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楚父所拿出的那张支票上的零,是和舒杉这辈子都没有数清的。
他只知道,这个英俊帅气的叔叔从继父手中夺过了自己的抚养权,并且告诉他——
『舒杉,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们楚家的人了。』
他从未想到,一场可怕骇人的车祸,最终居然会让自己得到这样不可思议的结局。
初次进入楚宅的时候,他的内心是极其忐忑不安的。
是他,造成了这个家庭里一个人的死亡。而这家人却以德报怨,将自己从酗酒暴虐的继父手中夺了过来,给自己一个温馨的家庭。
后来的几年里,楚槿结曾经告诉过他,那个他愧疚了几年的楚叔叔在楚家就是一个没有任何人看重的败家子。喝酒赌博嫖娼,甚至是吸毒,那个人都干过。要不是因为有楚家在背后为他撑腰,恐怕他得罪的人早就要了他十条命了。
摇了摇头,将心中那点朦胧的回忆摇开,和舒杉转过头看着楚槿结,说道:“槿结,这次在欧洲的事情怎么样了?”
这还是和舒杉第一次向楚槿结提问关于公司的事情,虽然令他感到了一丝诧异,但是他却没有想着可以隐瞒。“只是一点小事,没造成太大的影响。”将报纸折叠好放在一旁,楚槿结问道:“之前你说你最近要出单曲了,还是钱雪导演拍摄的mv。叫什么?”
和舒杉闻言不由一怔。这也是楚槿结第一次关心他的专辑,令他感觉到一股奇怪的热流,从心脏沿着血管向身体四周蔓延开去,连唇边的笑意都盛了几分。
“叫《初雪回流》。”和舒杉将白瓷杯搁置在了茶几上,说道:“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带了伴音带,我可以到楼上的录音房里先唱给你听。”
话刚说完,和舒杉便觉得自己实在是想的太多了。一般他都是将专辑直接送到这个男人的手中,而对方虽然接受了,却一直高放于书房的书架上,似乎从来没有打开过。
他知道的,楚槿结不喜欢听音乐。甚至连很多自诩书香门第的家庭自小就要培养的一些古典音乐细胞,楚槿结也是不屑于去理会的。
在心中轻叹了一声,和舒杉又笑着打趣道:“我也可以等单曲专辑出来后,就直接给你的。你还会是第一张,当然你如果……”
“你唱给我听吧。”
第135章 温柔毒2
“你唱给我听吧。”
“当然你如果也想要签名的话,我也不介意……”话音戛然而止,和舒杉微微睁大了双眸,惊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过了许久,他才吞了口口水,说道:“你要听?”
“嗯。”清挺的眉峰微微一蹙,楚槿结抬了眸子反问道:“你现在不方便?”
“没!”迫不及待地回答道,和舒杉说:“那我们现在就上楼吧。”话还没说完,和舒杉便拉着楚槿结就向楼上走去。他的右手紧紧牵着对方的左手,那个温度是万年不变的炙热,让他的全身都暖和起来。
这是这个男人第一次要求听他唱歌。
和舒杉坐在了录音房里的那张高脚软凳上,双眸紧闭了许久,才慢慢睁开。他的视线透过防喷罩的纱网看向了隔音玻璃那边的男人,那个人就那样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平视地看着他。
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一点情绪的波动,又或者说,这二十年来,他从未在对方的脸上见过任何其他的神情。即使在几年前楚父去世的时候,连他都哭得差点喘不过气,楚槿结却依旧是冷静地向来宾一一鞠躬,没有落下一滴泪。
但是这并不代表这个男人无情。
正相反,正是因为感情太过深刻,所以他便将一切的情绪都掩藏在了淡漠沉着的外表下。就如同那个葬礼的晚上,当他拥抱着这个男人感受到对方在自己的身体里达到释放的顶峰时,他便感觉到肩膀上一阵湿热。
不是没有哭泣,而是从来都不会让人看见。
这是楚槿结的骄傲,也是他用生命去维护的自尊。
“这首歌叫做《初雪回流》。大概意思嘛,你听一听应该就能理解了。”对着电容麦克风,和舒杉第一次没有唱歌,而是对着外面说话:“除了高老和天语的几个人以外,你是第一个听到这首歌的。”
听着音响里传出青年清亮低柔的声音,楚槿结的眸色越加暗沉。
“那么……就是这一首《初雪回流》。”
『乌云布上了我的天空,
寒风刮上了我的路口……』
清越的声音如同潺潺溪水一般,从高级的音响设备中缓缓流淌而出。楚槿结靠在椅背上,认真地聆听着那被歌迷们称作为天籁的声音。那声音与他往日里所听到的大为不同,不是寻常交流时的温煦柔和,也不是在床上时的低柔诱惑,就是一种干净的好像天堂一样的歌声,让听者的心灵都得到了洗礼。
