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英很快就带着虎头虎脑的鑫鑫和小公主一样的妞妞下来了,小保姆跟在孩子后边,脸色发白,手足无措。
田致远指指已经停止哭泣的宝儿,沉着脸质问鑫鑫:“鑫鑫,你为什么要推哥哥?”
鑫鑫已经五岁了,当然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他犯了错,宝儿的爸妈找上门来告状,他爸不会轻饶他。可他才不害怕田致远,那小眼神,瞥向畏畏缩缩的宝儿时,带着七分傲气三分不屑,甚至还冷哼了一声。
致远一见,倒抽一口气,这小子果然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当即脸色又黑了两分,“鑫鑫,爸爸问你话呢,你为什么要推宝儿哥哥?”
鑫鑫一梗脖子,“是他先不对,他骂我。”
田致远一怔,下意识看向张嫂跟她儿子。
张嫂果然变了脸色,似乎有点尴尬,但很快恢复了理直气壮的表情,提高了嗓门,说:“鑫鑫你可真会瞎说,你俩就在我摊子前面玩来着,自始至终我就没听见宝儿骂你半个字,你可不能撒谎啊。”
田致远深吸一口气,一把拉过儿子,严肃地说:“鑫鑫,你老实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看爸爸脸色不对,鑫鑫更加不服气,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因为生气瞪得大大的,声音发着狠:“姓田的,我严肃通知你,我没有故意打人,就是宝儿先不对,他骂我!”
“我……”
黄小英在一边捂嘴偷笑。
鑫鑫这小子,跟他爸一生气就喊他“姓田的”,别看他只有五岁,可是说出来的话经常噎得他爸像卡了鱼刺一样半天接不上气儿。
张嫂黑着脸说:“鑫鑫,你还撒谎?你在我摊子前面跟宝儿玩,他啥都没说你就推他。现在你怕挨揍,就当着你爸的面儿扯谎。”指着鑫鑫对致远说:“致远啊,你这小子要还不找个厉害点的后妈来管教,将来可没啥出息!”
致远最不爱听的就是有人跟他提找女人的事,可对方是个没文化的女人,他一个男人也不爱跟她一般见识,便没反驳。
这时,一直乖乖站着没说话的妞妞开口了,“爸爸,什么叫野种?”
“妞妞!你说什么?”致远一怔,谁叫妞妞面前说“野种”这词儿了?
妞妞一脸天真和好奇,“宝儿哥哥说我和哥哥是野种,那是不文明的话对不对?所以哥哥才打宝儿哥哥的。”
致远呼吸一窒,惊愕地看向张氏一家。
张大哥也是一脸愕然,显然他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茬。
而张嫂却还在强作理直气壮,把孩子往地上一放,就泼妇状嚷嚷开了,“听听,致远,这就是你一大学生教出来的孩子啊!小小年纪不仅满嘴扯谎,还会骂人,将来可怎么得了。哎哟,这有娘生没娘教的小孩就是没个德行。”
田致远看看自己两个满眼倔强的孩子,什么都明白了。起身把儿子女儿拉到自己身边,站得笔直,冷睨着张嫂,对黄小英说:“英子,去拿五百块钱来!”
黄小英答应了一声,赶紧进店里从抽屉里拿了五张大红的纸币递给田致远。
田致远把钱递给张哥,略犀利地说:“张哥,我儿子推了宝儿害他受伤,我该赔偿他。但是,今天的事,我不认为我儿子做错了。”
“诶,田致远你什么意思?”张嫂一把拉开她男人,怒瞪着眼,“敢情我儿子被你儿子打了还活该呀!”
田致远本就身材高大,站在人前强壮如山,眼神一个冷凝,压迫感顿时凌厉强势起来,“张嫂,你儿子不应该挨打,那我儿子是不是就活该挨骂?我不相信一个七岁的孩子知道什么叫野种,如果说你家宝儿这么聪明,知道什么叫野种,我可真佩服嫂子你教子有方。”
张嫂被致远的气势吓到,瑟缩着推倒她男人身边,可眼神仍旧不甘,“田致远你……”
“好了!”张哥一巴掌扇到他婆娘脸上,指着她怒骂道:“丢人啊!我还以为真是人家儿子故意欺负宝儿,合着是咱家儿子先欺负别人,你这个婆娘明明知道实情你咋不告诉我?啊?还他妈理直气壮找人家评理?你让我这张脸往哪儿搁啊!”
张嫂挨了一耳刮子,顿时大哭起来。
现在还是傍晚七点多八点不到,致远家对面就是一个小广场,每天这个时间都会有很多镇上的妇女聚拢在这儿跳广场舞。张嫂这一嗓子嚎开了,顿时引来一大帮人围观。
张哥一见这么多人,脸上更是无光,单手抄起他儿子,另一手拽着他女人就走。
致远见状,拦住他硬把那五百块钱塞进了他的口袋。
“致远,这钱你不欠我,我不能要。”
致远心中感叹,张大哥到底是男人,知道什么叫是非对错,不过他这钱也的确该给,谁让他家小子多次出手打人呢?
