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拿不准的东西,师北落要么索性放弃这个想法,要么便去耐心求证。付青硕若真的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对师北落的计划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驸马,公主请您进去。”杜未未出来的时候见到师北落一个人停在院中玉立,那种专注而沉思的神情让他整个人突然间变得很遥远很陌生。杜未未开始觉得,师北落或许不是自己或者是大家所想的那个样子。
师北落被杜未未的一声呼唤拉回了现实,抬眸,平静的眸子映着面前的丫头,唇边慢慢绽出温和的笑容,“北落这就进去,多谢杜姑娘。”
杜未未一向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如今依旧不太客气,但师北落却以礼待人,这让杜未未不禁有些赧然,红了脸的同时声音也显然小了下去,“奴婢告退。”
师北落冲着她颔首示意,自己推门入了主屋,一眼便瞧见六扇门屏风上映着的一个婀娜影子,发丝如瀑倾泻披在肩头,身上的衣衫轮廓朦朦胧胧,似乎穿的仅仅是一层轻纱而已。
师北落心头又是一通猛鼓重锤,在转身带上门的那一刻,她有丝毫的犹豫想要退出去。
若她的想法正确,付青硕对她早就怀有异常的感情,那么摧毁她最好的办法便是假装爱上她。若她的想法错误,付青硕依旧只是另外存有目的,那么接下来要如何对待她便另作他想。
“驸马,”屏风之后那个影子突然出声,一字字如珠玉般敲击在师北落心头,“你赠本宫一只玲珑玉狮子,本宫要还赠你一样礼物。”
“公主何必客气,这都是北落该做的。”师北落恭敬道。
“你转入屏风来,东西在本宫的手上。”对面的人影道。
师北落抬眸,盯着那人影好一会儿,似笑非笑道,“是。”抬步绕过屏风到了后头,付青硕正慵懒地倚在榻上,半曲着腿,纱裙半垂半掩,露出修长又洁白的长腿。丝绸质地的衣衫分外宽松,像是胡乱搭在她的身上,却别有一番妖娆味道。
“驸马?”付青硕见师北落站在榻边迟迟不开口,出声唤了一句。
“嗯?”师北落直视她的眼睛,似乎想要看穿她的心思。
付青硕扭过头从里侧拿出一盒有些发黑了的木匣子。虽然表面已经烧焦,但隐约可见上面的描龙彩凤吉祥图案。
“驸马,你可记得此物?”
师北落眸色一动,藏在袖子中的手攒得越来越紧。
她怎会不记得这件东西?!这是母后最珍惜的首饰盒,里面放着父皇送给她的定情信物,是她珍惜了一辈子的东西!
四年前,陈国开城投降,那时候陈帝与陈后盛装迎接琥国盛气凌人的军队入宫,陈后头上所戴正是这件九转龙钗头凤。
师北落眼眶渐热,握拳的手将指甲深深嵌入了手心。喉间冒出一股腥涩感,但被她勉力咽了下去。
她此刻不能有丝毫的失态,更不能落泪哭泣。她已成为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冷血复仇者师北落,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李悠南了。
但——
师北落的目光缓缓上移,定定地看着那木匣子的扣子。
在小的时候她曾偷偷打开那个金色的扣子,如愿见到了父皇送给母后的那只朱钗,顺手拿了出来玩,却不小心丢入人工池中。温婉慈祥的陈后头一次对小小的李悠南彻底发了火,甚至将她关在房门中面壁思过。
在李悠南靠在门边孤独地思考自己到底哪里错了的时候,外面的宫女太监正在忙碌地来回,原来陈后命令将那人工池的水打干,这样才可以捞到那一只丢失的朱钗。
后来朱钗找到了,李悠南也被放了出来。当她抬头看见母亲和父亲就在自己宫门前双双等着自己的时候,眼泪便不争气地簌簌落下,似乎总也流不完。
“悠南,”陈后温柔地摸着她的脑袋,弯腰对她说,“这只钗子很重要,母后以后要将它留给你,等你出嫁的时候你就会用得到了。”
一小股凉风穿过狭小的缝隙吹在师北落的脸上,迎着这股凉气师北落的头脑瞬间变得清明。她回神之后,蓦然看见的是付青硕那一双深邃如海的眸子正含着深深浅浅的光望着自己。
师北落暗忖着付青硕此时拿出这样物件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失态,即便到了此刻她还是不温不火地用她的方式来逼迫自己承认自己的身份。可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承认如何,不承认又如何,难道她自己心中澄明还不够,非要逼自己将一切都说出来么?
