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若毫不客气地点评,“美过头了。”
原勍在一旁听,这会儿没忍住笑了起来。她发觉沈时若这人不耐烦的时候,整个人还挺生动的,那双漂亮的单眼皮会微微上挑,眼眸隽黑,唇角压平。
她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沈时若的视线就寻了过来。
原勍今天为了见男神,在打扮上颇费心思。
腰身窈窕,面容艳丽。
美得相当有张力。
冬一稚瞧见了人,脆生生地开口,礼貌地喊了声‘原老师’。
原勍嘴角绽出抹笑容,点了点头。她走去货架边,拿了包青柠味薯片,回到柜台边结账。
一扫眼,瞥到了靠墙四角方桌上摆着的小火锅。
红油汤底脆香花椒,边上挤满食材。整齐鲜韧的金针菇蔬菜,软嫩弹劲的鱼豆腐肉丸,各式肥牛羊肉片。
原勍抿了抿嘴,顿时觉得手里的薯片一点儿也不上道儿了。
夏日傍晚,一顿小火锅加上酸梅汁,怎么琢磨都觉得很带劲儿。
结账走的时候,她看见了沈时若正从厨房里端出了两副碗筷,霎时觉得肚子更饿了。
回到房间,原勍先卸了妆,洗澡换了身居家服,再拿了薯片和气泡水到小阳台上。她搬过来之后,稍微改造了下小阳台,左侧置放一排花架,上面摆满了小盆栽,龟背竹、绿萝、虎皮兰……都是属于好养活的那种类型。
不然冲她这股惰劲,指不定什么时候都全给养废了。
阳台中间摆了张米白小圆桌,旁边靠着藤条躺椅。坐这儿,往外瞧去,小城街的半片风景尽收眼底,鳞次栉比的高楼在黑暗晕光中透出棱角。
原勍双腿架在小圆桌,两手交叉平放在肚子上,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宁静的悠远中。这种状态对她来说还是比较少见的,毕竟她平时的日子都是在闹腾中度过。
手机震了一下,她抬起屏幕看了眼,表哥覃随屿发来的消息,问她这两天过得怎么样。
她想了想,敲下字回复——还行。
当时得知段熠绪在这儿工作的时候,她凭着一股冲动劲儿追过来了。这事儿她没告诉爸妈,不然那俩人知道了,估计是不会同意。现今,她爸妈还以为她听从学校的分配安排,在市区里的实验一小实习。
大学宿舍的小群冒了数十条消息,大致都在讨论实习中遇到的一些琐事。
原勍倒是对实习这事儿没什么太大的感慨,在她看来,只不过就是来这里混日子,两个多月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犯不着上什么心。
自从那次听完王芸的课后,原勍实打实地不怎么想再去熏陶一回了。除去无聊不说,教室里还闷得慌,不如待在办公室里吹空调来得自在。
王芸起先对她是有些嫌隙,那也是憋在心里不显山露水的,现今儿,直接在面子上显露出来了,有时候跟同事聊天还夹七夹八地带些钩子。
下午四点,年段召开总结会议。
年段长围绕“课程进度安排、常规问题以及周期任务”三个方面,组织大家探讨,刚开始第一项问题时,就出了争议。
低年段的书法教师由于临近分娩期,请了产假,学校外聘专门教师,一个礼拜了,却没有收到任何简历。这个位置便空了下来,但却耽误了教学工作。
王芸吹了吹拂在茶杯上的细碎茶叶,瞧了眼原勍,琢磨出了个意见,“我觉得啊,原勍老师写字是真好看,不如这样吧,我们年段也欠缺个书法老师,让她顶替上怎么样?”
原勍正百无聊赖地刷手机,乍然听到自个的名儿,眉头都拧起来了,“我写字丑,顶替不了。”她说话这股懒洋洋的腔调,半点没有所谓的新人实习生姿态,免不得引起别人的不满。
段长人倒是挺和善的,摸了摸自个的地中海发型,笑呵呵道,“原老师,您这写字我们大家伙都见识过,那都可以当成字帖裱在框里了。我们这地方教育着实跟不上市区,许多孩子能把主科目学精了,那就算是好的了。可孩子们的其他技能发展吧,我们当老师的,确实是有心无力。您也算是为了孩子,试一试吧?”
