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死死勒着陆宸,咬着牙狠狠地想,陆宸啊陆宸,如果有一天,你离开我,或者我离开你,那该是怎样的鲜血满地啊。
情到浓处,沈皓又拐带着陆宸逃了这一天唯一一节课,两人在屋里腻腻歪歪终于算是把床拼好又收拾好了,陆宸还暗嘘一口气道:“这可不能让别人进咱宿舍,看见咱俩把床都拼一起了,那还了得……”
沈皓坐在床边,抱着吉他试了试音,忽然长出了一口气道:“陆宸,我唱个歌给你听呗。”
陆宸显然没有料到竟然有这样的待遇,连忙点了头,搬了椅子坐在沈皓面前,托着下巴认真地看着沈皓。
沈皓和陆宸对视了一下,就忍不住脸上泛红,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手上拨弄琴弦,唱起了一首久违的老歌:
“轻轻想你轻轻的
我的老情人
轻轻念你轻轻的
我的老情人
你的眼睛你的泪
依然很透明
匆匆一瞥来不及
带走你的心
轻轻唤你轻轻的
我的老情人
轻轻唱你轻轻的
我的老情人
还要多少的泪滴
才能洗得去
你我那年的转身
仆仆的风尘
繁华散去灯已清
容颜已老去
相见已是别离时
往事不许提
繁华散去灯已清
容颜已老去
相见已是别离时
往事不许提
往事不许提”
沈皓唱歌不是多么惊艳,但是声音干净清透,混杂一点低沉喑哑的磁性,拨弄出的吉他声显得沧桑空灵却也透着清新悠扬,这么听起来也很让人动容。尾音温柔稍带颤抖,吉他拨出最后几个悠长的音符,带着很让人心动的韵味,余音经久不散。
陆宸低了下头,走上前去搂着沈皓的后颈,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温柔地笑着:“好听。就是有些伤感。”
沈皓拍了拍身边,示意陆宸坐下,又接着说:“这首《老情人》,我奶奶喜欢听。尤其是她最后的那段日子,一遍一遍地听,好像永远也不知疲倦一样。”
“其实我知道,她只是在等她的老情人而已。我爷爷,据我奶奶说,他一表人才又能文能武,一生浪漫多情却又正直忠诚,是她见过最有魅力的人。”
“我爷爷是军人,最后的日子派去缉毒缉私,你也知道,这年头缉毒尚有风险,不要说他们那个年代,打仗动乱都是家常便饭。国家正值百废待兴之际,他也算是投笔从戎,投身行伍,因为文采了得,身手又过人,很受重用。”
“本想着结婚生子后就在部队混个闲职,老婆孩子热炕头,可是没成想,赶上越南战争打得激烈,他倒是没被派到越南前线,可是边境动乱,发战争横财的多得是,边境上都是毒品枪械交易。”
“他去云缅边境驻守,贩毒的丝毫不弱于正规军,都是亡命之徒,装备枪械也都是一流的,几乎每天都在和毒贩子斗智斗勇,即使不死,都觉得心力交瘁。其实他们驻守边境,还担负缉毒反走私的重任,比在前线安全不到哪里去。每天都会死人,每天都有伤亡。可是国家危难之际,他也没有办法。终于,有一次他带领一队人在树林里和一个毒枭周旋,两人枪法不相上下,躲躲藏藏,最终同归于尽。战友帮他收了尸,那个年代不流行火化,都是土葬,但是他和战友有过约定,要是他牺牲了,就把他火葬了,然后想办法,把骨灰带回到我奶奶身边。好过孤魂野鬼,埋骨他乡。”
沈皓叹了口气,又摸了摸手里的吉他,低头说道:“我奶奶生前,除了经常听这首《老情人》,还经常读一封我爷爷在边境时候写给她的信。那时候战火连天,传一封信能够不出意外地收到简直是祖上积德了,要烧香拜佛的。等到我奶奶最后病危的时候,她也看不了那封信了,我就给她读,一遍遍读。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我还能差不离地背下来。”
沈皓眼神有些迷离,旁若无人地开口:“老婆,我觉得我很危险,我甚至觉得,这个世界很危险。我觉得我就快死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我不明白,究竟多少死亡和分离,才能换来和平和幸福。我更不明白,为什么我们的敌人,那些毒贩军火贩,能够心硬到面对鲜血、烽烟、泪水和这个满目疮痍的国家时,依旧不为所动。我从前不是没有打过仗,那时候也觉得不过是各为其主,各有信仰罢了。”
“而如今,我切肤地认识到,这世上竟真有这样恶毒到不分缘由的人,为了金钱在所不惜,国家和人民所承受的一切苦难,只是他们赚取金钱的跳板!我真的很害怕这里,前所未有的害怕。并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是因为在这里,我第一次对人性产生了怀疑。”
“我在队伍里听老人们说过日本人的种种丧尽天良的恶行,我一直以为那已是过去的事,并且那时侵华的日本人也不能算作是人。但当亲眼面对那些铁石心肠至此的同胞的时候,我觉得我很害怕。我不明白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更可怕的是,我竟然无法改变,无法拯救。”
