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认真的表情,顾东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哪有那么容易残废的,你当我是纸扎的?”
“顾东源!”沈云晋低吼。
顾东源又笑了笑,才终于学他,脸上的表情也认真的一些:“那点儿活对我来说真算不了什么,暑假这么长,难道我就这么浪费了吗?何况现在中考都考完了,我又不会耽误学习。”
沈云晋顿了下,才道:“你要是真的很想赚钱,也不一定非要去工地啊。”
虽然这么说,但是他也明白,在他们这小地方,赚钱多的都是必须花苦力去做的。
更何况现在顾东源才十五六岁,肯招他做事的地方也没有几个,像小饭馆里端菜倒水洗盘子之类的小活儿,肯定又赚不了几个钱。
“在工地只是暂时的,顶多就是呆满这个暑假,等下回放假的时候,我肯定就不会再做了。”
得,现在还没开学呢,他已经把下次假期都惦记上了。
沈云晋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合着他这么久以来给他灌输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思想全都随风而逝了。
“是不是不管我说什么,你明天都得去?”沈云晋的口气终于松动。
顾东源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可是沈云晋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深呼吸一口,对着顾东源点了点头:“好,既然这样,明天我送你过去。至少让我看看你干活的地方什么样。”
53、我陪你一起
原本以为还得争论不休的话题就因为沈云晋突如其来的妥协划下了句点。
表面看上去两人的意见似乎达成了一致,沈云晋也起来去浴室匆匆地冲了个澡,等他再回来的时候,顾东源已经因为劳累呼吸沉稳地睡了过去。
但即使这样,当沈云晋爬到床上的时候,顾东源还是迷迷糊糊朝着他伸出手,一把把他捞到了自己身边。
现在的天气倒也不是十分炎热,再加上沈云晋刚刚洗过澡,旁边桌子上的台扇还呼哧呼哧的开着,被他抱着也没有什么不舒服,沈云晋没有挣扎,反而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尽量舒服一些。
顾东源感觉到他的动作,又迷迷糊糊的睁了下眼,脑袋跟小狗似的在他脖子上蹭了蹭,直接就埋在了他的颈窝里。
温热的气息又一下一下地打在了沈云晋的肩头。
“怎么这么凉。”顾东源困意满满地开口。
沈云晋刚刚洗过澡,头发都还是湿的,全身也都泛着些水汽,现在在风扇底下吹着,当然全身也是冰冰凉凉的。
但是他却没有浪费口舌跟顾东源解释。
而顾东源也并没有等着听他的回答,磨蹭了两下就再次陷入了沉睡。
沈云晋扭头看向他,台灯昏黄的光线下,顾东源脸上的线条也被衬托的柔和了许多,让他平日里张扬的侵略性也消去了大半。
但是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俊朗的五官,沈云晋的心头似乎又有些若有似无的骚动。
这几年来,沈云晋一直都觉得自己是拿顾东源当儿子养,但是现在突然又感觉他跟儿子似乎又有着各种细微又强烈的差别。
比方说……如果他像顾东源这样每天巴着老爸睡,肯定会被老爸三两脚踢出来的吧?
这些细节以往他从来不曾在意,等到想要在意的时候,却发现已经很难再变更。
沈云晋的手不由得又抚上颈间的那一枚戒指,每当他心思混乱的时候,总是习惯这么做。
而这枚戒指也仿佛是他的定心丸一般,每次都能让他平静一些。
他的指尖在戒指上细细摩挲着,感受着上面的纹路带给他的细微差别,闭上双眼,却蓦地回忆起上一世顾东源把戒指递给他时深邃的目光。
这几年来,或许是因为一直都跟年幼的顾东源面对着面,对于他长大后的模样,沈云晋常常会觉得有些模糊,但是他那双眼睛却一直都很清晰地篆刻在沈云晋的脑海中。
那眼神中的沉静与深邃是没有经历过太多酸楚的现在的顾东源所不具备的,每每想起,总要让沈云晋的心好好颤个几下。
这一生,他再也不想让顾东源拥有那么沉重的认命一般的目光。
想到这里,沈云晋又不由得张开眼,仔细地看着身边这个男孩子的眉眼。
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就已经神采飞扬地计划着想要养活他的下半辈子,这种心思,似乎是上一世的顾东源没有的。
不,或许也有的吧,那时候的顾东源肯定也想过好好赚钱养着奶奶,只不过却因为没有人教给他是非对错,导致他在岔路上越走越远,从而也就毫无选择地跟自己的初衷渐行渐远。
那他现在是不是真的不应该打消他的积极性?
