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要等下一年,又或许,萧锦宣注定无法成为他个人的学生。
等到萧锦宣出院,已经又是这一年的寒假了。他一个人回到学校,因为怕有心里阴影白亚萍一定要陪着同去,几番推拒后才折衷把监护人换成了白嘉铭。
萧锦宣对白亚萍说不出口,对白嘉铭便没有那么大压力了。他换了种说法解释道,“之前去我老师家补课,因为常有补到比较晚的时候,就拿了点洗漱用品过去,在他家住了两天。”
“现在的老师,对学生如此尽心?”白嘉铭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了。
“所以现在要去他家把东西拿回来。”萧锦宣一脸忧郁地说,“虽然扔了也没什么关系,总是给老师添麻烦了。”
“那我现在载你去他家?他家要怎么走?”这种时候作为大表哥白嘉铭就得无条件满足萧锦宣的各种要求,就当是对他意外受伤的一点心理安慰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离开这个城市了没有……”萧锦宣半是回答半是自语,神色惶然就像是游魂一样。
“你可以给他打个电话。”白嘉铭小心提醒。
接通电话之后,听到韩老师低沉磁性的声音,萧锦宣便有些难以启齿。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考试的事情;不知道韩老师会不会担心自己,要不要宽慰一下他说现在没事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只是自作多情。
就连最后一点希望和底气都没有了呢。
最后,他只是含糊地说了一句,“老师,您在家么?我的意思是,我想过去拿一下东西,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我在家,你有钥匙,自己过来。”韩肃波澜不惊的语气中甚至带了点温柔,萧锦宣却沉浸在自己的哀怨里,完全没有觉察出来。
☆、第27章 针锋相对
萧锦宣走到楼下,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楼上是韩肃的家,在这之前的一小段时间里萧锦宣毫不客气地把它当作了自己的家,但心里也知道其实并不是。或者可以说,其实还不是。他一直满怀希望跟韩老师纠缠到底的。
但如今,他却连这一点小小的事情都做不到。
萧锦宣挪动着脚步一步步走上楼梯,背影之沉重,就连跟在后面的白嘉铭都开始担心了。“你的伤口不要紧吧?有没有贫血?”
伤在脖子侧面,还好只留下一道并不深的疤,时间久了总会淡去的。萧锦宣其实是心里受伤更重一点,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却是功亏一篑,他真不知道要用怎样的面目去见韩老师。
走上楼梯,走到门口。萧锦宣虽然有钥匙,踟蹰了半天却还是按下门铃。
韩肃很快过来开门,因为是冬天家里开着暖风,温暖的气息便从门里透出来。他仍戴着那副半框眼镜,在白色衬衣外面套了一件针织的套头衫,看上去又休闲又居家。他透过玻璃片看向萧锦宣,眼神中有显而易见的关切。“其实不用这样着急,东西放在这里又不会丢。”韩肃慢慢地开口说。
这样的韩肃白嘉铭从来没有见过,在他的印象中韩肃应该是不苟言笑却又很有决断的一个人,很难想象这个人日常生活中放松的姿态。但是,用如此亲昵的态度去对待一个学生是不正常的吧?让学生搬到自己家来复习功课就更不正常了吧!
“老师……”萧锦宣讷讷地说,要怎么开口承认他只是找借口想来看看他?
韩肃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对白嘉铭略一点头,把两个人让进客厅里。
白嘉铭进是进来了,心里却隐隐地不安着。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尴尬的场景了,就好像莫名变得多余了一样。这两个人的关系,绝对不正常吧!
韩肃并没有把太多的关注放在这位大表哥身上,他坐在他们的对面,又站起来半躬下身子凑近说,“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萧锦宣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脖子。
韩肃便顺势把他的手拿开,认真看过去,甚至还伸手轻轻摸了摸那上面的疤。
萧锦宣背后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他想如果不是大表哥在场,说不定就势就推倒了啊。在萧锦宣的两世中,最懊恼的一刻莫过于此了。
白嘉铭忍不住咳嗽一声,假装清嗓子打断那两人周身诡异的氛围,而后干巴巴地开口说,“韩老师,我表弟这段时间……多亏你的照顾了。我代表他们家人表示感谢。”
韩肃挑眉一笑,“我自己的学生,应该的。”
哪里应该啊……照你这么说怎么不把整个学院的人都搬到你家来啊,他们可都是你的学生啊!白嘉铭心中忍不住咆哮,可是看到韩肃一本正经的表情突然又说不出口。
“大表哥,要不然,你先回去?”萧锦宣被韩肃那个动作挑的蠢蠢欲动,终于开始赶人了。
白嘉铭板起脸,“你想做什么?”他一点都不怀疑,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吃亏的一定是他表弟。
韩肃看向萧锦宣,温和地说,“锦宣,你不是要收拾东西带回家吗?你表哥开车走了,我可没有车送你回去哦。”
“哦,也对。”萧锦宣这时候才想到,就算大表哥走了,刚才那么好的气氛也不可能重现,果然还是大表哥的错。
白嘉铭被他气笑了,坐在沙发上直瞪着他,催促道,“你快去收拾,我在这里等你。”
见萧锦宣乖乖起身,白嘉铭意味深长地看了韩肃一眼,却见对方毫不退缩地对上自己的眼神,紧跟了一句,“需要我过去帮忙吗?”
