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月刚才说什么了?”她问,“不是嫂子先提起后代基因的吗?嘉月也是顺着嫂嫂的意思往下说。”
“呵。”程怡宁这下便知道樊念不会帮自己了。
她干脆双手环胸,重拾刚才的话题:“既然你知道后代基因这件事是我先提起的,那肯定听清我刚才的话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她直直指向逢嘉月:“你要是有半点为樊家考虑,就不该领着这种低/贱的东西进樊家的门。”
“嫂子!你说话才该放尊重一点!”樊念冷笑一声,“这都什么年代了,低/贱看的已经不是出身,而是教养。您现在这副泼妇模样,孰高孰低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作为樊家的长媳,程怡宁一直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没想到在这里栽了跟头。
旁边,逢嘉月搂住了樊念的手臂。
“阿念,别说了,两个小姑娘还在呢……”她想看在一边不敢说话的樊一暖樊一和,“别跟嫂子吵了,要是教坏孩子就不好了。”
提起两个孩子,樊念怒火更甚。
“两个孩子早就被教坏了。”樊念看向程怡宁,“在前院,我刚带着嘉月进门的时候,这两个孩子就敢当着我的面,指着嘉月叫狐狸精,说她将来没有好下场。
“嫂嫂,你倒是跟我说说,这番话难道是她们两个孩子自己琢磨出来的?”
程怡宁一张嘴张张合合,却说不出一句话。
主位上的樊奶奶也急了。
她一直很重视子孙后代的教育,涉及到两个孩子,她也发了火,质问程怡宁:“这是真的?你平时就是这么教孩子的?”
程怡宁慌了:“奶奶!我,我不是……”
“这上上下下的,真不让人省心!”樊奶奶“啪”一下放下了筷子,“不吃了,一暖,一和,跟奶奶到后头去,咱们不掺和这些破事了。”
说完,她硬着脾气,直接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
程怡宁劝阻无果,做小伏低跟在三人背后也一起走了。
好好的家宴闹成这样,在场众人都傻了眼。
逢嘉月心中自是畅快,但也不能表现出来,只拍着樊念的肩膀小声道歉,高低先把事情揽到自己头上。
“不关你的事……”樊念摇摇头,“她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我心里清楚。”
“那咱们要不要去看看奶奶?”逢嘉月又问。
“没事,奶奶不是在生你的气。”她道,“咱们先吃吧,明天我再带你过去看看。”
逢嘉月这才放心点了点头。
出了这样的事,两人都没什么胃口。见樊念喝了碗汤便放下碗筷,逢嘉月便提议到外面走走。
樊念不想忍受周围时不时出现的异样目光,点了点头,带着逢嘉月到了后院。
樊家这处住宅位于城市边缘地带,周围环境非常好。宅子本身很大,装修也一点不马虎。
因为读过小说,知道后院有个巨大的游泳池,逢嘉月一路兴致勃勃,拉着樊念在偌大的花园里逛着。
等到转过一片花丛,见到波光粼粼的水池,她这才心满意足地驻足。
月光温柔,穿过泳池拂来的微风带着一点湿意和清凉,正驱散了两人心头的一点愁云。樊念原本有些紧绷的嘴角放松下来,心情愉悦地说了句:“你倒是会找地方。”
“水波能带走很多烦忧。”逢嘉月到泳池边蹲下,“我不能替你分担的,希望月色水色能帮你纾解。”
樊念站在她身后,听到这番话,眼中浮现出些许复杂的感动。
她仍是赞扬:“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还是不够。”逢嘉月回头看她,“如果我真的足够好,樊总就不会这样难过了。”
樊念走到她身边:“我没有。”
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又道:“倒是你……你平时应该没见过这种场面,会不会被我嫂子刚刚的模样吓到?”
逢嘉月嘟着嘴,诚实道:“吓倒是没吓到,但气倒是生了一肚子。”
樊念挑了挑眉:“她往常不是这样的。如果你感觉被冒犯,我先替她向你……”
“别别别,我不听我不听,你不用道歉。”逢嘉月打断樊念的话,耍赖一般地捂住耳朵。
等到樊念不再说话,她才继续道:“我是生气,但我不是因为她冒犯到我而生气,我是因为她们对待你的态度而生气!”
樊念这下诧异了:“对待我的态度?”
