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有什么鬼,怕是哪个守夜的丫头见你睡的不安稳,好意进来瞧瞧吧。这也里黑灯瞎火,怕是看岔了。”
大太太坐在西首,边拨弄着手中的佛珠,边冷静地说道。
“不是,我问过了,当夜里守夜的丫头们都在门外,耳门那边的老妈子二更的时候还进来看过,全都在外头呢,没有人进来过。”
接过老妈妈递上的压惊茶,沈黛云喝了一口,惊魂未定地说道。
“香儿,你说。”
大太太指着一旁一个二十岁不到的丫头问道。
那丫头上前一步道,“回太太的话,当日值夜的丫头就我和小翠,珍儿三人,我们都在外头的廊子上坐着。没有沈姑娘的吩咐,不敢进房。”
此言一出,堂上的众人脸色都如同这夜色一般抹黑,厅里惊得仿佛没有人气一般。
“老爷,太太,恕老奴多嘴……前些儿日子馨儿姑娘去了……这十七八岁的女子,不就是馨儿么……”
刚才递上上去的老妈妈站在一边,低声地说道。
“馨儿?馨儿不是母亲的贴身侍婢么?我走的那会儿,馨儿不过十二三岁,如今也确实到了这个年纪了,她怎么了?”
从进了内院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时长安此刻突然插嘴问道。
“丫头大了,心思也活络了。前些日子做了些败坏门风的事情,我要撵她出去。她一时抹不开面子,跳井死了。”
大太太说着,手里拨弄佛珠的速度愈发快了起来。
时老爷听了,脸色不改。只堂上的一干妈妈和丫头们,纷纷低下头,似有难言之隐。
“真的死了个丫头,是那个丫头的鬼么?不,我不要住这里了,我要回上海,我要回去。”
沈黛云脸色大变,将茶杯往案几上一放,朝着时长乐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长乐,我们回去吧,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时长乐看着自己被未婚妻紧紧抓住的手,心里自然是心疼的很,只是他偷偷往两边一瞧——大哥时长乐永远都是一副超脱的模样,自不必说。看堂上坐着的两位时家当家,尤其是大太太厌恶不屑的表情,思量了几秒,将手从她的手里抽了出来。
“傻丫头,好歹我们都是受过科学教育的,这世界上哪里来的鬼?再说了,如今这都什么时候了,是你想回去就能回去得了的么?”
时长乐安慰地说道,“我看是你今天累了,又住在陌生的地方,所以晚上多梦。怕是魇着了。现在回去睡吧,也别麻烦大家了。”
“魇着了……不,怎么会呢,那么真实,不会是噩梦的。”
沈黛云坚持地摇了摇头,说什么都不肯再回到那个富丽堂皇,却充满了诡异之色的绣楼上了。
众人无法,最后还是眉姨娘表示要接沈黛云回自己的院子睡,这才让她安静了下来。
老爷夜夜/宠/幸眉姨娘,虽然不愿意,但是看在未来小儿媳的份儿上也只得答应。
这么一来倒是大太太得了便宜。
要知道自从大儿子接手了时家的生意,从四年前离开时家老宅子常年驻扎在省城做生意后,时老爷基本上就没有再踏足她的房里半步。
她的那件所谓的主卧,冷的就像是院子里假山下那个夏日里藏冰的冰窖一般,冷的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躺在棺材里。
夜复一/夜,听着偏院那边传来眉姨娘的唱曲声,看着那边一派桃红柳绿的合合暖意,她只有长跪佛前,念经告祝。
本来时长乐作为弟弟,居然先兄长一步将新妇领回家,她心里是极不情愿的。
晚饭的那会子,眉姨娘一手拉着这个上海百货大王女儿的手,一手指着梁上贴的金箔,笑着说时家总算又要添丁进口时那副张狂的样子,让她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咽不下去,憋闷了好一会儿。
没想到这个丫头来的第一个晚上,就让老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大太太拨弄佛珠的手一停,转身朝着老爷柔柔一笑。
“老爷,屋子里备着今年刚收上的好茶。眼看着天也要亮了,不如品一品这香茗吧。”
大太太年轻的时候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只是她一来年岁已长,而来平日里一直端着当家主母的架子,脸拉得又长,自然不如常常带笑的眉姨娘来的讨人欢喜。
