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却依然杵在尤里斯家做客。
尤里斯忍,忍,忍。
忍了足足三天,老板始终都没有回国的意思。
尤里斯忍不住在逗比表弟面前开口抱怨:“他要呆到什么时候?”
逗比表弟不太在意地反问:“我怎么知道?”
尤里斯伸手抱紧了逗比表弟,用力之大几乎快把逗比表弟按进自己身体里面。
逗比表弟只当他又发作了,闭上眼随他抱。
尤里斯声音沙哑:“我不知道我还能给你什么。”
逗比表弟一怔。
尤里斯为了把他留在身边,除了一纸证书之外,还有借用尤里斯家招牌的巨大权限。他可以随意打着尤里斯家的招牌招摇撞骗,捅出再大的篓子尤里斯都会给他收拾残局。
——他在利用尤里斯家的影响力。
——他在利用尤里斯。
这一点他们都心知肚明。
只要他不转身离开、不转投别人怀抱,什么都能做、要什么都可以。
这是天底下最大方的交易。
——但到底只是一场交易。
看着逗比表弟微微愣神的表情,尤里斯收紧手臂。
他时刻都在计算着手里的筹码,时刻计算着怎么才能把人栓得更紧,可惜似乎永远都徒劳无功。
他对逗比表弟好,逗比表弟欣然接受;他给逗比表弟权限,逗比表弟爽快使用;他把有用的人介绍给逗比表弟,逗比表弟大方接纳。
一切都很顺利。
但始终原地踏步。
尤里斯感到挫败。
这是他有生以来面临的最大的困境,而将自己推进这个困境的是他自己。
是他自己亲手摧毁了他们之间的美好过往。
尤里斯声音低哑:“告诉我我还能给你什么,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真正把你留在我的身边。”
逗比表弟觉得有点莫名,他笑了笑,说:“我现在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他的目光转到别的方向一会儿,又转回尤里斯脸上。他曾经迷恋过这张脸,千方百计地想从这张脸上看到别的表情,想看到这个人笑,想看到这个人开怀,想得连觉都睡不下,翻来覆去、绞尽脑汁地思索再见到这人时该怎么哄他高兴才好。
只可惜当初的狂烈炙热在遗忘和噩梦交织的七年里晾了那么久,早就冷却了。
可惜走不近,又离不开。
这么相处久了,逗比表弟居然觉得挺轻松的。
不远不近地处着也不错,至少大家都不必再为这些事伤神。至于尤里斯问的“还能再给什么”、“怎么才能真正留下”,逗比表弟不打算去想。
有些事情不能深究,一深究只会再一次把伤口撕开,弄得谁都不愉快。
眼看尤里斯似乎非要得到答案才肯松开,逗比表弟唯有向尤里斯保证:“我哪都不会去。”
尤里斯听到逗比表弟的保证后并没有多高兴,他低头看着逗比表弟。
逗比表弟微笑回视。
尤里斯轻轻亲了亲逗比表弟的额头,而后吻上他的眉眼。
他拥有过逗比表弟最真心的笑容。
然而那时候逗比表弟有多真心,他的“舍弃”和袖手旁观就把那份真心践踏得多深。
他了解逗比表弟。
逗比表弟一向爱憎分明,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高兴就是高兴,难过就是难过——在逗比表弟身上从来没有虚以委蛇这个词。
这样的脾气,要努力多久才能做到像现在这样在他面前笑出来?
是他逼他的,他逼迫他不得不留下来,逼迫他不得不重新面对过去的一切。
尤里斯抓住逗比表弟的手:“你哪都可以去,只要你肯回来。”
逗比表弟又想笑,刚想插科打诨来个谢主隆恩,看见尤里斯郑重其事的表情以后又把话收了回去。他简简单单地回了一个字:“嗯。”
第二天老板终于有了回国的意向。
同时回去的还有经过一年的康复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小铃铛。
逗比表弟亲自开车送老板一行人到机场。
逗比表弟说:“小铃铛,你可是我们桥梁的小代表,回去后得好好表现。”
小铃铛可着劲点点头:“我会的!”
