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怕了,完全颠覆的感觉……算了,还是老实在这待着好了。
有侍者带他们去了一个单独的包间,轻车熟路的,甚至都跳过了询问。
周阳认为陆歇肯定是这里的常客,真是万恶的资本家啊……
穿过大厅中央的喷水池,有个外国歌手弹着钢琴正温情款款的唱着一首歌。他表示满脸黑线:听…不…懂…的样子。
虽然英文歌自己也能唱不少,但那完全是死记歌词。遇到歌词没记熟的,也只能呵呵了。
周阳对这儿的环境简直是有心无力,菜单也就象征性的看了看,其余的都交给了陆歇。吃个饭他才懒得费神,反正吃完就走。
“你不喜欢这里?”
“有点格格不入,”周阳摊手,“其实很多东西我都不太懂,我不是指在这种地方吃饭,还包括其他很多事。”他的意思是:咱俩不是一路人啊大少爷,注定在沟通交流相处方面存在障碍。
陆歇何等聪明,然而他只是笑,顺带略过重点,转移重心道,“不懂我可以教你,说不定以后也会用得上。比如现在的西餐礼仪,你想知道,我一定悉心教导。”
周阳在心里哼哼:我去你大爷!可劲儿装吧你就!
当精致的正餐被摆上桌时,他真想把那块牛排飞到对方脸上去,看那人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你每次和我在一起,总是一副天要塌的样子,”陆歇问道,“我这么可怕?”
“可怕谈不上,你也帮了我不少。”周阳面无表情的戳了一下瓷盘里的糕点,“我的意思是……你每次和我说话,说着说着就会……总之你好好回忆下,是不是每次都特别不友好?我们很难交流。”毕竟我没法阻止你时时的抽风。
“你是说,别再来找你?让你过两天安宁日子?”
周阳充满希冀的问道,“可以吗?”
“不可以。”陆歇冲他笑了一下,笑容特别假,“当初你在青山镇,我也够不着,现在既然你来了北京,那就随我高兴。”
“上辈子我是欠了你么……”不对!上辈子我根本不认识你!
说话间,陆歇已经将盘子里的牛排全部切成了等均的小块,推到了周阳面前,抬头道,“上辈子我欠了你的,这个回答怎么样?”
周阳愣了很久,这句话让自己脑袋里瞬间又闪电般的划过重生前的几帧画面,然后“啪”的短路,归于黑暗。
他眨眨眼睛,视线重新聚焦到了眼前的盘子里。半晌低声道,“这样不符合用餐规矩。”
“所谓规矩不过是一种应付,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不用应付这种无聊的东西。这里没什么规矩,怎么高兴怎么来。”
……周阳和他四目相对,终于不确定的说道,“你真是奇怪,非常奇怪的人。”
“你偶尔也很奇怪,我完全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想什么?你又在想什么?我也从来不知道。所以这是什么状况?彼此都觉得对方很奇怪,然后还能一次又一次坐在一起聊天,吃饭?
真是神经病。
陆歇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于是,这病也要传染了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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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总体来说还不错,但如果问周阳愿不愿意再来一次?他肯定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难得晚上不用去酒吧,本打算好好在家待着,早点睡觉的,这回计划都被打乱了。周阳好想抓头发:我的休息时间!
夜间的这座城市灯火阑珊,远眺时就像是从一团黑颜料中划拉出了一道白,然后被装扮的五彩缤纷。
的确很漂亮。
广场上,三两人或站或坐,或行色匆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事情。周边商场的强力光照让这块地方犹如白昼。
巨大的圆形花圃边沿有着停留的人。盲人歌手拿着一把旧吉他边弹边唱:何时才能重归我的家乡,捡回曾经的梦想,循着脚步,找回常驻我梦想中的你——哦——我的爱人——
周阳在旁边站了一会,他觉得对方唱得很不错。
大约是习惯了这个歌手每晚的独自演出,周围大多人只是随意的听着。
陆歇突然说道,“你声音比他好听很多。”
……这笨蛋!周阳瞬间想把人拉走。在一个唱歌的人面前说另一个人唱得更好听,这不相当于在同行面前一副鄙视脸么?就像在说:你逊爆了啊!顺便再刷一排得意脸……
“总觉得他声音少了点感情,你不觉得?同是唱歌的,你应该更容易发现到。”
你这时候又开始缺心眼了是不是!是不是!周阳看着那唱歌的哥们儿有点绷不住了,果断扯着陆歇的手要把人带走,“说够了就回家吧……”
陆歇最后神补刀了一句,“如果你来这儿,人气方面估计会好很多。”
周阳:“……”
两步都还没走完,就听见身后一人中气十足的说道,“等等!我就奇怪了,你唱的有多好?”
