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什么情况?战家老二不是一心一意辅佐他哥么,外头都说他是劳模,是傻子!”
“傻个屁!这世道能让人看出来是傻子的人,不是真傻,就他妈是最精的那一个!战家对外头宣称是三兄弟里活了俩,其实不是,战博和战榕不是一个娘胎里来的亲兄弟,战榕是小老婆生的。榕星也是他一手创办的,结果却被他哥使了个诈给骗了过去——战榕辛辛苦苦忙活到头,居然连一点股份都没捞着,不怀恨在心才奇怪了。”
“可是……你爸要是把榕星坑来了,战逸非还不恨死你?”
“妇人之见。”严钦白了对方一眼,旋即又指天指地发起誓来,“我爸的迟早是我的,我的全都是他的嘛!非非要是高兴,我连‘正业’的名字都能改了,改成……改成……”眼睛滴溜溜转了几下,一拍桌子,“就改成‘逸非集团’!”
这话简直是胡说,牌桌上另一个阔少忍着笑说,“那也得等你爸百年之后,当务之急是姓战……战逸非现在就不搭理你啊。”
“是啊,为什么不理我呢……别不理我么,像以前那样砸我一脑袋血我都愿意、都高兴,就是别不理我么……”看来确实已经病入膏肓,严钦愁眉苦脸一晌,才说,“我觉得关键还是姓许的跟他不熟,我要是换个人绑了,他不理我就不成了。”
事发之后蒲少彬还试着联系过许见欧,可许见欧彻底退出了纪实风云那档节目,整个人也如人间蒸发般毫无影踪了。刚吃到嘴里还没厌弃的鸭子结果飞了,这事儿让蒲少彬对严钦不太满意。他闷闷地不想说话,倒听见另一个人说,“你不是一直对觅雅的那个公关不满意吗?”
“是不满意,可那人是我爸的姘头另找的姘,我这会儿在花之悦挂职学习着呢,不能跟那女人置气。”
蒲少彬想了想,决定把事情彻底搅浑,他怀着恶意地提醒对方,“战逸非不还有个妹妹么?”
“哦对,我差点忘记了,他还有个宝贝妹妹……”严钦恍然大悟,幽幽笑着念出了那个名字,“战圆圆……”
虽说正业集团早起了吞并榕星之心,可战博在商场沉浮多年,也不会不知道商人们、尤其是成功商人们的友谊风吹即散。若非实在现状吃紧,他绝不会向严中裕开口。银监会要求银行对地产商贷款大幅收紧,榕星由于开发资金紧张又没了岳父的照应,即将面临工程全面停止的状况。
战博在这个时候忽然对儿子回心转意,一来是听从媳妇儿规劝,二来也是迫于榕星转型急需自筹资金。钢铁业几乎大崩盘,榕星集团旗下目前没有叫得响的项目,唯一在市场上有足够知名度的就是觅雅。AC尼尔森报告曾显示,整个国内化妆品市场中本土品牌的份额在不断上升,国内化妆品行业值得投资机构看好,诞生享誉国际的品牌也是迟早的事。
战博相信投资机构不可能忽视这样的专业分析,但当务之急他必须让人们觉得觅雅乃至榕星值得投资。所以他少不了得打肿脸豁胖,把目前能调动的资金全投入觅雅,密集的广告投放,以奢侈品的定位打造觅雅旗舰店,怎么高调怎么来。
本还担心儿子不肯接受,但这小子到底吃了一阵子苦、碰了一鼻子灰,态度比以前软下不少。战博表示满意的同时,还想着等榕星进入与投资机构谈判的实质阶段,就要再让温妤出面,撮合儿子与邱部长的女儿。
第一百零一章 傻子不真傻(下)
即便没有温妤从中撮合,战逸非也打算先低头了,这事情确实是自己不地道。但他们俩的相处模式也就是这样,哪回不是互撩狠话天翻地覆,转眼又在床上“和解”得如火如荼。
战逸非循着滕云给出的地址找到了方馥浓的姨妈家。吃不准方馥浓在不在,但美博会的时候他就挺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女人能培养出这样一个迷人又无耻的家伙。
刚刚自报家门就被请进了门,还未让老夏把拎在手里的见面礼放下,便发现,居然李卉也在。
方馥浓还没回家。李卉正和叶浣君一起包馄饨,系着围裙,纤纤素手灵巧地动,一秒钟就利索地包好一只。
家常味道,上海人最喜欢的荠菜肉馅。
叶浣君知道来的人是侄子的老板,却也表现得不太热络,自打方馥浓去了觅雅工作,别说忙得见不着人,命都差点丢了。
倒是李卉一边包着馄饨,一边以女主人的姿态招呼了他,留他一起用晚餐。
战逸非让老夏在车里等着,方馥浓不在,李卉却在,这地方他坐不住。
“我记得以前馥浓就爱吃姨妈包的馄饨,速冻的一口不碰,还非得是你亲自调的馅儿。我以前试着包过很多次,可就是调不出这个馅儿的味道,怎么都学不会。”
“我从来不用买来的肉糜,都是半精半肥的肉细细切碎……”叶浣君受了夸自然得意,挺胸撅腚、眉飞色舞地向李卉传授起自己的秘方,家门忽然被人拍打得砰砰响。
嗓门极响,不开门也听得清清楚楚,“阿君啊,你家晚上切(吃)啥好切(吃)额啦!我跟阿芳来蹭顿饭,好伐啦?”