那木匣子和里面的朱钗都是母亲的遗物,师北落不会不想要。但这一伸手便等于承认了自己便是陈国公主李悠南。
师北落稍抬眼睫,凝眸注视着付青硕,付青硕托着那木匣一动不动,似乎还在期待着什么。
但师北落却好奇问道,“这黑漆漆的东西是什么?”
付青硕一怔,“驸马,你——”
师北落上前一步,伸出双手作出想要接受赏赐的意思,“无论这东西是什么,只要是公主赏赐的,师北落都欣然接受。”
作者有话要说:先解解馋吧....某木明早再改
☆、第032章
在从付青硕手中接过那发黑的木匣子之后,师北落心中狂喜,连托着住木匣子的双手也在微微发颤。木匣子虽然轻如发丝,但在师北落手中却重如千钧。她托着的是对母亲的思念,是对父亲的尊敬,还有对疼爱自己的兄长的依恋。
这一张张深埋在记忆里的脸终于在此刻被付青硕用一个小巧的木匣子引出,一发而不可收拾。
师北落鼻间酸涩,若不是还在付青硕的面前,此刻她便要软坐在地上,彻彻底底地放肆哭一回。
“谢公主赏赐。”师北落颔首致意,最终将那木匣子放在了屏风后的圆桌上。目光扫过付青硕的脸,打量四周环境。付青硕让她今晚上榻上去睡,现在榻上铺了两床被褥,付青硕躺在外面,难道自己要越过她往里才能躺下?
方才进来的时候,师北落已经看见虎皮躺椅上的薄毯已被撤去,看来付青硕真的打算与她同床,但幸好,不用共枕。
付青硕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卷书,此刻正卧榻半躺着翻阅,眉头时而蹙起,时而松开。师北落想要看清那书的扉页,但却在此时那种头晕的感觉侵袭而来。她一个不稳便往前栽倒,本以为会直接砸在榻边,但一双柔软的手却及时伸了过来,搀扶住她。
师北落抬头,付青硕垂首,两个人的视线撞击在一起,一时间竟默然无语。
烛火噼啪一声跳动,光影在脸上晃动了一下,还是师北落扯起笑容温和道,“谢谢公主。”
付青硕手中的书跌在了地面上,书页沙沙翻过。此刻,付青硕脸上写着担忧二字,问道,“你怎么了?”眉头一拧,抽手在师北落的面前摇了摇,发觉师北落的眼神有些茫然,无法聚焦。
“明日跟本宫进宫,拜见一下父皇,顺便让太医瞧一瞧你的眼睛。”付青硕最后松开师北落吩咐道,言语中颇带责备。
师北落低头整理下略显凌乱的衣角,端端正正站在榻前,不温不火地道,“明日入宫陪公主见皇上是北落分内之事,但北落的眼睛并无大碍,就不劳烦太医了。”
琥国皇帝是导致陈国灭国的罪魁祸首,师北落在来到琥国京都之前从未见过他,直到那日琥国大庆,师北落远远地在城楼下看了一眼,皇帝的脸她是看不清晰的,但那黄色的顶盖她能够准确分辨出。
师北落那一日站在比城楼稍矮一些的酒楼临街隔间里,面前倒了三杯酒水。对着朗朗明月,漫天的灿烂烟火,她一一将那酒水倒在地上,将空杯盏倒扣,心中默念着自己父皇、母后、兄长的名字。
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琥国皇帝破了陈国城门便也罢了,可恨的是他对待举众投降的陈国皇族的态度——杀无赦。除了几个重要的直系皇族在城楼之上被当众斩首以外,余下的一些皇族、太监、宫女们都被困在玄武宫内,一同被活活烧死,他们的骨灰都混到了一块儿,再也分不清谁是谁,死后更是连一块寸土安歇之地都没有。
而陈帝连同陈后在被斩首之后,落得的下场还远不如他们,他们的尸体被吊在城头暴晒三日,为的是找出失踪了的陈国遗脉李悠南,但失踪了的李悠南一直未曾出现。
听说最后,陈帝与陈后的尸首被胡乱抛弃在城外的山上,有对陈室感恩之人曾去寻找,但是一无所获,又有附近的猎户说曾看见一只两足行走的狼拖走了他们,但那时候天刚蒙蒙亮,距离也过远,那猎户或许也只是眼花罢了。
见是北落推辞,付青硕凝视着她,“你不敢去见太医,是否因为有什么隐疾?”
师北落答道,“只是不想兴师动众罢了,其实我自己也懂得一点医术,知道这是疲劳所致,吃一点补药便会没事。药方子还在师宅,明日若还有时间,我最好亲自回府一趟,那张薄纸被我夹在书中,若是派别的人去了恐怕也找不到。”
一旦让太医把脉,自己的女子身份暴露无遗,显然付青硕早有安排,师北落自然不会随便让付青硕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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