陆歇显然对这突发的一幕有些惊讶。周阳则是无语的站在那里:陆神经,你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而且,为什么是我躺枪!
眼见那盲人摸索着往这边过来,还念念有词,“我听你声音很年轻,你唱几年了?也在这一块儿?知不知道我在这里唱了两年多,没人说我唱得不好。”
……大哥您自尊心也太爆表了啊!当然了周阳也能理解他的想法,这就好比一个德高望重的教授,你说人家还不如一个大学生,那教授肯定张牙舞爪的很郁闷很不爽很上火,那是十瓶王老吉都浇不灭的暴躁。
周阳看他走的磕磕绊绊,忍不住说道,“我朋友开玩笑呢,别介意啊。”
那盲人问道,“你很懂唱歌?”
周阳利落的撒着谎,“我不会!”
陆歇腹黑脸的故意装单纯,“干嘛骗人?”
盲人不乐意了,“怎么着,明明会唱还说不会!看不起人了是不是!过来,唱一首!我看看你多能耐,这么瞧不起人。”
……尼…玛…陆歇,把我逼上梁山,你意欲何为啊!我和你有什么血海深仇啊!居然一脚踹我进火坑!
旁边一些看热闹的人好奇的伸长了脖子。
周阳压低声音问道,“你无聊不无聊?”
“你以后出名了面对的是比这多几十倍几百倍的人,现在提早锻炼你。”陆歇侧头在他耳边说道,“当成一个舞台,去试试看。我也很想听。”
“其实……就是你想听吧?”
“是啊,还要多谢他给我机会。”某人一脸坦荡,毫无愧疚。
周阳给他折腾的没脾气了:傲娇成这样,陆歇你真是没救了。
想着好心成全一次算了,反正现在也骑虎难下。他走到那个盲人身边,问道,“不好意思,请问能不能借我用一下你的吉他?”
盲人大叔也很傲娇,“这个一般人弹不出感觉的。”如是说着,却依旧把吉他递了过来,还从鼻子里喷了口气以示中二性格。
试了试音,周阳抬头问陆歇,“想听什么?”
“你唱什么都很好。”
这句话诗晚以前也说过,这两人还真是意外的有共同点。
陆歇站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身边还有很多川流不息的人群,然而他们两个处在相对静止的时空。
沉默着,凝视着。
低下头,周阳说道,“好,我知道了。”
吉他声伴着无止境的灯红酒绿,给浮躁的空气添加了一针镇定剂。
不远处有人在喝着咖啡,夜风中微苦的气味混合奶香,柔软而不腻烦。再调配歌者温柔的声线,让人心生愉快和留恋。
“Who kicked a hole in the sky(谁在天空踢了一个洞)
So the heavens would cry over me(让眼泪从天堂落在我身上)
Who stole the soul from the sun(谁偷走了太阳的灵魂)
In a world come undone at the seams(让它被乌云遮住失去光辉,细细雨线让世界支离破碎)”
行人驻步,他们听着这支歌,看着唱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周阳和陆歇渐渐被隔开,他们中间出现了倾听的静止的背影。视线受阻,仿佛眼前挡着的是万水千山,然而万水千山任我一一走过,于是又再次看到了你。
“Come on baby blue(来吧,忧郁的孩子)
Shake up your tired eyes(睁开你疲惫的眼睛)
The world is waiting for you(我的世界只为你存在)
May all your deaming fill the empty sky(愿你所有的美梦填满天空)”
灯影绰绰,这座城市总是不吝啬它的温度。
所以高楼光线之下,我凝视着你。
种满了绣球花的石阶边,黑发少年的那张脸让人深刻,那是沉迷的、认真的……也是非常好看的。他拨动琴弦的手指在光影下,被覆上了花瓣的形状,于夜晚中盛大的绽开。
陆歇有些入神,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视线是否太专注。
这是一种奇妙又奇怪的感觉。
瞬间,这个瞬间——
灵魂像被某种东西感染,于是和正在发生的、触动深处的场景发生共鸣。仿佛无尽劈头燃放的烟花,壮观、轰烈,却寂静无声。
你看着这样一幅花火飞散的美丽画面,它冲上云层,化为星光,落下来的时候进`入你的躯体。于是咬紧牙关,享受情感上的高`潮,震撼到血液上涌,手在发抖。太美了,所以难忘。接着,你会发现,你突然爱上了这个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