“我的战友都说人世本就如此险恶,不是所有人心都向善的,是我太天真了。但你知道吗,如果有选择的话,我愿意一直天真下去。我很痛苦,尤其是精神上,我不甘心我这辈子就这样结束了,扔进水里都听不见响儿。”
“而且,我走了,你又怎么办呢?孩子们呢?我这辈子,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中间对得起国家和百姓。可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和我。犯了罪的人尚有机会弥补,可是谁来弥补我们之间蹉跎的日子呢,谁来许我们一个未来?我还有好多事来不及做,好多理想来不及实现,还有一个来不及好好疼爱的人。”
“我总以为还有机会,却没想走着走着,就穷途末路了。这个烽火连天起伏动荡的年代,让我唯一庆幸的一件事,就是在死之前能遇见你,爱上你,并且直至死亡都能一生忠诚。”
“如果下辈子能选的话,我再也不要为别的什么活着了,反正我做尽一切,依旧拯救不了人心。下辈子,我只为你我而活。这辈子,我欠你太多,不忍再多说。你放心吧,从此往后,无论是生是死,我会一生守护你,即使是魂魄,也会萦绕在有你的地方。致我永远的情人……”
沈皓许久才说完,深深叹了口气。不是只有这个时代才有爱情,在那个动乱、贫穷、人民素质低下、食不果腹甚至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年代,也能从最最贫瘠的土壤上,盛开出一生忠贞的爱情。沈皓虽然嘴上说着真心难抵红钞票,但是在心里却隐隐觉得,爱情这东西,有的时候,还真和钱没什么关系。
他透过时代烽烟,看到奶奶那张倔强、坚强、慈祥的脸,依稀可辨年轻时貌美如花的样子,她上了年纪后,和小孙子说笑自如,但是更多的时候,她在院中乘凉,在屋里听收音机里那首沧桑低沉的《老情人》,她的眼睛望向莫名的远方,透骨寂寥悲凉,好像那是永远到不了的远方,那儿有她永远也等不来的老情人。
“其实我也记得没那么清,那封信太长了,我记着了一大半,大约是这些个意思。”沈皓继续说道:“我奶奶走的时候没受什么太大的痛苦,她没有像我想象中一样长命百岁,导致我抱着她墓碑哭得昏天暗地,但是怎么说呢,虽然我失去了最爱我的那个人,但是她却解脱了,她终于可以去到,她想去的地方。不过这道理,我是在她死后十年才领悟过来的。”
陆宸将沈皓搂紧怀里,耐心细致地听着他讲故事,即使是这样的长篇大论,毫无意义的矫情牢骚,陆宸竟然也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耐烦,沈皓觉得,真是不能喜欢这人更多了。
037.一碗甜肉汤
陆宸将沈皓搂紧怀里,耐心细致地听着他讲故事,即使是这样的长篇大论,毫无意义的矫情牢骚,陆宸竟然也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耐烦,沈皓觉得,真是不能喜欢这人更多了。
沈皓突然有点苦恼地问道:“喂,陆宸,我说你为什么会看上我?虽然我承认我很帅吧,可是我可真的是除了这身皮囊一无是处啊,你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我这人不光没文化,脾气还诡异,大脑回路有时候也异于常人,就比如刚才,突然就比女人还啰嗦,你要是现在后悔还不晚……”
陆宸皱了下眉头,抿着嘴唇装作一副颇为苦恼的样子,点了点头道:“的确。你太不省心了,我还是仔细想想吧……”
沈皓一下子瞪圆了眼,就像是炸毛了的猫一样,浑身是蓄势待发地攻击状态,掐着陆宸的脖子把人一把推到了床上压了上去,坐在陆宸身上吼道:“陆宸!说你胖你还喘了,给你三分颜色还开染坊了,屎壳郎趴铁轨还愣装大铆钉了!我告诉你!我就是随便说说!你要是敢说后悔了!我分分钟让你血溅三尺!”
陆宸被掐着脖子,脸上有点泛红,但还是保持了泰然自若的风度,笑着搂住身上人的腰,揉捏了一把道:“血溅三尺不想,欲仙欲死还是可以考虑的。”
沈皓哼了一声松开了手,被身上那双手挑逗得有点气息不稳,赶紧心有余悸地想起身从陆宸身上下来,可是哪有那么容易,陆宸几乎是刹那间手上使劲搂住身上人的背,向着自己压了下来,不消多时,暧昧而压抑的喘息声便回荡在了屋子里。刚刚拼好的大床完美地完成了它的首次历史使命。沈皓觉得自己迟早有一点让陆宸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白眼狼给做死了,整个人趴在陆宸胸口,黑发被汗水浸透了,湿漉漉地贴在额前,嘴唇是不正常的殷红,白皙修长的身子上许多显眼暧昧的痕迹,让人不忍直视。沈皓简直像是一尾从水里捞出的美人鱼,因为缺水双唇微张,眼神迷离,死死搂着他的救命稻草喘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