而这个声音,他直到现在才听到。
他不由地有一丝后悔,自己为什么以前都忽视了对方送的专辑。但是即使现在听到了,似乎以前该听到的都能依旧听到,可是……他却觉得晚了。
『初雪的街口,你对我说相逢的过错,
再多的借口,都不是我和你一起走过的失落……』
音乐还在不停地响起,楚槿结的眉头却越来越紧。当和舒杉从录音室中出来时,看到的便是对方神情晦涩的面容。晕黄的灯光从头顶上照耀下来,令和舒杉有些分不清楚槿结现在的神情。
他走上了前,奇怪地问道:“是觉得我唱得不好听吗?槿结,不用勉强自己的。也有很多不喜欢我的人,大概你也不大喜欢我的歌的类型吧。”
“不,很好听。”楚槿结忽然抬了首,双眸紧紧凝视着面前的青年,郑重认真地说:“我很喜欢这首歌,还有这个声音,以及……它的主人。”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和舒杉的身体忽然僵硬住了。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神色严肃的楚槿结,俊朗的脸庞上全是认真的神色,好像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说出的一般。
而他自然也知道,这个人绝对不会说谎。他根本不屑于做这种事,也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这二十多年来,他从未听过楚槿结这样说过话。
这种简单直白的话,如同是世界上最磨人的情话,从他的耳膜中传入中枢神经,让他感觉大脑晕乎乎的。因为黯黄的灯光,楚槿结深刻的五官更显得立体了几分,而这种深邃幽远的视线,更是让和舒杉难以适应。
感觉自己的喉咙里一阵干涩,和舒杉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瓣,低声说道:“你今天是怎么了……突然要说这种话。这种……”脸颊有些发烫,和舒杉微微低头让头发遮挡住了自己变红的脸庞,说:“这种话,你以前可从没说过。”
他们五年前那一晚的意外事故,便是水到渠成,无需任何言语。
而之后,他们便理所当然地在一起了。没有人说过一句表白的话语,也没有人提过是否应该开始这段关系,他们就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一直走到了今天。
“在伦敦的时候,我看到了你小时候喜欢的那个独轮木车。”没有直接回答和舒杉的问题,楚槿结忽然扯开话题说道:“在s家的橱窗里,和十八年前的一样。”
和舒杉微微一怔,即使还想再询问对方,但是看着楚槿结淡漠的神色,他原本想问的话也都咽回了嗓子里。
“你还记得?”
“嗯。你弄坏的。”
和舒杉不由失笑。
他到了楚宅的时候,仍旧是一个五六岁的稚童,而那个时候楚槿结已经快要上初中。对方自然是对那些小时候的玩具没有了任何兴趣,于是楚槿结童年的玩具便成为了自己的所有物。
男孩子大多喜欢卡车、飞机、枪炮这些玩具,而和舒杉小时候却更喜欢木艺玩具。尤其是s家的那辆小木车,可以拆卸、拼装,甚至是以单纯的木制结构就可以独自行驶一米多,可谓是十分巧妙。于是,便成了和舒杉最喜欢玩耍的玩具。
后来有一次,他带着小木车在院子里到处跑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楚槿结,于是这个可怜的小木车便被刷个稀烂,从此再也没有拼装完整过。
“说到这个,我到想起来……”唇边带上了一丝温和的笑意,和舒杉的眸子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形:“那个时候我也太单纯了点,居然还哭个不停。”
楚槿结忽然开口:“你很久没有哭过了。”
和舒杉倏地一愣,下意识地反问道:“你希望我哭?”
只见楚槿结微微摇首,深邃的眸子在晕黄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一丝朦胧。他轻叹一声,道:“你还是永远别哭。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不希望看到你哭。”
听着对方奇怪的话语,和舒杉的心中感到了一丝怪异。他疑惑地皱了眉头,勉强地露出一抹笑容,问道:“怎么今天你这么奇怪?你知道我很少哭的,上一次还是……”顿了顿,和舒杉终究是说出口:“上一次还是楚叔叔去世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