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三笑了笑,忽然走进两步,握住陈显的手,低声道,“那可不仅仅是恭维。”
陈显被吓了一跳,刚想要破口大骂,却见对方一直牢牢盯着自己的掌心。
那双手上握剑的地方,经年累月,已经磨出了一层细茧。
陈显咬了咬牙。他师父去得早,师兄师姐大都只顾着自己的修行,唯独一个许云也不是细心之人,因此这竟然是他第一次被人正面指出自己的努力,心中一时百味杂陈。
偏偏在这个时候,乙三又伸手抚上了他的额头。
陈显心神一跳,连忙抬起头来,却见对方只是从他头上取下了一片树叶,不禁暗骂起自己干嘛这么一惊一乍起来。
乙三捏着那片树叶,对着他微微一笑。
夕阳正挂在他的身后,角度刚好,逆光映着他的脸庞,竟将他衬出十二分的俊美。
陈显猛地甩开了乙三的手,慌慌张张退后两步,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已经是有点发热。
乙三困惑地看着他。
陈显深吸一口气,撇开视线,咬着牙道,“谢谢你过来看我的剑法,现在我对剑法已经满意了,你可以走了!”
“是吗?”乙三愣了一下,然后幽幽叹了口气。
这口气恰到好处地叹出了他的忧愁。
“怎么了?”陈显忍不住问。
“是关于祁兄的事。”
陈显仿佛此时才忆起他和祁爱白的关系,有些恍惚。
“我和祁兄的差距,你也知道。”乙三道,“你一定也认为我根本配不上他,之所以接近他完全是别有用心吧?”
“怎么会呢?”陈显急道。就算之前他确实是这么想的,现在也容不得别人这么说。
“但是……我也知道,我认识祁兄的时间还太短,我一点也不了解他。”乙三叹道,“我想知道他的过去。”
“这关我什么事?”陈显此时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拍了拍额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你该直接去问他啊!”
这家伙和祁爱白已经到了什么都做过的地步,自己这又是脸红又是心跳的究竟是在闹个什么劲啊?
还好他只是稍微有一点动心,远远没到动情的地步。
乙三见状,沉默半晌,忽然勾出一抹苦笑,“你说得有理。”说罢便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因为这个背影实在落寞,陈显忍不住怀疑自己的拒绝是不是太过分了。乙三现在和祁爱白在一起,压力一定很大,之所以想要了解祁爱白的过去,一定也是因为遭受过什么伤心事,他不愿意亲自问祁爱白也必然有他的理由,自己何必这么不近人情?
“罢了罢了,你先慢着。”陈显道,“我认识祁师兄也不短了,就先给你说说吧。”
乙三停下脚步,偷偷露出一个微笑:他就知道,自己的魅力果然不减当年嘛。
陈显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其实吧,虽然我喊祁师兄一声师兄,入门却是在他之前。只是因为没有长老青睐,当时我就是一个最普通的入门弟子。不像他,一入山门便是核心弟子。”
乙三有些意外。
“当初我入门时,远远就看到他跪在山门前的石阶上。”陈显继续道,“身边还站着一排下人,有给他送饭的,给他送水的,给他擦汗的,还有一个专门给他打伞遮太阳的。”
乙三想象着那副情景,忍俊不禁。
“好笑吗?我当初也觉得特别好笑。”陈显淡淡道,“走近之后,我才嗅到那一股重重的药味。后来听别人谈起,那时他刚刚从鬼门关前走过一遭,五脏俱损,一个人连路都走不了。”
☆、为什么祁爱白这么废?
“那是十一年前。”陈显边说着,边转动视线,将目光移到乙三身上,“我刚七岁,他也是。”
乙三微张着嘴,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按说这种事情并不值得令他惊讶。就算当时祁爱白还年幼,但小小年纪比他遭遇更惨的人多了去了,不说别的,单说乙三自己,幼年时过得也不平静。然而……
为什么偏偏是祁爱白?
那小子又蠢又笨,唯独只有家境优渥,分明就是个一辈子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就该一辈子被人捧在手心中长大,一辈子不知人间疾苦才对,为何偏偏也曾遇到过那样的事情?
