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阴测测地看了沈星文一眼,显然是想起了上次他倒戈的事情,脸上的神情风雨欲来,几乎是恨不得把他们父子俩给活剐了一般。
沈行云眼里势在必得的神色更重了,看着眼前只剩十几人寥寥护在身边的沈辞,露出了几分得意的颜色来,“哼,沈辞,我沈家家主被你压在底下数百年,你以为他们都是傻子吗?”没人愿意当傀儡,只是之前迫于沈辞的势力不敢抬头,现在有了可以把他除掉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沈辞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越笑越大声,像是见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连肩膀都开始颤抖起来。
他身边的手下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但是没有吱声,仍是尽责地护在他的身边,脸上的神色更为凝重地看着眼前的人。这些人个个身上都带着不轻的伤,他们可不是沈辞,一路被沈行云的人追到这里已经折损泰半了,还剩下的人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沈辞仿佛要将这辈子的笑全部都在这个时候用完一般,过了半晌才颤抖着停了下来,细长的手指把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抹掉,嘲讽地看着沈行云。
“呵,你以为我死了,你就能活了么?”
沈行云微微皱眉,“你什么意思?”
沈辞却不回答他,而是转而看向了灵均,笑嘻嘻地说道:“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准备放过我了呢。看见路上那两个小可怜了吗?那可是沈家的家主大人送给你的礼物呢。”
灵均到了这个时候反而又心情转晴了,闻言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沈辞也不失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枪孔,皱了一下眉头。他伸手在西服的兜里摸了摸,懊恼地发现那些手帕早就没有了,衣兜里现在空空如也。
沈行云对他磨磨蹭蹭的样子有些暗恼,但是也不敢过于激怒了他,毕竟说不准这个人还有什么手段没有使出来,把他逼急了就不好了。他皱着眉,按捺下心头的情绪,假作心平气和的又问了一声,“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沈辞还是没有理会他,纠结地看着自己的衣服,似乎是在考虑是要穿着它,还是把它脱下来擦一擦自己满是鲜血的手。
见他还是这样,沈行云终于憋不住了,他这辈子在沈辞的压迫下憋憋屈屈的当着沈家的家主,几乎是积压了一肚子的火气,早就对这个人不满到了极点,现在看他这副装模作样的模样,只觉自己又回到了那段只能在他面前点头哈腰的时间。
郑乾微微弓着腰站在他的身边,见他盯着沈辞脑门生火的模样自然知道他的怒火按捺不下去了,跟着煽风点火道:“他现在都这副模样了,多半是在做戏罢了,任凭他再厉害,哪有人被打到了心脏还能若无其事的呢?”
这番话可谓是正正说到了沈行云的心坎里面去了,他被这个人压制了大半辈子,心里对他的不满早已堆积得几近爆发,现在不敢动手不过是因为他之前积威甚深,让他从心里感到有些畏惧。现在被人这么一怂恿,顿时只觉脊梁骨霎时就挺直了,他心里发狠的想道:对啊,不就是一个比我多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吗?他现在都已经半死不活了,有什么好怕的?
而且这里还有沈星文在,他早在之前就让他和纪泽搞好关系,沈辞用纪泽的朋友都能把灵均使唤得团团转,更何况纪泽呢?
沈行云的眼神一变,沈辞就察觉到了,他冷冷地扯了一下嘴角,“愚不可及。”
沈行云手下一挥,他的人齐齐地开了枪,这些人的枪口之前就全部都指在沈辞的身上,他勾起了唇角,除非沈辞凭空生出一双翅膀来,否则他只能跟着他这群手下被射成筛子。
纪泽眉头微微一拧,往前踏了一小步,被灵均拦住了,“他没这么容易死。”
沈行云脸上的得意之色还没有显露出来,脸色又是一变,纷乱的子弹倒是射中人了,沈辞仅剩下来的那些人全部都被射成了马蜂窝,但是本来站在那群人中间的沈辞却像是蒸发了一般,凭空消失不见了。
除了灵均,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一变,沈行云不信邪的朝原地又开了数枪,将手中枪的子弹打空之后,还从身后手下的手中夺过枪来,朝着地上周围打空了弹夹。
但是除了风声,周围一丝声响也无。
沈行云一把将手里的枪扔开,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所有人都惊惧地看着他。他掀了掀唇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来,“怕什么?他的手下全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我倒要看他能做出什么来……”
他的话音尚未落下,就发现身边的人齐齐后退了几大步,尤其是刚才还点头哈腰站在他身边的郑乾,忽然像是见鬼了一般,“噔噔噔”后退了几步,差点狼狈地摔到在地上,而他的手下全把枪对准了他。
沈行云先是一怒,以为是郑乾买通了自己身边的人,要给他来一个渔翁得利,但是在看见郑乾眼里压抑不住的惧怕的时候,他身上的冷汗“哗哗”的就下来了。
他感觉到身后的寒气了。
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仿佛是立在了数九寒冬之中,周围的温度骤降,几乎要将他周身都凝固起来。
他还来不及开口,就听身后的人温言问道:“你要看我做什么?”
