确实很像吧。
倒是叶素素的态度转变很明显——当初我离开北京的时候,她还是一副恨不得郑敖去死的样子,现在却替郑敖探起我的口风来,想必这些年和郑敖相处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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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素素一直缠着我到中午。
郑敖消极怠工了一上午,总算熬到吃饭的时间,迫不及待跑过来找我,看见叶素素缠着我,赶苍蝇一样:“去去去,别在这碍眼,去找你家病罗刹。”
叶素素也不知道是被他捏中七寸还是怎么的,听他这样说,气哼哼地回了一句:“找你大爷!”就跑了,还跟我打招呼,说改天带王娴来看我。
郑敖又腻了过来,轻车熟路勾我肩膀,趴在我身上,拿起我正在看的报纸:“在看什么呢?”
“看我们专业的东西。”
他并不算轻,毕竟是一米八往上的个子,往我身上一趴,沉甸甸的,他手臂长,整个人像把我搂住了,侧脸蹭到我脸颊,似乎在笑:“这都是以前的报纸,我让管家整理一下再给你看……”
“我都看得差不多了。”我侧过头看他,这么近的距离,他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像最好看的宝石,盈盈的都是笑意,他发现我在看他,忽然凑了过来,我躲闪不及,还是被亲到了嘴角,他得意地笑起来,笑容像孩子一样。
我也笑了。
“真好啊。”他搂着我轻轻晃着,阳光照在他发丝上,是跳跃着的光,他最近常常这样轻声感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以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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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开始摆的时候,睿睿终于被管家带着逛回来了。他手上抓着一把梅花,一个人雄赳赳地走在前面,郑家饭桌的凳子高,他自己十分神气地爬了上来,把那把梅花往我面前一扔:“爸爸,给你!”
大概是这两天回暖,梅花乱了时令,开始打花苞了,花苞颜色比盛开的花还深,真的是比朱砂还红,花苞上还凝着白色的霜。
“挺好看的。”我摸了摸睿睿的手,一直拿着花,他手都是冰凉的。
“刚刚霜还多一点,更好看!”睿睿气呼呼地:“就是管家要带我去看郑敖太爷爷的房子,霜都化了。明天我再给你摘……”
睿睿欣赏花的方式十分简单粗暴,看到好看的花,都问花主人要了摘给我,他小时候长得非常可爱,问的时候口齿不清,还凶巴巴的,很多人被萌得左右为难。
佣人已经端了热手巾上来,我小心地给睿睿擦了手,旁边的郑敖哼了一声,大概是顾忌着自己的年纪,不好意思让我帮他擦,朝睿睿做个鬼脸:“小矮子。”
“你小时候比我还矮呢!”睿睿把我安慰他的话拿来对付郑敖:“我长大肯定比你高。”
郑敖笑起来,桃花眼眯得弯弯的:“你还要比我矮十多年呢。”
睿睿冷冷说道:“我还要比你多活十多年,你怎么不说。”
旁边的管家一副天崩地裂的表情,神色十分可怜,估计想要去郑家祠堂哭一哭。
还好,菜很快就上齐了,就一道海鲜汤还在慢慢熬,厨房犹自不死心,拿白松露焗了龙虾混在满桌的中式菜肴里送过来,睿睿倒是很买账,自己胡乱捏着筷子慢慢吃,十分坚强,还好郑敖让佣人拿了刀叉把龙虾段切开了,小孩子吃起来还不算困难。
郑敖一直在按着自己的喜好给我夹菜,夹了一会还要批判睿睿:“小朗,你看这小子多没良心,以后一定不孝顺。”
我连忙安抚地拍了拍要反驳郑敖的睿睿:“没事,你吃东西,别说话。”
郑敖被我警告地看了一眼,稍微收敛了一点的样子,缠着我给他夹了个丸子,总算安分吃起饭来。
饭后睿睿要睡午觉,我给他洗了脸和手,坐在床边哄他睡觉。睿睿趴在床上,快睡着了,没什么精神,其实他撇去性格,就是个三岁多的小孩子,头发软软的,脸也软软的,在被子里缩成小小的一团,连郑敖也没再吵他,伸手摸了摸他头:“快点睡吧,你睡了我才能和你爸爸睡觉。”
我看了他一眼,他笑嘻嘻地,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不该和小孩子说这个。
郑敖当年就是享乐主义,整天嫌弃李貅是苦行僧,现在管着这么大一个摊子,该睡觉还是一点不耽误,不仅换了睡衣,还要我陪他睡,我没有睡午觉的习惯,坐在床头看书,他搂着我的腰,把头枕在我腿上,懒洋洋地跟我说话,要我剥红毛丹给他吃。
我当他是小孩,看一会书,揉揉他头发,他很享受的样子,还在我毛衣上蹭了蹭,把自己当成了一只娇气的猫科动物。
枕了一会儿,我把书放了下来,抓住了床头柜的边缘。
“怎么了?”郑敖感觉敏锐得很,把头抬了起来。
我皱着眉头,没有说话。我的脚被枕麻了,里面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这感觉实在太诡异了,让人忍不住想抓住点什么。
郑敖翻身起来,握住了我小腿。
“脚麻了?”他手一碰,见我反应就知道是,顺着小腿握着了脚踝:“这样有没有好点?”
他稍一用劲,我就闷哼一声,手上本能地一挥,把书打到了地上。
他搂住了我,把我抱起来坐在了他腿上,我想推开他,他却顺着我小腿按摩起来。
“快点让血液恢复循环,也许会好点。”他专心地帮我沿着小腿从上按到下,虽然动作不甚熟练,态度却很认真,低着头,他头发垂下来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很好看,是那种精致柔和的好看。
我看着他。
其实我的脚已经不麻了。
“现在好点了吗?”郑敖抬起头来问我,这样面对面凑得太近,我闻见他身上像名贵植物一样的香味,他的嘴角天生带一点勾,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