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换个学校?虽然别的学校可能也会有这样的事情。找个素质教育高一点的,风评更好一点的,大概会离家远一些,但我会放心一些。你肖叔叔家赞助的萤光小学怎么样?听说那里还不错。”柳应年提议。
“那就换吧。”林枢没有任何异议,对他来说哪里都一样,如果柳应年觉得他转学会好一点,那就转。
“你今天头疼了没?”
“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
西阳夕下,地上的影子拉的很长。
柳应年背着林枢进了电梯,按下了他们住的楼层数。
像被传染了一样,林枢有时候也会头疼欲裂,柳应年带他去看过医生,医生也说不出来究竟是什么问题。
所幸并不频繁,平均一年会疼上一两次,但于性命无碍。
柳应年总是觉得这是他重生所带来的负面效应,不然林枢好端端的,怎么会得这么个怪病?
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林枢的将来……
回到家,林枢去做作业,柳应年去做晚饭。
韩秋白无意中提及的事情到底对他还是产生了影响,柳应年一边切菜洗菜准备晚饭,一边放任自己去回想。
韩秋白提到小吃街的时候,他脑子里瞬间响起了好几道声音——
……小吃街?
又是那个陌生冷凉的声音——
……这种地方的东西不干净,吃了对身体不好……
到底是谁?
一直在他的脑子里面说着这些没头没脑的话?
假如不是韩秋白今天的提醒,他差点都要忘记这件被他刻意忽略掉的事情——
他失忆过,在两年前,他丢了三个月的记忆。
没有人知道他那三个月里发生的事情,也没有人来烦他,大家都很识趣的不提那三个月,他知道他们是为了他好。
可是他已经不是前世此时的那个柳应年了。
他走过一遍漫长的人生,知道听说过也见过很多事情,经验告诉他,这些人越是特意的避讳着什么,越是说明这里面有问题。
哪怕仅仅是靠着他脑海里那个时不时会冒出来的陌生的声音,他也能断定自己失忆的那段时间里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要不然,这样一个陌生的声音,又怎么可能会刻印在他的脑海里呢?
但那也许并不是一段很好的记忆,可能在他的这些朋友眼中,觉得他不需要想起那些,才能过得更好。
他只能一个人彷徨着,在夜深人静中,反复一遍遍的去尝试回忆,想到脑汁都要逆流般的疼痛,多少次他从床上直接滚落到地上,又多少次一夜一夜的睡不着,可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啊。”柳应年一分心,切菜切到了手指,钻心的疼。
他吸掉指尖的血珠,苦笑着想,他哪里是什么顺其自然,不过是在人前装作从容而已,其实他也有强求过的,只是无果。
韩秋白每句话都戳中了他的内心。
他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没想到还是有人能够看穿。
他觉得自己过得很充实,韩秋白看到的却是他并不开心。
其实,也还好。
……
次日上午,柳应年公司回家来拿落在家里的文件,看见他家门外地上躺着一封陌生来信,信封上除了写着“柳应年”三个字以外,什么别的信息也没有。
柳应年看了几秒钟之后,疑惑的把信捡了起来。
恶作剧?
可是能够住在这个小区的人家都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应该不会有人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否决了这个想法后,他回屋拆开了信。
信里有一张信纸,还有一张照片。
信纸上面是打印出来的某个他完全陌生的地址,柳应年只是看了一下就拿开了,但是当他看到那张照片上的内容时,整个人蓦然愣住了。
他怔怔看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转身往外就跑。
柳应年用力的按着电梯的向下键,拍了几下后,看着令人心焦的楼层数,实在连多一秒的时间都难以等下去,他改走安全通道,蹬蹬蹬蹬从楼梯下去。
下楼梯的时候,他脑子里乱糟糟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是本能的往下一层层的跑!
一口气冲出小区外,柳应年全身出汗,额角水珠大颗大颗的滑落,他弯着腰扶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呼吸重的像是要连心跳都要一起呼出来,举目四眺,四周却除了零星几个路人外,什么也没有。
没有他想找的人!