多年对这个人的惧怕加上他诡谲行为的震慑,沈行云当即就差点软了脚,转而看向自己的儿子,“阿文……阿文!”
沈辞单手掐着他的脖子,笑嘻嘻地说道:“你找他干嘛?你忘了是谁将他派到灵均的墓里去的吗?那个时候你可是没想过他可以活着回来的啊。哦,不过也是,”他看着一眼站在前面的郑乾,“反正这个人你都可以和他再通力合作一次,利用一下自己的儿子也没什么吧?毕竟那个时候他可是一心想着想把阿文给留在里面的。”
他说着沉吟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之前的事情,“唔,让我想想,之后你又是怎么哄骗着他去苗王墓里来着?嘶……我给忘了,阿文你还记得么?”
沈辞说着笑嘻嘻地看向了沈星文,一副好长辈的模样,似乎他和沈星文的关系真是有那么好一样。
沈星文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也没有看他的父亲,垂着眼皮仿佛地上有什么好东西。薛云诚还愣愣的没从沈辞的话里回过神来,这是怎样一种纠结的关系啊……哪有这样坑自己儿子的老爸啊,这一定不是亲生的吧?
沈辞脸上含着温和的笑,配上他那张清雅的脸,看上去仿佛是摇着折扇的翩翩君子一般,哪怕他此刻满身都是鲜血。
薛云诚伸手握住了沈星文的手,顺便鼓励一般地捏了他一把,感觉到被人反捏了回来,他才抿着唇傻笑了起来。
沈辞也不在意他是否回应,冰凉的手指在沈行云的脖子上划拉了一下,似乎是在找到底哪里比较好下手。
沈行云几乎被他这个举动吓得跪下,颤抖着声音开始求饶,“老祖宗,老祖宗,我只是一时糊涂啊,”在小命面前其他东西全部都要往旁边抛,他红着眼睛指向郑乾,“都是这个人,对!都是他!都是他在妖言惑众,我一时猪油蒙了心,脑子不清醒就答应他了,老祖宗,我在你跟前那么多年,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我给你做了那么多事啊老祖宗,就算不看在功劳上,也得算上苦劳啊……”
“哦?”沈辞唇角微勾,眼睛看向郑乾,“真的?”
沈行云急忙点头,如果不是他的手掐在脖子上恐怕现在真的已经跪下去了。
☆、第92章 昆仑(九)
沈辞眼里的冷光微微一闪,“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赶紧去死呢……”
沈行云被他冰凉的手逼得只能将脖子仰起来,但是仍能感受到他手上传过来的刺骨的寒意,丝丝缕缕地顺着相触的皮肤延伸过来,仿佛一双看不见的手,将他牢牢地钉在了原地,连身体里的血液都要被凝固了一般。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郑乾还有他的手下全都站在他三步开外的地方,惊惧地看着沈辞,而他被沈辞扣在身前,让想要开枪的人也投鼠忌器起来。
沈行云心中一片冰凉,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之前为了利用郑乾的这张脸,沈家可谓是将他得罪了个透,但是为了西王母的不死药这个共同利益,郑乾可以不计前嫌的和他合作,现在自己落了下乘,痛踩落水狗谁都会。
沈星文仍是低着头,显然是不打算插手这件事了。
“阿文……阿文,父亲知道你怨我,但是这件事真的不是沈辞说的那样,想想那支‘梦回’,对,梦回,如果我是想要你去送死,怎么会把这种东西交给你?”
沈辞凉凉地插嘴道:“那是为了防止你的人抢了尸体之后那条大蛇发狂用的,只是没有想到他那么早就把它点了而已,不过也是小子你命大,如果不是你先前就把它给用了,而这个废物也没有抢到苗王的尸体,否则光是那条蛇发起怒来就能把你给撕碎了。”
他这么一说,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眼里流露出几分憧憬的神色来,“不过我倒真是没有想到他还能再醒过来,可惜死得太快了,不然我还真想尝尝……啧……”他语气里满是遗憾的味道,同时还看了灵均一眼,那时如果不是这个人的话,可能他已经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