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楼诡事 (汐棠)

“还记得个大概吧，虽然那时年纪还小，可也已经开始记事了。”林迟有些惊讶的看了看楼祁，没有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不过他还是配合地想了想，“那时候我才五岁，不允许到离家太远的地方去玩，玩耍的地方一般就在家附近的巷子口。那天我记得非常清楚，我在巷子口捡到了一只白色的小猫，还遇见了一个奇怪的女生。”
“奇怪的女生？”楼祈重复了一下，林迟一直都是一个特别乖巧懂事的孩子，这是楼祈第一次听他用“奇怪”这种有些不太礼貌的词形容一个人，他敏锐地察觉到，也许这个女人，就是问题所在。
“恩，现在想想，真的是特别奇怪的一个人。她长得非常漂亮，五官精致、看起来很有气质。可是身上却挂满了黑色的锁链。不是现在那种用来搭配衣服的锁链，她的锁链是非常粗的，缠满了她整个身体，给人的感觉非常违和。”
楼祈突然眼角一抽——这种被黑色的巨大锁链缠满的全身的女人，他恰好认识一个。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小迟你觉得，会不会是那个女人做了什么，让你能够看到鬼。”
“哎？”林迟吃了一惊，这个问题他从来想过。但对楼祈的信任让他第一时间按照楼祈所说的认真思考下去，“你别说还真有可能！我记得我当时摔了一跤，摔得特别疼，那个女生过来抱我，跟我说了几句话，没过一会儿我就不疼了。”
楼祈顿了顿，又问：“如果真的是她呢？”你会怪她擅自改变了你的人生吗？
“啊？”林迟显然没有理解楼祈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他愣了一下：“如果是她那就是她呗，还能怎么办啊。”
楼祈看着林迟眨巴着那双澄澈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突然有些心痒。他探过头去，林迟下意识闭上眼睛，然后感觉到眼睑被轻轻地亲吻了一下。
“你会不会怨恨她？”林迟听见楼祈在他耳边轻轻地问，虽然觉得楼祈太过在意那个奇怪的女人，林迟还是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也许，的确是因为她对我的眼睛做了手脚，我才会到鬼魂，才会被亲生父母抛弃。可是，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也就不会遇见你跟淮音了吧。”
“而且，我会被抛弃也不能说完全是因为她，只能怪我爸妈不爱我，你看小军现在也见鬼了，我爸妈照样那么爱他……归根结底，是我不够好。”林迟耷拉下脑袋，楼祈知道虽说他已经不将那家人当做亲人了，但林父林母那么明晃晃的偏心，还是让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瞎说，”楼祈伸手抬起林迟耷拉的脑袋，“你没有什么地方不好，你看有那么多的人都那么疼你。你父母不爱你是他们的损失……”到后来，楼祈发现自己也讲不下去了，他本不是善于言辞的人。他顿了顿，一把拉起林迟，“你跟我来。”
楼祈带着林迟踏上阴路，路的尽头是一座华丽的城堡。城堡的外壁上荆棘丛生，让人望而生畏。
“这是什么地方？”
“来，我带你见一个人。”楼祈没有正面回答林迟的话，而是接过他怀里熟睡的云宝，拉着他往城堡走去。
“什么人？”
“那个……给了你眼睛的女人。”
远远望去，城堡外面站着一个白衣少女，林迟疑惑地看了楼祈一眼，没有将疑惑问出口。
“小迟，你还记得我吗？”白衣女孩激动地迎了上来，一把抱住了他。
“！！！”林迟猛地被抱住，吓了一跳，他抬起头看向楼祈，发现楼祈只是笑得一脸温柔，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女孩对他并没有恶意。
“你是谁？”林迟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小白啊！你救过我的！”女孩用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五岁的时候，救过我呀。”
“我救过你？”林迟一脸茫然地挠了挠头，“没有吧。”
“有啊有啊，我过马路没看车，是你救了我！我一直都没有机会跟你说声谢谢。灯灯说你伤了眼睛，还说你后来过得不好，我都快心疼死了，那时候要是我死掉，你是不是会幸福点。”女孩圈住林迟的脖子，红了眼睛。
楼祈拍了拍女孩的背，示意她放开林迟：“小白，够了。”
“我不记得了，”林迟突然伸手给女孩擦干眼泪，“现在的生活我很满意，而且，如果我的那点幸福要用一条人命来换，我宁可不要。”
女孩瞪大了眼睛，突然又泪汪汪地扑了过去：“小迟你真好！可是我不是人啊！我只是一只猫。”
“哎？！”
在门口闹了一个乌龙之后，林迟总算搞清楚了现状——五岁那年他出去玩的时候，救了一只白色的猫，自己还受了伤。那只猫机缘巧合下化成人形，现在正走在他面前给他带路，带他去见那个楼祈要介绍给他的人。
在小白的带领下，林迟三人很快见到了这座城堡的主人——地灯。
见到地灯的那一刻，林迟突然愣住了，眼前被锁链禁锢的少女突然唤醒了他沉睡的记忆——他以为自己早已经不记得她的容颜，时隔十五年，他却还是在见到她的第一时间记起了那段记忆。
她温柔缱绻的容颜就像刻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小迟，好久不见。”地灯拖着她一身的锁链，走到林迟面前，“或者说，我期待这一天，已经期待了十五年。”
“好久不见，我的眼睛。”