“对!”逢嘉月直起身。
方才蹲得有些久,起身时她腿脚有些麻,踉跄了一下。樊念正好就在她身边,见她重心不稳,上前伸出手扶了一把。
无意间,两个人的位置拉近了许多。
逢嘉月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反手抓住樊念的小臂,让两人维持在这个暧昧的距离内。
“开口是子嗣,闭口是樊氏,她们到底有没有为你考虑过呀?”逢嘉月解释起刚才的话,“有没有询问过你的真实意愿?
“有没有问过你想不想担着樊氏这个重任?
“有没有考虑过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活了二十多年,樊念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父母早亡,她被迫早早学会独立,一般富家千金会有的娇纵毛病,她一个都没惹上。
等到成年之后,一切就开始顺理成章起来。大哥为了发展国外业务常年在外,她便担起了公司在国内的事务。奶奶提醒她到了年纪该考虑结婚生子,她便把这个列入了自己的日程。
那个意外发生之前,樊念已经让苏助理安排了日程,打算见一见嫂子推荐的相亲对象。她想着,只要和对方的相处不出现大问题,就按照长辈的意思,直接结婚。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逢嘉月出现了。
两人那一夜本是意外,却足够令人印象深刻。身体残存的交/缠记忆击败了理智,让樊念最终决定缓一缓,找找别的出路。
对于逢嘉月,她初始的期待值很低,甚至在签订好假扮恋人的合约之后,樊念偶尔还会闪过后悔的念头。
但逢嘉月实在太出乎她意料了。
她大方主动,成熟自信,虽然有些小心思,但并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她从不在樊念面前掩饰自己的心意,但每一个前进的举动却又偏偏恰到好处,不至于让人转身就逃。
越是相处,她带来的惊喜就越多!
就好像现在,两人双臂交握,胸/口几乎要贴到一起,逢嘉月还故意倾着头,妄图更加靠近。
樊念不仅不反感这样的解除,甚至有点想将人拥入怀中。
在这样温馨的氛围中,对方口中愤愤不平,全是为自己不值的言语,樊念只感觉心弦被狠狠拨动了一下。
喜欢什么样的人?
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这种问题她自己都没想过。
所以,原来这种问题是可以被考虑的吗?原来自己的意愿也是很重要?原来这么多年来,奶奶哥哥和嫂子那些只顾着他们自己,只顾着樊氏的做法是有争议的?
“本来就该以大局为重……”愣了许久,樊念干巴巴憋出一句。
逢嘉月似乎早就预料到她要这么说。
“才不是!”她皱了皱鼻子。
直接伸出手拥抱住樊念,将永远成熟可靠的樊大总裁兜进怀中,逢嘉月说:“阿念是很优秀的人呀,是值得被万众宠爱的存在!
“阿念的想法很重要!阿念的意愿很重要!阿念本身,比整个樊氏都要重要!”
说着,逢嘉月抬起头,认真与樊念直视。
“他们没有照顾好你,阿念。”她道,“以前那些时间里,这个世界亏欠你的欢喜、自由,该被补偿回来了。只要伸出手,你就能抓住你想要的一切!”
樊念笑了一声。
她也不知道这笑中是无奈居多,还是自嘲居多。
阅历深厚的樊大总裁不可能被逢嘉月三言两语蛊惑心神,她深知,逢嘉月的话太理想化了。
走到她这个地位,还想追求什么欢喜和自由,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绝不是什么一伸手就能抓得到的。
于是她推开逢嘉月,故意伸出了手。
“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她道。
下一刻,她张开的五指便被逢嘉月握住。
“在这里哦!”
樊念一愣,看着她的手问:“这算什么?”
“嗯……欢喜和自由还要打包装箱,可能会延迟一点到货,但是……”逢嘉月握了握樊大总裁的手掌,“我是守护阿念的人,给你带了很多糖果。”
“嗯?”樊念好以整暇等着她继续编,“糖果呢?”
“你想尝尝吗?”逢嘉月问。
意识到将要发生的事,樊念的呼吸开始变得深重悠长。
她轻点一下头:“嗯。”
逢嘉月一勾嘴角,搂着樊念的脖子就靠了上去。
天边的月亮躲进云层后,只露出半个脑袋。水池边,清风环绕之处,两个紧贴着的人影抱得很紧。
这场激烈的深/吻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分开的时候,樊念恋恋不舍舔了一下嘴/角,又尝到浓烈的,属于逢嘉月的味道。
她想,逢嘉月还是说谎了。
她哪里是带了糖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