“那件事你也听说过吧,十二年前,他的父母遭遇流寇袭击,双双身亡。”陈显继续平平淡淡地道,“当时他和祁姑娘也在场,被许师兄偶然救下。但在许师兄赶到前,他已经受了重伤……好在后来总算救了回来。”
乙三叹了口气,心中说不出的不痛快。
那件惨案他当然知道,然而竟然直到此时,他才将这种惨事与那个看起来没经历过一点风雨的臭小子联系在一起。
“自那之后,大抵是因为将许师兄认作了救命恩人吧,他便开始日日在这山门前跪拜,希望玄剑宗能够将他也给收了。而当时的陆掌门还有各位长老,都认为他的身体状况完全无法习武,并以此为由,始终拒绝。于是他消停了好长一段时间。结果长老们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大概也就半年多吧,他又来了,还是跪在山门前,说自己的身体已经养好,请求宗门再考虑考虑。”陈显说着,忽然笑了起来,“当年的祁师兄真是……不知道有多倔,和现在判若两人。”
“后来呢?”乙三可笑不出来,只催促着,“他就成功了?”
“哪有那么容易?身体状况说不通了,宗门就开始说他天赋不行,还是死活都不愿意收他,他就继续每天在山门前跪着。”陈显道,“就连他那个妹妹,那时刚刚接手祁家,本来就忙得兵荒马乱的,都还抽空特地来了一趟,和陆掌门关起门来理论了好半晌。具体理论了些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之后不久,到底还是沈师叔心软,终于做主收他为徒。”
乙三无奈地叹道,“他到底还是倔赢了。”
“是啊。”陈显点了点头,忽然话锋一转,“有句话,你可千万别告诉他——其实吧,那时他是我的偶像。”
“什么?”乙三扎扎实实吃了一惊。
“你大惊小怪个什么玩意?”陈显斜眼瞅他,“我那时就是佩服他,佩服他竟然能够那么倔,佩服得不得了。怎么的,不行?”
“……行,当然行。”
“那个时候吧,他还不认识我,哪个核心弟子会去在意一个入门弟子?我却一直看着他,就想看看他还能倔多久。”陈显收回视线,继续道,“在他入门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所有弟子中最勤奋的那一个。但宗门从来不会无缘无故说一个人天赋不行,无论他如何勤奋,每次门内考核,排在最末的总是他。”
“但你还是佩服他?”
“是又如何?”陈显冷哼一声,“那段时间,每次看着他,我就会想:他都能那么努力,我又有什么理由放弃?”
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他沉默了许久。
“我的天赋没有他那么差,但是也算不上好。”半晌后,陈显终于又继续说道,“宗门虽然收下了我,却不看好我,不然我也不会那么多年一直只是个入门弟子。我当时压力很大,经常想着或许还是退出宗门比较好,或许我从来就不该和父亲说我想要习武,那样至少不会害他丢掉他的县令之位。”
“你父亲曾是一方县令?”乙三又有些意外。
大雍国不比其余的小国。大雍的朝廷是一个庞然大物,江湖也是。为了不互相影响,这两个庞然大物多年来不仅井水不犯河水,还在暗地里制定并遵循了诸多规则。其中很重要的一条便是:不允许同一个家族同时牵扯入两方势力。
至少明面上不允许。
将自己的儿子送入武林宗门,不仅等同于自断仕途,同时还断了家中所有人的仕途。
“如果我退出玄剑宗,父亲或许还能再度获得官职,但祁师兄总是能让我觉得,我还应该还坚持一下。”陈显笑道,“于是五年后,我成为了那一年的门内弟子第一名,并终于被师父看中,拜入到了他的名下,成为玄剑宗的核心弟子。父亲也来信告诉我,他以我为骄傲。”
看着他那一脸意气风发,乙三忍不住提醒,“我在问你祁兄的事情。”
“急什么?”陈显横他一眼,“就在师父收下我的那天下午,祁师兄便来找我了。”
“他去恭贺你?”
“不,他扑过来揍了我一拳。”
“……”
“当时他骂了些什么来着?‘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也能和我平起平坐?’大概就是这样。”陈显道,“然后我就将他摁在地上打了个半死。”
乙三扶额。
“没过多久就是核心弟子的门内考核,我得了倒数第二名,独独打败了他。”陈显继续道,“那天晚上他又哭着跑来揍我,又骂了些什么来着?‘你这个渣滓,为什么也能超过我?’然后又被我打了个半死。”
乙三抽了抽嘴角,一点也同情不起当时的祁爱白。
“第二天我去校场晨练时,发现他竟然不在。”陈显道,“那可是他五年来第一次缺席。”
乙三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为祁爱白说句话,“他一定是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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