“张哥,这钱你得收下,算是给宝儿的医疗费吧,我家孩子鲁莽,也有不对,你多包涵。”跟明事理的人,田致远还是愿意放低姿态的。
张哥还要推辞,张嫂回身一把夺过致远手中的大红票,哭哭啼啼恨声说:“要,凭什么不要,他家孩子欺负宝儿欺负成习惯了都,这点钱应该的。”说完,就像是生怕致远反悔把钱要回去一样,背上孩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哥羞得无地自容,跟致远说了声对不住,便小跑着去追他女人,边追边骂。
☆、第2章
回到家里,致远想跟儿子好好交流一下,想给他讲讲打人的不对,可鑫鑫一进门就麻溜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反锁了门,任凭他怎么哄骗威胁都没法让他出来,更别说面对面进行交流。
后妈做了一桌子菜无人敢动筷子,还是田致远最后率先坐到桌子前面,他后妈领着妞妞跟小保姆才小心翼翼地跟着坐下。
这顿晚饭吃得很不是滋味。
饭后,田致远从皮包里拿出两百块钱递给小保姆,“小李,你明天不用来我家了。”
小保姆含着眼泪连夜打包了行李,准备第二天一早就离开。
夜深了,可田致远还躺在客厅阳台的躺椅上,妞妞搬个小板凳坐在他边上,拖着腮帮子歪着脑袋看他。
致远偏着头看女儿,笑了,“看什么?”
“爸爸,野种到底是什么意思?”
致远笑不出来了,孩子这么小,不知道野种是什么,却又听别人这般骂他们,心里一定想不明白。想张宝儿才七岁的小孩,肯定也不知这个词的贬义之处,多半是从他妈口里听来的。当初他可是热热闹闹地结过婚,给孩子办过百日酒,不过是离婚而已,到最后居然会让孩子给别人暗地里骂野种。
如果不是看张嫂是个没文化的女人家,张大哥那么明事理,就这么简单了事还真不是他田致远的作风。
致远摸摸女儿的头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说:“这个词是不好的词,是坏话,你看宝儿哥哥骂了你和哥哥之后,他爸爸就发了那么大的脾气。所以以后千万不要说这个词,懂吗?不然爸爸也会发脾气的哦。”
妞妞似懂非懂,大眼睛咕噜噜转了两圈,神秘地笑说:“其实哥哥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他说,野种是在野地里播种的意思,还会淋厕所里的大便,很脏。哥哥说,宝儿哥竟敢骂我们淋大便,所以他就打了宝儿哥。”
“噗……”田致远因为女儿的童言童语失笑。
“爸爸你笑什么?”
致远一把捞过女儿放在自己胸口坐着,双手搭着她小小的肩膀,含笑凝视着她的小脸蛋,软言说:“爸爸高兴,所以才笑。不过妞妞,以后野种这样的话,不可以在别的小朋友面前说,那是坏话,坏孩子才会说,妞妞是好孩子对不对?”见孩子使劲点头,致远笑了,“所以妞妞不可以说,知道吗?”
孩子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做家长的只能以身作则引导孩子,但是致远在这方面做得不够。也只能像现在这样,偶尔跟孩子交流一下,却也不知道自己教导得对不对。
后妈收拾了厨房,出来看见那父女俩还在阳台上嘀嘀咕咕,便责怪道:“致远,你一大人不睡觉,还拉孩子作陪啊?这都快十点了,孩子该睡觉啦!”
“睡觉去吧。”听了后妈的话,致远拍拍妞妞的屁股,打发她去睡觉。
妞妞也听话,一蹦一跳地回自己房间。
“致远啊,这个姑娘才干了一天,你咋给了她两百呢?一百都多!”
妞妞走了,后妈在致远身边坐下来。她是个吃过苦的女人,又是打深山沟里出来的,对钱看得比较贵重,她嫌致远给小保姆的钱太多,才干了一天,不值两百。
致远正为孩子的事郁闷,听了她的话后,摆摆手,宽容地说:“算了吧,一个姑娘家出来做事也不容易。”
也是习惯了致远的出手大方,后妈叹口气,接着说:“你说算就算了吧。可是之后怎么办?眼下刚刚放暑假,这两个月不用去幼儿园,家里又没人管教,他们还不得翻天?哎!这几年来给孩子找了多少人回来,怎么就没一个能管住他们的呢?”
致远的后妈今年五十一岁,眼角嘴唇的地方,皱纹一条条的,不过还是能看出年轻时候的影子,是个长相漂亮的女人。她是在田致远两岁的时候进田家门的,在那之前,她有过一次婚姻,还生过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因为受不了她男人酗酒打她,便离了婚,跟致远的爹合家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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