老爷自从将生意完全交给大儿子后,便流连于眉姨娘一手打造的温柔乡。
对于自己这个原配的妻子,真的只是当她是后院的当家人,差点忘了在眉姨娘进门之前,自己也是真心疼她敬她,那些个举案齐眉,共读诗书的日子了。
如今大太太站在灯下,回头对他这淡淡一笑。与眉姨娘如同春日里繁花似锦的旖旎色彩,仿佛冬日里的白梅一般,静素却让人心生爱意。
仿佛一股清流袭上心头,老爷上前一步拉起大太太的手,拍了怕她的手背。虽然脸上已经被岁月悄悄地侵蚀,但是大太太这双一辈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依然滑润的如同二八少女。
“敏君,这夜色那么好,光是喝茶,未免可惜。”
“老爷……”
听到久未被人提及的闺名,大太太羞涩地低头一笑。
从那天起,直到时老爷六十大寿的前夜。
每一晚,时家老宅里都会死一个丫头。
馨儿还魂来索命的传闻,笼罩在整个时家老宅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每天两个饭局,从早吃到晚
今天不得已吃了一半更亲戚说晚上要开越洋会议从饭局里逃出来,这才码了一章发出来
家里一个人的时候码恐怖片真的好吓人。。。。
☆、第47章
“搞什么啊,什么闹鬼啊。原来只是道具师做的道具而已。神经哦,好好的道具不放在屋子里,偏偏挂到外面。风一吹,月亮一照,把群演们吓的半死。”
吴开颜握着手机,看着上面死都不出现半格的信号指示,不甘愿地说道。
“说的你很想见鬼一样。”
里欧同样拿着手机,满屋子乱转,企图到一个收信最好的地方。
“没见过,好奇不可以么?”
吴开颜跳下凳子,举着手机跟着他一样乱晃起来。
穆远修瞥了她一眼,暗道你何止是见过鬼,而且天天和鬼一块处着都要一年了。
“哦,我的中文老师跟我说过,你这叫做——叶公好虫!”
里欧嘲笑地勾起嘴角。
“白痴,那叫做‘叶公好龙’!”
吴开颜回头对着他吐舌头。
“你承认就好!”
里欧得逞地笑道。
“你,你,你!才会说几天中文,就学会骂人了啊!”
没想到这个外国鬼子心眼贼坏贼坏的,吴开颜气的直跳脚。
“死心吧,这里除了有电灯,什么现代化的东西都没有。要打电话,明天下山打去。要么出去闹,要么给我安静地呆着。”
吴开颜朝着里欧做了一个鬼脸,乖乖起跑去隔壁的房间。
穆远修将剧本打开,翻到明天要和崔景梵演对手戏的那一场。
时家变得越来越诡异,才短短的三天,就已经死了三个丫头。
有人说是投井死的馨儿的冤魂前来索命;有的说是那个出嫁头天被原轿发回,然后吊死在花园里的大姑奶奶不高兴有人住进她的绣楼,出来作祟。总之整个宅子闹的人心惶惶,沈黛云快要接近崩溃的边缘。
这一场,是兄弟两人就如何逃出时家宅子的一段精彩对白。
一长一幼,一嫡一庶,一个自傲,一个自卑,同为时家的血脉,却有着完全南辕北辙的性格。
穆远修一边揣摩着剧本,一边用手敲着桌面。
庶出,有一个优秀的兄长,注定不能继承家业……
这种生活环境,是他全然陌生的。
先不谈他有没有兄弟和家人,以穆远修的个性,若是生在这样的家族,恐怕一天的气都不能受。
不等有鬼魅前来作祟,恐怕他自己都会血洗了这个家。
但是时长乐不是……
他有一个出身不堪的母亲,所以从小被嫡母教养。那种“教养”对这个年幼少年而言,具有太大的打击性。
一方面他自得自己是时家少爷的身份,另一方面又自卑于母亲的出身。
他看不起自己的生母,但是传统的礼教孝道却让他不得不顺从那个总是让他丢脸出丑的生母。
他知道嫡母对自己的鄙视,但是却时时幻想着若嫡母是他的亲身母亲,自己的处境又会如何?
对这个年长自己五岁,但是出身名门,冷静自持,天生带着贵族气息的兄长,他的感情更是复杂无比。
“里欧,你有兄弟么?”
穆远修回过头,看着不知道忙着捣鼓什么的里欧。
“兄弟?哦,我有一个哥哥,他叫做凯撒。”
总算将咖啡机拼好通上电,里欧开心地问道,“怎么了?远修你在关心我么?”
“你们兄弟两感情怎么样?你父亲比较喜欢哪一个?”
其实穆远修本来想问他觉得他父亲会把家产交给哪个继承,但是考虑一下,换了个比较温和的问法。
“哪个都不喜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