原勍舌尖抵了抵腮帮子,没说话。这段长是一个老前辈,三十年的教龄,对她说话却一口一个您的,这让她听起来有些不自在。
曹琇姗在一旁开口了,语气温和,“是呀,原老师,这一周也只有三节课,占不了多少时间的。”
原勍琢磨了下,一周三节,确实算不得多。她也不是那种压根不讲道理的人,于是点了点头,应允了。
会议解散后,段长专门打印了一份教案资料递给了她,“原老师,您要是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可以随时来问我。”
原勍接过了那叠A4纸,默了下,点头。
直至下班出校门时,原勍还有些没拐过劲儿,她怎么琢磨,都有些吃亏了的感觉。她确实写的一手好字,打小,她就涉猎了各种兴趣班,舞蹈、钢琴、美术……可这些学了没个把礼拜,都被她荒废掉了。唯一能坚持下来的,那就是书法。
那种笔尖隽桀驰骋在白纸上,点墨成线,汇聚成舒展的字体时,感觉特别得劲。
她站在路边准备打车,斜眼的功夫,却瞧到走在人行道上的小朋友。
皱眉,试探着喊了声,“冬一稚。”
冬一稚抬起头,转向她这个方向,看了眼。
原勍走近,微弯腰,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冬一稚低头看自个的脚尖,小声回答,“还没有人来接我。”
原勍又问,“你姐呢?”
冬一稚紧了紧书包带子,“她在上班。”
原勍‘嘶’了声,问,“有没有手机号码?我打给你家里人。”
冬一稚报了一串号码,抬头,看见原勍拨了出去。
一阵电话待接听声,接着自动挂断了。
没人接。
原勍打开了太阳伞,遮在了俩人的头上,“还记不记得其他家里人的电话?”
冬一稚皱起了小眉头,磕绊着开口,说了一串数字,又补充,“我姐最近换了新号码,我…还没来得及背熟。”
这回打过去,倒是通了。
不过对方是个男音,得知打错后,还一个劲地骂她傻逼。
原勍火了,一口气骂了对方八代祖宗。冬一稚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似乎没想到老师居然还会讲粗话。
挂了电话后,原勍仍然是一肚子火气。
她直接掏出手机打了车,“我带你回去吧。”
冬一稚抿唇,拘谨地点了点小脑袋。
车子行驶过学生街时,原勍的目光被外面一长溜的小吃摊吸引住了,转头一看,旁边小朋友滴溜溜的眼睛也瞅着同一处地方。
原勍勾起嘴角笑,“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冬一稚悄悄吞了吞口水,低头,晃起了脑袋,“不用……”
…
沈时若回到家里时,一片黑灯瞎火。她拧开钥匙打开了超市玻璃门,摁亮了灯光,没看到人。她单手插兜,斜靠在柜台边,掏出手机给方秀璇通了电话,问,“你们在哪儿?”
方秀璇那边好像正在忙活,声音嘈杂,“我在你外婆这儿,人给摔倒了,现在在医院里手术。”
沈时若眉间折出纹路,沉声问,“人怎么样了?”
方秀璇语气不太好,不耐烦地说,“骨头裂了,你说这老太婆,一大把年纪了,非得跟年轻人一样挑水种菜,这不瞎折腾么?”
沈时若默了一瞬,又问,“你带一稚过去了?”
方秀璇‘咂’了一声,“没啊,我不是给你发消息,让你去接她了么?”
沈时若心里一跳,直起身,“你什么时候给我发消息了?”她翻出微信和信息框,都没看见方秀璇发的任何消息。
方秀璇皱着眼角‘咦’了下,退出通话界面,看了眼手机状态栏,语气不自觉压低,“我出门好像没开流量呢,消息都没发出去,”她急于掩饰掉自己的过失,飞快说道,“小学离家里就一公里多,一稚知道路的。”
沈时若额头上的青筋隐隐若现,声音清冷,“她知道个屁!”话说完,她立马挂了电话,拎上车钥匙出门。现在已经是六点多了,冬一稚放学才四点,这会儿已经整整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她现在还清晰地记得冬一稚五岁时也跑丢过一趟,究竟是不是跑丢,她没法儿下定义。领着小孩儿出去的是方秀璇,回来时却神色清淡地说小孩儿丢了。她知道方秀璇心里有气,沈建汀欠了一屁股外债,又背着她从外头带了个孩子回来。
方秀璇老早便对沈建汀死了心,自个也在外面搭了两三个男人。偏偏眼光不怎么上道儿,瞧上了有家庭的男人,被发现后,一伙人差点拗到了警察局。
沈时若亲眼看着这一出出闹剧,心底那点轻微单薄的感情已经被击垮得完全断带。
横竖这个家已经碎成水沫了,怎么拼凑,也寻不出一丝完整的痕迹。
后来冬一稚被领进来了,这小孩儿仿佛知道自个的处境似的,表现得特敏感乖巧。沈时若曾看到她为了给家里煮饭烫伤了手腕却一声不吭,白天看着挺独立懂事的一小孩儿,每个晚上却偷偷蒙着被子掉泪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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