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穆远修起身,走到华牧之床边。
“我还有一件事情很是好奇——说实话,你十年前在拍摄动作片的现场,是真心要救崔景梵么?明明同期出道,但是不论是话题度还是口碑都要比你来的好,华一哥,你那时候那么好心?”
穆远修俯下身去,盯着华牧之的眼睛问道。
被穆远修那么盯着,华牧之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毒蛇顶上的青蛙一样,完全无法动弹,那种从身体的最底处渗出凉意让他觉得自己和眼前这个年纪相当的男子就像是处在食物链两个极端的生物,而不是同等的人类。
“穆远修……我绝对不要和你做敌人,你实在太可怕了。”
过了半晌,华牧之苦笑地憋出一句。
“没错,那个威亚事故是我故意为之的。我很嫉妒他,就像是你说的那样,明明我们条件差不多,演技也相当,凭什么他得到的关注就是比我要多?那天在片场我听说《午夜追杀令》的副导演找上他……明明是我们一起去试镜的,而且我还陪那个长的跟猪头一样的监制睡了!哈!”
华牧之摇了摇头。
“所以我趁着武指不注意,在威亚上做了手脚。但是看到他真的头朝下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的时候,我后悔了——他是我兄弟啊!我们同一天进公司,住在同一个培训生的寝室里,而我居然要害死他!”
“所以你‘救’了他,反而把自己弄的那么惨,害的自己比他晚了那么多年才出名?”
穆远修冷冷地说道,“真是傻瓜,既然做了,为什么不做到底?不然今天‘东京影帝’就是你的了。”
对于华牧之的卑劣做法,穆远修不认为有什么错误。
错就错在没有按照既定的计划走下去,结果让自己倒赔了进去。
心软的人,注定做不成大事。
“我知道你在讽刺我……是我对不起景梵,这次也是他冒着生命的危险来救我……”
华牧之只认为穆远修在说气话,愧疚地说道,“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小美还有崔景梵。”
对于这种忏悔的话,穆远修实在听不下去,冷笑了一声朝门口走去。
“我替你再加一个吧,还有那个傻姑娘肚子里的孩子。”
说罢,“砰”地一声,潇洒地关上了门。
徒留华牧之目瞪口呆的表情。
“肾都衰竭了还能够让女人生孩子,真是没天理。”
穆远修看了看自己的手,冷哼一声往自己的房里走去——刚才自己故意拜托那个傻乎乎的姑娘出去给自己买纸巾的时候,那姑娘一不小心差点跌倒在地。
就伸手一扶的功夫,确确实实搭到了她的脉搏,是喜脉。
☆、第26章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夜风朔野,吹起的黄沙直冲霄汉。天空中,红色的新月高挂于天际,仿佛沾满了血迹的银钩一般,美得妖艳、诡谲。
一身如雪白衣,三千银丝飘散在身后。
曾醉墨一手执剑,倨傲地望着从千阶天梯上缓缓爬上来的段立勋。
经过了一整日的奋战,从魔教三十六魔窟一个个杀过来,此刻的他浑身浴血,已然分不清那披挂全身的红色是自己的,亦或是无数魔教教众的。
“段立勋,你比我想的要来的快一些。”
曾醉墨抬头望了望天上已经爬到天空中央的明月,露出一抹嗜血的微笑。
“曾——醉——墨!真的是你!”
如果不是这熟悉的嗓音,如果不是千鸿轩在临终前的一刻留下“大阴谋”的幕后黑手的线索,他根本无法相信自己最信任最推崇的义弟——
那个在大漠客栈中为自己解围的羞涩/书生;那个风尘仆仆背着行囊来京城投靠自己的赶考秀才;那个在自己的“逼迫”下放下读书人的架子,为难地和一干江湖人等结义金兰的老实人……
所有一切温文的面目,原来都是假象!
他万里迢迢潜入沙漠来追杀魔教教主,结果魔教的教主早就潜伏在自己的身边!
从他们出京城开始,中原武林的各大掌门和继承人就一个个死于非命,这些人无一不是他段立勋的好友!