但是想到工地上那些连一般的成年人都难以承受的劳累,沈云晋又觉得为难至极。
胡思乱想着,沈云晋不知道熬到什么时候,才在顾东源的怀中沉沉睡过去。
只不过他心里一直惦记着这回事,并没有再向前一天那样一觉睡到大中午。
第二天早上,几乎是顾东源一在他身边坐起来,他的意识就一下回笼,人也睁开了双眼。
顾东源看见他醒来,似乎有些挫败,叹着气搔了搔头发:“你再睡会儿吧。”
看着他这副模样,沈云晋瞬间就想起了今天的目的,二话不说就摇了摇头:“不睡了,我跟你一起去。”
话刚刚说完,他就又软绵绵的打了个哈欠。
顾东源看见他这副模样,还想开口再劝,但是沈云晋却已经坐起来,先他一步在自己这边下了床,趿拉上拖鞋就往洗手间走去。
顾东源见状也连忙从床上下来,在他身后啪嗒啪嗒地跟着:“喂,云晋,你接着睡吧。”
时间也不过就是早上七点过一刻,前一晚沈云晋睡得又晚,要是正常情况下,他肯定要再在床上赖上一阵。
但是今天却说什么都不肯睡了。
又连着打了两个哈欠,他才走进浴室拿起了牙刷。
老太太早饭已经做好了,看见他们俩出来也赶忙问了句:“你们俩怎么起这么早,吃点儿饭吧。”
“好,洗完脸马上来。”顾东源对着奶奶说完,才又跟在他身后进了浴室。
沈云晋的眼困得都是眯着的,拿着管牙膏就想闭着眼拧开。
顾东源见状连忙从他手里把牙膏拿过来,往他牙刷上挤了一条,顺便又在他的牙缸里接满水,才开始收拾自己。
他们俩的牙膏是一管,都是薄荷味的中华,闻上去清香扑鼻,吃到嘴里却是辣乎乎的。
沈云晋没精打采地把牙膏塞到嘴里,感觉到一阵干涩,才想起自己竟然忘了沾水,又赶忙拿出来在杯子里沾了沾,才又填到嘴里来来回回地刷。
一旁的顾东源却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那是我的杯子。”
沈云晋还是迷迷糊糊的,抬头看他一眼,把自己的杯子推到他跟前:“我的还你。”
这本来就是沈云晋意识不清才犯的错误,但是没想到顾东源竟然真的毫不客气地把他的杯子端在了手里,利落地漱口沾水。
等沈云晋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把一口白牙都刷得干干净净。
看见顾东源对着呲了下牙,闷笑两声,沈云晋才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你也太恶心了。”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他心里却也没有真的感到恶心。
自己的杯子被顾东源用了,他也就自然而然地用顾东源杯子里的水刷完了牙。
两个人又抢着水龙头用凉水洗了把脸,所有的瞌睡虫终于全部被沈云晋扔到了垃圾桶。
早饭是老太太文火熬的小米粥配上自家亲手腌的咸鸡蛋,敲开一头的壳,用筷子随便戳一下,就能看到蛋黄已经腌得往外流油。
桌上其实还有在厂子里拿来的酱好是小黄瓜和芥蓝菜,但是有咸鸡蛋在,它们自然而然地就受了冷落。
沈云晋一直对咸鸡蛋爱不释手,尤其是蛋黄,一在餐桌上坐下,他就迫不及待地戳了一筷子填到嘴里,再低头喝一口小米粥,那滋味简直是熨帖到了骨子里。
这会儿沈宏博跟苏春华还没有过来吃饭,老太太习惯性地等他们俩一起吃,所以餐桌上也就只有沈云晋和顾东源两个人。
顾东源看着沈云晋跟吃什么美味珍馐似的一点点品着手里的咸鸡蛋,嘴角的笑意就禁不住一点点加深。
一个鸡蛋本来就没有多大,里面的蛋黄就更加少,果然,过了没多大会儿,顾东源就看见沈云晋的眉头皱了一下,从蛋壳里挖出一小块带着点儿蛋黄碎屑的蛋清。
看来他的蛋黄是吃完了。
俩人的目光都往餐桌上的小篮子里看了一眼,里面就只剩下三枚鸡蛋。
本来么,老太太没料到他们今天能起得这么早,早饭根本就没有给他们准备——以往的夹起他们大多也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磨蹭磨蹭也就到了午饭时间。
看清沈云晋眼里的失望,顾东源忍着笑,把自己手里的鸡蛋壳多剥下来一些,筷子往里面搅了搅,一整颗蛋黄就被他熟练地挖了出来。
紧接着,顾东源也没有给沈云晋反应的时间,就直接把那枚蛋黄塞到了他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