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楼诡事 (汐棠)

“所以，我跟姐姐就回到了青城。来杀死他们，杀谁不是杀呢，这些贪得无厌的人，我杀起来没有负担！”沐璇冷笑一声，“不过我遵守约定，既然你猜出来了，我就不会再杀死他们，但是，如果他们还继续妄图窥视不敢窥视的东西，我们还会回到青城的。”
在林迟和顾夫人的注视下，沐璇拉着信宁，一步步走出了小院，离开之前，信宁一脸不解地问自家妹妹：“我们要走了吗？”
“是的，离开这里。你不是说想要出去走走吗？看看江南水乡的样子，我带你去。”
“好。”信宁乖巧地点了点头，朝顾夫人鞠了一躬，“姨妈，这段时间，承蒙关照了。”
等两个女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小院门口，顾夫人才回过神来。
“她们口中的河主，是谁？”
“您的儿子青城，他死后，成了青城河的主人。”
顾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说了一句谢谢，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没有比听到孩子过得好，更满足的事情了。
即使这个孩子，已经逝去多年。
事情到这里也就告一段落了，可明明已经解决了，也知道是谁杀死了那些男人，林迟却并没有得到通关的钥匙，从这个谜题里出去。
倒是倾城的婚礼日前将近，为了感谢林迟出力，顾夫人特意留他作客，到婚礼结束再离开青城。
林迟暂时没法离开这个谜题，就说明自己有什么地方遗漏了，所以对顾夫人的要求，他乐意之极。
婚礼那天非常热闹，顾家不愧是青城的名门望族，来的人非常多，林迟混在宾客里，等着看热闹，顺便吃点民国美食，解解馋。
新郎是当初剩下的三个少爷中的一个，叫做顾一豪。听说顾老爷结合了各个方面的考察，最终才选定了这一个。不知道之后顾夫人是怎么跟顾老爷谈的，他们暂时不准备把家业交给顾一豪，不过得娶美娇娘，顾一豪已经非常满意了。
吉时到的时候，随着由远及近的锣鼓声，花轿停在了顾家的门口，寒梅扶着顾倾城缓缓出现，顾倾城蒙着红盖头，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嫁衣，虽然看不清脸，但足以从身姿中窥见其绝色。
寒梅扶着顾倾城朝顾家平日里待客的大厅走去，新婚的礼堂设在那里，新郎也等在那里。顾倾城要和她的夫君在那里结为连理。林迟站在她们的必经之路上，给新娘让路的时候，顾倾城红色的嫁衣闪过眼前，就好像是一片血光。林迟突然觉得心慌，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
他抬起头看了看四周，一切都十分正常，目光又落在眼前的两个少女身上，顾倾城蒙着盖头看不清脸，寒梅的笑容亦如初见时灿烂。林迟却莫名地从她的笑容中看出了一点期待和一点决绝。
这是一个主人出嫁时的丫鬟该有的表情吗？
还有什么是林迟不知道的吗？
寒梅灿烂的笑脸，林迟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怪异。
——寒梅，这个他一直觉得很好的女孩，这一刻让林迟无比地心慌。
他开始在脑海中回想与寒梅有关的一切——那时，顾夫人交代好一切之后，就将他交给了寒梅，寒梅是个办事利索的姑娘，早早收拾好了房间领着凌生过去。
“凌先生，跟我来吧。”寒梅是个笑容粲然的姑娘，青城这边的天气偏寒，才到秋末，她便穿着一身棉袄。红色的棉袄映着少女如花的容颜。十六七岁的女孩，有种特有青涩。
——凌先生遇见的恐怕不是我家小姐。自从出了那件事，小姐就没出过门了。
——小姐前几日突然说，看见了已故的少爷。
——是啊，不过少年年幼的时候便淹死在青城河里了。
——凌先生，我觉得您是个好人，所以您听寒梅一句劝，离表小姐远一点。
——凌先生怀疑信宁小姐吗？她不可能杀人的！
——那是梅花，我主子喜欢梅花，他说寒冬里的梅花开得最美，所以我叫寒梅。
那时候，在寒梅的院子里，林迟曾经望着那棵梅花出神，那时候，寒梅仰头看着那棵方抽芽的梅树，眼里满满的温柔连林迟都察觉到了。
那时候林迟还在心里想着，寒梅一定很爱她的主人。林迟记得自己是这么问寒梅的：“寒梅很喜欢你的主人吗？”
“恩，遇见主子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寒梅转向林迟，眼里的笑意就像要溢出来一般。
那时候，林迟还傻傻的以为，寒梅口中的主子是指的顾倾城，可现在想起来，寒梅对顾倾城的称呼从来都是“我家小姐”而非“我的主人”，那么也就是说，这两者可能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林迟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他立马找到了顾家的管家，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管家确认。