这是挑衅吧?这绝对是挑衅吧?
萧锦宣看了看韩老师又看了看大表哥,本能地察觉到危险,觉得自己还是暂时回避一下比较好。
等他走去客房了,白嘉铭终于绷不住,板着脸对韩肃说,“韩老师,你可以解释一下么?”
白嘉铭这话说的不明不白,但韩肃并不打算装傻。他望着白嘉铭缓缓说道,“你第一次见到我的那天,是锦宣他借你的车来接我下班,也许因为太心急,他忘记了自己并没有驾照。”
白嘉铭一听便愣在那里,心里忍不住风中凌乱,之前有太多的蛛丝马迹他都没有在意,这倒霉孩子是先招惹的人家么!
韩肃坐在那里却收回眼神,身子往前倾了倾,伸出手去按茶几上自动烧水的茶具开关,一边说,“我这个人做事向来有始有终,按照你的能力和地位,想调查什么应该都查的到。”
白嘉铭一生中很少有张口结舌处于下风的时候,此刻绝对算其中之一了。
他以前对韩肃起过心思,又有过合作,对这个人的背景也查了个大概,没想到,对方竟全都知道。当初就是发现韩肃的家世并不简单,兼有他不露痕迹又坚定的拒绝,再加上萧锦宣软硬兼施的游说,白嘉铭最后还是有点不舍地放弃了,却不想这两个人从一开始就勾搭上了么!
他的表情从震惊到愤怒到遗憾到纠结,全部清清楚楚写在了脸上。
韩肃并不着急,他用木夹在配套的茶罐里取出茶叶,倒水冲泡取第二壶饮,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他拿起其中一只小杯子递到白嘉铭面前,自己也拿了一只低头浅啜,静等对方的心情平复下来。
白嘉铭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很快收拾好所有情绪,面无表情地看着韩肃说,“我小姨就这么一个儿子。”
韩肃挑起唇角,“难道萧锦宣的儿子就会姓白么?”
……
早知道这个人不好对付,自己还是轻敌了。白嘉铭垂下眼睑,也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茶杯太小,也只有一口。他终于抬起眼,眼神也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我那个姨夫,脾气执拗的很。”
“不执拗的话,也等不到白家的大小姐了不是?”韩肃低头泡茶,微带笑意说道,“只要比他更执拗就可以了。”
白嘉铭倒吸一口气,不甘心地再次提醒对方,“我表弟可不是什么长性的人。”
韩肃再次微笑起来,像是回忆起什么美好的事情似的,又在下一刻看向白嘉铭说,“那孩子是什么样的,我再了解不过了。”
白嘉铭终于无话可说,他顿了顿,突然想起来,“你还是他的老师吧?”这种事情传出去,萧锦宣作为一个二世祖是无所谓的,对韩肃的名声可不怎么好。
“所以我现在并不打算公布于众,也不打算告诉萧锦宣。”韩肃慢慢说着,就好像与熟络的朋友一起饮茶闲聊。
可是白嘉铭与韩肃并不熟悉,“你不怕我告诉我表弟?”他下意识反驳。
“你不会的。”韩肃略抬起头,看着他眯起眼睛。
是的,白嘉铭不可能这样做,因为萧锦宣明显就是入魔已深的样子,告诉他反倒是成全他。但白嘉铭对此也并不乐见,韩肃一看就不是好打发的人,他担心表弟被人家玩弄于股掌,也担心表弟以后脱不了身,他就是个操心的命。“你就不怕我宣扬出去?”白嘉铭最后还是给了一句无力的威胁。
“你可以宣扬出去,但是无论对白家还是对萧家还是对锦宣,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吧?”韩肃笃定地说。他不想依靠自己的家世,但并不代表没有可以反击的力量,更何况谁也不知道萧锦宣会有怎样的反弹,在他的家里又会引起怎样的冲突?
白嘉铭突然发现,在与韩肃对上之后,他自己完全没有占据过上风。他一时难以反驳,索性什么都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