叶浣君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去把门打开了,“也没撒好切额,就包了点荠菜肉馄饨。”
女人们一边在玄关脱鞋一边嚷嚷,语速极快,如同机关枪的子弹四处横飞。
“阿君啊,你这次一定要帮我,帮我一起收拾那个503的那个女人!真的,她也太不要脸了!我家老公坐夜班,白天要休息的,可她家空调滴水打在雨棚上的声音吵是吵的来,我去跟她沟通把排水管往外头接一点,别打在我家雨棚上,这么小一点事情她硬是不肯。这个女人真的不要脸!我今天就把垃圾倒她家门口了……”先进门的一个女人笔直走向客厅,见到沙发上还坐着一个年轻男人,愣了一愣,“哎,阿君,这是?”
“战逸非,方馥浓的……老板。”战逸非自报完家门就打算起身告辞,却突然凤眼狠狠一睁,定在了进门而来的另一个女人脸上。
在觅雅老板眼里,情人的姨妈和上海街头任何一个中年妇女都没区别,她们或许也曾在道牙子上步履轻盈、长裙飘飘,却最终被岁月变成了一个嗓门粗粝、身形臃肿的女人。
可这个女人不太一样。她脸上那块硕大的胎记非常眼熟。
串门子打麻将是她们这些退休女人最大的爱好,名叫阿芳的女人就是那日麻将桌上脸上长个大胎记的,说是来蹭饭,其实是来看李卉。
这一看就彻底死了心——自家那个侄女一张脸有人家两张大,两只胸脯却没人家一只大。
叶浣君要堵人说自己侄子喜欢男人的嘴,李卉就成了最好的证明。这几天李卉几乎天天都陪着她在小区内出入,名车开进开出,对左邻右舍也极为大方。
这让叶浣君腰杆子挺直好些,这么漂亮又有钱的侄媳妇,谁见了都只能面子上连称“恭喜”并暗自含恨在心。
“这些馄饨应该够晚餐了,我先去把它们下了吧。”李卉注意到战逸非脸色煞白地僵立在原地,嘴角微微一翘。她走进厨房,以个确信客厅里的男人一定能听见的音量说,“时间过得好快,我记得我和馥浓在复旦念书的时候,同普坊还没拆迁。”
“同普坊”是他七岁以前居住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废弃的教堂。
“馥浓总是忘不了当时那个住对门的女人,也是,人这一辈子能看见几回一个正巧摔死在自己眼前的人……”
而这些打小一块长大的邻居总是联合起来围剿她们的“敌人”,往人家门口倒垃圾就是她们“战斗”的法子。
——你要不要脸啊!居然勾引一个中学生!人家还是孩子呢!
——你们滚开!我妈妈不是这样的人!
——好可怜啊……这么年轻……这么好看……她这样死了,儿子怎么办呢?
——也许几天不见你的同桌就进了少管所,也许一觉睡醒你对门的女人就跳楼了!
李卉端着一碗馄饨走出厨房时,战逸非已经不见了。
“哎哟,走啦?”随着准侄媳妇出门的叶浣君这才反应过来,有点担心地说,“这是不是怠慢了?”
“没事的,姨妈。”李卉嫣然一笑,将有点烫手的馄饨碗放在了餐桌上,“他现在一定没工夫想别的。”
老夏瞧见战逸非神情恍惚地出了门,忙下了车,为他拉开后座的车门:“去哪里?”
“回……回家。”
“回方总监的家吗?”
“哦不……不去他那里。”战逸非努力想了一下,他不想住方馥浓那儿,也不能回有唐厄在的自己家,别无选择之后只能说,“回我爸那儿。”
一路的风驰电掣与心不在焉,他既惊且怒,对象不一,五味陈杂。他跟方馥浓之间糊了一层纸的过往交集,他竟没从来没想过戳破一窥。
战逸非走进父亲战博的别墅,一家人正在用餐。这个时间点家家户户都围坐在餐桌旁,尽享人间天伦。
“小非非!”当着父母的面,战圆圆依然没大没小,放下碗筷惊喜地嚷起来,“你怎么回来了?”
战博面上不露喜色,倒也一样搁下筷子,望着儿子,“吃饭了吗?没吃就坐下一起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