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你说书呢,你还真信啊?我还能现编一段更凄凄惨惨戚戚的呢。你刚才要是不说那一通混账话,我都不打算再提这事了,可既然你现在还稀里糊涂拎不清状况,那我只好把话说开了——圈里一直默认一件事,这人的前朋友去年得艾滋死了,这人怕得艾滋又不敢去做检查,一面怀着侥幸心理一面又四下里专找像你这样心肠软的指着小情小爱活的猎物玩419。我今晚正要和Stuart商量列黑名单的事,就眼瞅着你真上了他的钩。”欧隽坤在吧台同Stuart谈事情的时候,偶尔会望向他的卡座看看是不是在老老实实喝酒消愁,被搭讪是无可避免的,这里毕竟是gay吧,只是怎么也料想不到,酒精和情殇自虐齐下的作用是如此的骇人,以至于如此强势地吞噬孟维的理智,就那样顺从地跟人家走了,完全没有担心过安危。
一路快步追到停车场眼见这样的孟维,欧隽坤当时几乎是火冒三丈。
孟维听到这里,登时后怕不已,傻愣愣地呆在当中,回想起那个眼镜男得体的举止和坦诚的态度,怎么也不敢把如此恶劣的行为和卑鄙的动机联系到一起去,虽然他百分之九十地选择相信欧隽坤所言,可还是难免持有微弱的怀疑态度,“真的……是这样?”
欧隽坤闻言不禁微恼,当即掏出手机在电话簿找Stuart的电话,“你自己问Stuart有没有这回事。”
孟维怕他为自己的这一句无心之话而动气,见状忙按住他的手说:“不用问了,你说的那些我都信。”
欧隽坤这回总算满意地扯动嘴角微微一笑,随即启动车辆驶离停车场。
车行半路,孟维犹豫了一下说:“这么晚了,我浑身酒气地回家,老爸会不高兴的。”
欧隽坤猜出七八分意思来,不过还是佯装客气地试探他:“要不去我那儿凑合一晚?”
孟维疲惫地揉着脑袋,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样毛茸茸的脑袋,那样干净细腻的颈子,那样饱满潮红的耳垂,那样乖巧又可怜的人,欧隽坤看在眼里越发觉得心烦意乱。
进了家门,孟维觉得两腿发软实在站不住冲澡,便提出用浴缸泡澡。
欧隽坤向来不是个小气的人,见他现在这副怂样,自然是爽快地依了他,调好温度放好水,便叫他进去洗澡,自己则抱起手提回二楼书房看邮件、整理报价单。
就这么沉浸在工作中忙了许久,等最后一封邮件发出后,他瞥见电脑右下角显示的时间,不知不觉间竟然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可此时浴室的灯依然亮着,孟维泡了那么久竟然还没有出来。
欧隽坤脑内瞬间闪过一个恶词,又联想起他今晚种种失常的举动,越发觉得忐忑不安起来。
尝试敲门,无人应答。
可怕的预感瞬间升腾,轰地炸开。
他一把将门拉开,赫然见孟维紧闭双目,嘴唇苍白,歪着湿漉漉的脑袋。一手无力地耷拉在浴缸之外坠在半空,而下巴以下的身体躯干则完全浸没水中。
他忙跑过去细细查看,确认浴缸中的男人绝不见血,毫无伤口,呼吸正常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孟维正梦见自己赤身露体地被丢弃在南极大陆,一大波企鹅拖家带口地对他行注目礼。然而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意识强迫被拉回窍壳里,他就这么被欧隽坤生生拍醒过来,“你他妈的真不愧是学艺术的,泡澡也能给我泡出个《马拉之死》的境界来。”
“嘶……”醒来才觉得周身刺骨的冰凉,他想着大概是酒精作用上来了,也可能是今晚真的被自己折腾坏了,泡澡泡到一半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到最后连洗澡水都凉了个彻底。
在冷水里泡了太久,关节都有些僵硬地反应不过来,他很是狼狈地从浴缸里翻出来,又被欧隽坤结结实实地用大浴巾裹住。
上了床索性光溜溜地钻进被子里取暖。然而睡到半夜他周身酸痛异常,身子发寒可摸上去却是滚烫的,他难受地低低呻吟、不住颤栗,轻易便把身侧浅眠的欧隽坤吵醒。
体温测得38度5,他听到欧隽坤通报这一结果后,整个人又蔫了几分。
欧隽坤起身要换衣服带他去医院,他则勉强使出力气拖住欧隽坤说:“这么晚了就不要折腾上医院了,就像以前那样,在我面前放些盐水就好。”
欧隽坤在他两边腮帮子上轻轻抽了两下,说:“早知道你今晚这么能惹事儿,我就不该把你捡回来。”
他回想了一下这漫长波折的一晚,某根纤细的神经又被勾了起来,握住欧隽坤的手有颤抖着使了使力:“你既然把我捡回来,就不要把我扔掉,送佛送到西,你不可以反悔。”
“好,那咱就暂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孟维想起这句“死马当活马医”刚好也是他第一次来欧隽坤家发烧时,欧隽坤对他说的。