管家虽然忙，但是对这位帮了顾家大忙的术士还是很尊重的。所以对于林迟的问题，几乎是有问必答。
“顾家有几位主子。”
“四位，老爷、夫人、小姐和姑爷。”老管家毫不犹豫地说。
“没有了吗？”
“表小姐堂少爷们也算是半个主子？”老管家想了想，又补充道。
“你们家里，曾经有个少爷？”
“是的，小少爷是老爷夫人的宠儿，只是没想到，走得那么早。”管家叹了一口气，当初，顾家上上下下都非常喜欢那个漂亮的孩子。
“寒梅最开始的主子，就是大小姐吗？”
“这倒不是，寒梅最开始是小少爷从外面买回来的，后来小少爷出事了，被小姐要到身边去了。”
“小少爷……是怎么死的。”
“跟大小姐出门的时候，淹死在青城河里了。为此，大小姐自责了很长的时间，怪自己，没有看好弟弟。可惜了，那还是小少爷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出门。”
——大小姐怪自己没有看好弟弟，那么除了大小姐之外，会不会还有人，怪他没有看好弟弟呢？
林迟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糟糕的想法，可就在这个时候，礼堂突然传来了骚动。
林迟跟管家对视了一眼，立马冲了过去，礼堂里，寒梅窝着一把刀，架在顾倾城的脖子上。
“你们都别动！”寒梅厉声呵斥道，“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寒梅！你敢！”顾一毫目眦欲裂，恶狠狠地盯着寒梅。
“我敢不敢，你来试试啊。”
“寒梅！你在做什么啊！快放开大小姐！”管家和林迟都想要冲上去，却被寒梅冰冷的眼神，和架在顾倾城脖颈上缓缓用力的刀给逼退了。
“我策划了十年了！你知道吗大小姐，我要在你最幸福的这一刻，送你下地狱！就像当年，你对我的少爷做的一样！”寒梅凶狠地说！架在脖子上的刀用力压了压，顾倾城的脖颈上很快渗出鲜血。
“啊！”顾家大小姐尖叫一声，但是没能解决任何问题，“寒梅，你放开我！”
“顾倾城，你知道我家少爷多么期盼着跟你一起出游吗？十年前，他才十岁，他还那么小，他心心念念地想要跟你这个姐姐一起出去玩一次！他告诉我，如果能跟姐姐一起出去玩，一定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件事之一！”
“可结果呢！你带他去青城河边！让他掉了下去，你却没有去救他！我求你去找人来救救少爷！顾倾城，你摸摸你的良心，当时，真的去求救了吗？你拖延了那么长的时间，让我的少爷活生生被淹死在青城河里！尸体再也没有找到！”
“顾倾城！你该死！那时候我就发誓，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我一定要让你尝尝，生命在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终结的感觉！”
“不要！”林迟大喊一声，扑了过去，可是寒梅小小的身子竟然在那一刻爆发出了无穷的潜力，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能阻止得了她，眼睁睁看着她将匕首，插入了顾倾城的心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少爷，寒梅给你报仇了！”说完，寒梅一头撞向了石柱。
电光火石之间，两个女子的生命就那么终结。在生命的最后，她们都看到了自己记挂了一辈子的画面。

chapter 27 云楼（十六）

被寒梅挟持之初，顾倾城是想过要挣扎的，可随着寒梅的话一句句砸在她心上，她突然没了力气。
她想问寒梅，陪在她身边十年，她可曾苛待过她半分？十年的主仆情谊，就完全不管不顾？
她想要辩解，当年青城出事时，她是有过犹豫，是有想过如果没有了青城……可最后，她还是求救了！她并没有眼睁睁地看着青城死去。为了那一时的犹豫，她不止一次从梦中惊醒，这还不够吗？
可事实上，她什么都说不出口，寒梅是被青城买回来的，脏兮兮的小女孩怯生生地跟在青城后面，被带回了顾家。她知道，如果青城没有买下她，那么等待她的，只有勾栏酒肆。寒梅看着青城的眼神是那么地亮，青城死后，她处于愧疚将寒梅要到了身边，可女孩其实从来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她。
寒梅挥刀时，顾倾城其实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心口一痛，痛得喘不过气来，耳边尖叫声呼喊声乱成一片，而她，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她发现自己好像恍惚间回到了十年前的青城河边，那时，她的弟弟不小心掉进了河里，正在不停地扑腾，岸边只有不会游泳的她和年仅六岁的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