说不上那种失落算什么,即使他心中早就知道这样奔出来也未必能找得到人,可是不做点什么的话……
柳应年低头看着手中的照片,表情复杂而忧伤。
照片上有两个人,一个是他自己,笑容清浅;另一个人长发妖艳,美丽到了极致,给人的感觉也冰凉疏离到了极致。
……
柳应年从小区传达室的值班人员那里打听到早上是有两个陌生男女进过他们的小区,女的模样娇小,穿着军装;男的淡眉蛇眼,穿着灰色风衣。不过再具体的形容门卫也记不太清楚了,奇怪的印象模糊。
女人的名字叫赫连水莲,男人叫端木腾。
柳应年对这两个名字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照着这两人登记的联络电话打过去,对面全是盲音。
他不死心,又去了那天遇见那个长发青年的街边,可是怎么找都再也没有看见过那天那个男人。
他守在那里,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人群,在街头四处寻找,等到天色渐渐暗下来,黑夜降临,也一无所获。
……
接下来的日子,所有人都只看见柳应年比原来更忙了。
忙着赚钱,忙着养家。
他那天晚上想了一整夜,能想的不能想的他都想了,然后得到结论,也许放弃才是最好的选择。
执著去寻求答案又能怎样?
找到照片上的那个人又能怎样?
他家里还有两个祖宗,一大一小,都需要照顾,哪一个都离不开他,不管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的李翔华,还是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相信他的林枢,都是他无可推卸的债,是他的责任,他若理智,就不应该再跟任何人牵扯不清,哪怕那张照片上的人跟他真的有什么关系,也已经不是他该招惹的人了。
也许曾经有缘,可惜有缘无分。
他招惹不起。
☆、第一百三十四章
“柳先生,又来看李先生啊?今天来得可真早。”疗养院的护理人员在院子里微笑着和柳应年打招呼。
柳应年礼貌的含笑点头,“是啊,今天下午公司没什么事,所以过来的早。”
他经常出入这里,疗养院的护工们都已经认识了他。
进了疗养大楼,李翔华的病房在四层南边最里面的单人间。
“翔华……”
他推门进去,话音才出口,视线里掠过一抹长发余影,青丝在窗边划下半弧。
一闪即逝。
咦?
柳应年陡然一惊,再定睛看去,那里却空无一人。
窗帘随风轻轻飘动,病房里除了依然躺在床上的李翔华,什么人也没有。
他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眼神一落,却看见李翔华的病床床头柜上,放着一颗大大的红苹果。
真的有人来过?
会是谁?
他心中起了一丝异样,那道青丝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轻易的想起曾在街边遇见的那个人。
柳应年摇头笑笑,晃掉脑中飘缈不切实际的联想。
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
是他想多了。
而且,就算是真有人来看李翔华,哪有不走正门走窗户的道理?这里可是四楼,从这里跳窗出去,不死也要半残,谁会这么想不开?
苹果……
大概是哪个护工放在那里的吧。
“翔华,有人送苹果给你呢,”柳应年笑着拿起苹果,在手里掂了两下,“也不知道是谁,你看见了没有?你也不知道醒一醒,谢谢人家。”
病床上的俊美青年紧闭双目,嘴鼻上套着氧气罩,对柳应年说的话毫无反应。
柳应年也不以为异,随手抓了凳子坐下,像往常一样陪李翔华聊天。
虽然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说。
“……公司又接了几个考察项目,封珧前天就出国了……罗擎他们现在都已经完全适应了新职位,每个人都越来越出色……虽然知道你不喜欢听林枢的事情,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林枢在新学校受到了追棒,成了学校里的小名人,可是他还是没有交到一个朋友,性格真是烂到了极点……”
“至于我,你猜我昨天遇见谁了?你肯定猜不到。我昨天带林枢去商场买衣服,遇见我妈和我弟弟了。”
“我妈还是认不出我。她也在给我弟弟买衣服,那小子都长高了,还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妈笑得可开心了。对了,她还和我说了一句话,她拿了两件衣服在我弟身上比划,问我‘小伙子,你觉得这两件哪件好看’,我告诉她蓝色的好看。其实我没说实话,蓝色那件我穿才好看,那小子更适合白色那件……”
“对了,还有,今天早上……”
柳应年有一句没一句,平缓的说着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
天色渐暗,夕阳西斜,把病房外一道小小的影子一点一点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