那时候他在台风的夜晚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而如今,他却睡在欧隽坤的身边。
那时候他目睹欧隽坤和别人上床,而如今,他已经和欧隽坤有过一夜疯狂。
那时候他是那么讨厌欧隽坤,而如今……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还毫无羞耻心地求欧隽坤干死自己。
好像欧隽坤依然还是那个欧隽坤,可是自己已经越来越远离曾经的自己。
他不确定究竟是欧隽坤改变了自己,还是他默许欧隽坤一点一点侵入自己的生活。
从来都是他照顾别人,他在意别人,现在却忽近忽远若有若无地被另一个人关心、照顾。
然而理智告诉他,他们之间不该是这样的关系。
原本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他怕欧隽坤再这样对他好下去,他就会更加糊涂了。
他怕自己一犯糊涂就容易会错意,一会错意他就怕他会再一次自作多情。
当欧隽坤把他扶起来喂热盐水的时候,他一口气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放下杯子的时候,他有些吃力地睁着迷离的眼睛望向欧隽坤,声音有些喑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欧隽坤与他对视了一瞬,说:“你是我表弟的朋友。”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侯承杰的朋友不止我一个,我是说有时候你未免对我太好了些。”
欧隽坤没给他好脸色看,“我不过是随口说说啊。对你好也不行吗?怎么就这么难伺候呢?难不成你是盼着我天天虐待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希望你别再对我好了,把我当个认识的普通人就好。”
欧隽坤的笑容渐渐退去,也许是因为夜太深太静,他也不自禁地放轻了音量说:“别胡思乱想,快点躺下休息。”
孟维执意坐着,“我没有胡思乱想。”他想把所有可能的暧昧折磨扼杀在摇篮里,既然欧隽坤不可能喜欢上自己,那么不如干干脆脆地了断,不要给自己任何机会。
他也怕极了自己再去喜欢上谁,他怕那种痛又卷土重来,“假如你不答应,我现在就走。”
欧隽坤眉峰蹙起,看着他有些犯愁。
不知这样僵持了多久,直到他狠心掀开被子要下床,欧隽坤却忽然间箍住他的头,那干燥的唇将他的密实堵住,狠狠地吻了下来。
第三卷 第十四章
孟维正烧得糊涂,欧隽坤突然这样吻他,弄得他既生气又有些难过。他使劲扭头躲闪,使出全身气力推开欧隽坤,嗓子有些干涩粗哑地说:“你既然不喜欢我,就别总这样!你是不是存心让我误会然后看我笑话吗?”
欧隽坤问他:“谁告诉你一个人亲另一个人就一定是对他有意思?按你这逻辑,悉尼那晚你扑上来亲我是因为喜欢我?”
悉尼那晚的一时精虫上脑是他最不愿回顾的,只要一想到就觉得特别尴尬丢脸,没料到欧隽坤会把这笔账记得这么清楚,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窘迫至于,果断给自己找了个有力的挡箭牌:“我那晚喝多了,难免会做出一些糊涂事。”
欧隽坤笑了,说:“你喝多了?喝多了我怎么没见你去亲洋人?那天下午遇见你迷路的时候你不是还跟我说你口语很烂吗?怎么一到晚上就敢跟人家洋人飙英文了?”
孟维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的确,那晚他的意识其实一直是清醒的。
欧隽坤继续说:“我来替你说实话吧,你那晚就是想和我上床,结果你一发现我打算来真的了,就立马缩了。”
这番露骨犀利的话倒是帮着孟维理清了一条思路,那时候他一心一意地只喜欢陆浩勋。一直以来让他品尝刻骨铭心各种滋味的人也唯有陆浩勋,也只有那个他一直仰望着的陆浩勋可以仅仅在一言一语之间轻易击垮他。
而他对欧隽坤只有欲望。
是的,只有欲望,“你说得对,我没什么好辩驳的……”
他兀地发现和欧隽坤认识久了,自己也渐渐变得越发不要脸了,这种话居然也能说得出口……当然,他一说出口就后悔了,忙躲进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了个大粽子。
他躲在被子里竖起耳朵观察外面的动静,可是欧隽坤再没说什么。
直到身边陷了下去,孟维估摸欧隽坤大概是躺下了,怕他也跟着凉,于是赶紧松开被子分一半给他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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