chapter93 释怀（七）

“眼睛？”林迟下意识摸着自己的眼睛，他忽然意识到，今天他跟楼祈谈论的问题，也许能在眼前的女人身上得到解答。
他看了楼祈一眼，他的爱人抱着他们的孩子，静静地注释着他，无形地给予他支持与勇气。
定了定神，林迟往前迈一步，恭敬地对地灯说：“您能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当然，我的孩子。”地灯轻柔地拉起林迟的手，突然狡黠地一笑，猝不及防地拉起林迟便往前跑，她身上的链子随着她的跑动响起来，跑出一段距离之后，她转过头对抱着孩子走在后面的楼祈做了一个鬼脸。
楼祈也不恼，只是柔声叮嘱她：“小心点，别摔了我的小迟。”
地灯将林迟往身后拉了一把，一脸不认同地看着楼祈：“小祈你最不听话了，小迟明明是我先看中的。”
“哦？有什么证据。”楼祈缓缓地走近他们，他闲庭信步好像地灯宣誓主权一般的话没有对他照成任何影响。
“我可是十五年前就看中小迟了，那时候他还是个超萌的小正太，软软糯糯地叫我姐姐！”地灯骄傲地扬起脸，不过她个子不高，踮起脚尖也只达到楼祈的肩头。
“恩，然后呢？”楼祈一脸敷衍地问。地灯皱着她漂亮的脸，跺了跺脚。
“然后，我陪着他在巷口玩，只是我没注意的时候，小迟为救小白，被汽车带倒了。”地灯有些懊恼地转身望着林迟，轻柔地伸手盖住他的眼睛，“因为跌倒的时候撞到了脑袋，丧失了视力。”
听到这句话，林迟被盖住的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他竟然丧失了视力？
那他为什么还能看得见？
楼祈不愧是跟他心有灵犀的夫夫，立刻问出了他心中所想：“小迟既然丧失了视力，那么他之后能够看见，是你做了什么吗？”
“我把我的眼睛，借给他了。”地灯偏着头笑着狡黠，“所以，小迟是我的。”
“地灯，这对小迟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楼祈轻叹一口气，“他总觉得自己不够好。”
地灯惊讶地看着林迟：“小迟，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林迟低着头，没有说话。地灯洞察人心，自然知道他的想法，她放缓了声音，轻轻地说：“小迟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是个特别可爱的孩子。我不能离开这个地方，所以总是费尽心机想要出去散散心，距离我上一次成功，已经有十五年啦。没错，我就是在那时遇见你的。”
“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小小的，怀里还抱着一只小小的白猫，白猫脏兮兮的，是只流浪猫。附近的孩子用石头打她，是你把她抱了回来。那时候你才五岁。知道么小迟，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孩子。小猫受到了惊吓，在你怀里也不老实，你力气小抱不住奋力挣扎的小猫，她挣脱你怀抱，冲向了马路。”
“马路上的车把她吓坏了，她颤抖着，坐在路中央不知所措。最后还是你去把她抱了回来。你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不长眼的司机，他的车刮倒了你，你摔在地上，摔到了脑袋。我抱你起来的时候你告诉我疼，怀里还死死护着那只小猫。”
“你丧失了视力，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很难过，我觉得小迟这样善良的孩子，应该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所以，我把我的眼睛跟你分享了。这十五年来，我一直通过小迟的眼睛，注视着这个世界。你没有让我失望，这十五年来，你让我看到了太多美好的东西。小迟你呀，即使被丢到黑暗中，也能窥见光明，心底的美好，能够从眼睛里反应出来。”地灯轻轻摸过林迟的眼睑：“你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知道吗？人类总是偏爱自己的喜欢的东西，即使它并不是那么完美。不是有句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吗？大抵就是这么个道理。你亲生父母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弟弟，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你们缘分不够。他们只有生你的缘没有养你的分，况且，小迟不也遇见了，很爱你的爸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