逗比表弟笑了起来,腾出一只手揉揉她的脑袋。
小铃铛严肃地说:“开车要认真。”
逗比表弟连连应是。
目送老板几人上了飞机,逗比表弟站在原地看着高高的天穹。欧洲的初春还带着几分雪意,路边积着薄雪,刮面而来的风有点凉,但又渗着一丝丝的暖。
逗比表弟静静看了一会儿,转身往回走。
老板是个尽责的兄长,一句话都不问他,特意挪出空亲自过来观察了好几天。逗比表弟知道老板是怕他说谎,怕他逞强。
事实上他过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轻松。
他已经卸下了所有负担,噩梦早已离他而去、事业正式迈上正轨。
现实生活忙碌又充实,爱不爱什么的,谁有空一天到晚去纠结。
逗比表弟低头看了眼落在鞋尖上的细雪,微微仰头,看见了天空飘下无边无际的雪,又细又小,若有似无。
他顿了顿,往前方望去,只见尤里斯以最安静的姿态站在那儿等待着。
逗比表弟再次停顿片刻,朝尤里斯走去。
尤里斯将挂在手腕上的围巾披到逗比表弟脖子上,仔细地帮他围起来,说:“天气还是有点冷,小心感冒。”
逗比表弟点点头,和尤里斯并肩走向自己开来的车。
逗比表弟走了几步,转头看向身侧的尤里斯。直到如今,这张脸依然符合他的喜好,灰蓝色的眼睛,笔挺的鼻梁,偏薄的唇,怎么看都是他一眼会喜欢上的那种。
逗比表弟和尤里斯对视。
他的目光里没有迷恋,也没有嫌恶。
他的心情很平静,没有汹涌的情潮,也没有挣扎和痛苦。
他抬手理了理尤里斯被风吹开的围巾,说:“你也是。”说完他微笑着调侃,“不然还是会传染给我。”
这也许是逗比表弟能给的最大的回应了。
然而仅仅是这样,尤里斯却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变得鲜明无比。
这样已经足够了。
老板领着小铃铛回到国内。
一踏进门,老板就眼睁睁看着小铃铛第一时间跑到陆小华身边霸占了陆小华。
这才是他为什么在尤里斯家“观察”那么久的原因!
这两家伙见面的次数明明不多,偏偏感情比谁都好!
老板在一边举着报纸旁听起来。
小铃铛正热烈地和陆小华讨论着《新贵》的剧情,她对双主角的设定特别感兴趣,拉着陆小华把伏线一条一条地挖出来。
管家端出果汁来的时候看了眼“全神贯注看报”的老板一眼。
老板正好把报纸往下挪了挪,对上了管家疑惑的目光。他平静地说:“落下了几天没看,错过了很多消息。”
管家意味深长地瞅了瞅老板,大手一挥,招呼大狗去外面溜达。
想盯着现伴侣和“前未婚妻”就光明正大地盯嘛,又不丢人!傲娇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该!
老板:“……”
他觉得自己在家里的地位越来越低了。
小铃铛的回归让封家上下一阵欢喜,特意邀老板和陆小华过去聚餐。封家老二看着老板和陆小华光明正大地一块出现在自己家,酸水直冒,当下一捂肚子,满脸痛苦地打电话给肖骁求安慰。
肖骁在封家老二死乞白赖的要求之下赶到封家。
看到封家老二精神奕奕地瞅着自己,封家又是人都回齐了的大仗势,肖骁哪会不明白封家老二根本是装病把他骗过来!
肖骁无奈地说:“你直接叫我来不就行了?”
封家老二见目的已经达成,又听明白了肖骁话里的纵容,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笑眯眯地说:“下次我会直接叫!”
封家老二自个儿顺心得很,顿时有了掀风起雨的兴致。他跑到陆小华身边向陆小华通风报讯:“陆小华,听说薛思齐在欧洲那边顺利拿下了好几个好技术,这里头少不了那位文主编的功劳!”
陆小华目光一顿,笑着接话:“你这是跟我报喜?”
封家老二一听就知道陆小华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再接再厉地煽风点火:“这次小铃铛先回来打前站,后面桥梁要在这边设分部,你猜到时候会由谁来负责这件事?”
陆小华也不恼:“还用说吗?自然是文主编这个大功臣。”
封家老二说:“你一点都不担心?真不怕他们旧情复燃?”
陆小华低着头,神色黯然,眼神幽幽,他的语气都带上了令人揪心的忧郁:“担心又能怎么样?我又帮不上他的忙,有人能帮到他不是很好吗?虽然……”他没有往下说,而是硬挤出一个笑容,“反正我觉得挺好的啊。”
封家老二:“……”
好像玩过头了怎么办?陆小华这强颜欢笑的模样儿看起来挺让人心疼的,他要安慰回来吗?
封家老二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呐呐地劝说:“你不要妄自菲薄,真要不想他回来,你直接把桥梁分部要过来由你负责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