也正是因为如此,段立勋才被怀疑与域外魔教勾结,意图颠覆中原武林。
为了查出事情的真相,也为了洗刷自己的冤屈,段立勋与一众好友们再一次返回西域,查找神秘魔教“黑云城”的所在。
开云派门主云峰,诸葛门少主诸葛小飞,雨花楼少东家陈海阔,展信阁阁主汪玉祁,千蕴世家少城主……千鸿轩……
这些当初的和自己一起歃血为盟的江湖豪杰,就在曾醉墨无情却缜密的计算之下,陆续在自己面前惨死。
若不是千鸿轩最后撑着一口气,将看到凶手的真面目写在墙角,恐怕他段立勋直到死的那天,都不会想到那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满口之乎者也的青衣书生,居然是人人闻风丧胆的魔王!
而如今,他此生唯一的留恋,他的孟小帆,还在眼前这个已经化身为恶鬼的男子的手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段立勋目呲尽裂地望着他。
他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什么曾醉墨要逼他到这种地步。
朋友,爱人,名誉
他段立勋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全部毁在他的手里。
但是原因呢,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开始,为什么又是他来承受这一切!
“为什么?呵,问的好,为什么呢……”
曾醉墨嘲讽地笑了,“我到是想问问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年前中原武林不过死了几个掌门,你们就把苗头放在了我们西域?为什么你仅凭着几个模糊的证据就说是我‘黑云城’是凶手?”
“你……”
“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中原武林是‘名门正派’,而我西域魔教是‘邪魔外道’。‘名门正派’做的决定必然是对的,‘名门正派’的行为必然是磊落的、光明的。‘邪魔外道’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必做,必然是‘无恶不作’、‘卑鄙下流’。”
曾醉墨掏出手里的一块物什,扔到了段立勋面前。
看着滚落在脚边的那块黑铁,段立勋瞳孔一缩。
“这是中原武林盟主的‘玄铁令’……前任盟主果然是被你们……”
“哈!你看,好一个‘果然’!”
曾醉墨抬头,一道剑气朝着段立勋而去。段立勋惊得急忙侧身,脸上依然有一道血痕绽开。
“就因为我拿着你们前任武林盟主的玄铁令,所以我就是杀死杨凌周的凶手?真是可笑!这块玄铁令是从青城山长老的身上搜出来的!哦,对了,你自然又要说了,这青城山长老也是我魔教杀的……呵呵……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对付你的原因——你们这些名门正派要灭我魔教根本没有什么原因,我杀你段立勋,所谓中原武林的后起之秀,下一届的武林盟主——又需要什么理由么!”
曾醉墨仰天大笑起来。
“段立勋,你这条可怜虫,你以为是个大英雄?你不过是被中原武林所利用的旗子而已!当今中原武林早就分奔离析,腐朽不堪。杨凌周,你们的盟主,是你们九大门派联手秘杀的。”
“不,不……”
段立勋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还有去年里死的那些中原门派的掌门们,他们则是为了争夺这块代表武林盟主地位的‘玄铁令’争斗而死——不过你知道的,‘名门正派’么,怎么可能让这种龌龊的事情浮上台面?所以他们就派你这个所谓的‘武林新星’来我西域寻找凶手,其实你寻找到的所谓真相,不过都是他们布置好的用来掩盖自己罪行的假象而已!”
“胡说!盟主和各大掌门的惨死,分别是你们魔教所为!”
段立勋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叫着。
“可笑,我‘黑云城’多年来和你们中原武林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何人称霸武林,何人做盟主,与我西域有何干系!几百年来不停地往我魔教身上泼污水,泼的得心应手,泼的理直气壮!好!既然你们做的出,就要付出代价!”
曾醉墨冷笑,“你们不是说我们滥杀无辜么?我就杀给你们看!把那些名门正派的子弟们,一个个在你的面前杀死。你们不是说我们冷酷无情么?被自己‘义弟’背叛的滋味好么?最重要的是——段立勋,现在中原武林人人当你是杀死盟主,背弃正道的罪人,这滋味好受么?这种百口莫辩的滋味,是不是很嗜人心魂?”
看着段立勋几乎崩溃的狂乱表情,曾醉墨仰天长啸。
“这就是‘名门正派’!这就是‘名门子弟’!哈哈哈哈!段立勋,在我的眼里,你不过就是个被人利用的小丑,被我耍弄的玩物而已!”
“住口!”
多年来的信念在这一刻崩塌。
善与恶的界限在哪里?
神与魔的分别又在哪里?
但是恶魔又岂会放过这种打击他的机会,曾醉墨对他掷出了最后言语的匕首,“对了,你已经没有名誉了,也没有兄弟了……不过你还有一个女人,孟姑娘——武林第一美女,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