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奴役”他们的老家伙们还振振有词:“反正你们都直接保送了,不用担心学习上的问题,为学校服务一下有什么关系!”
宁向朗和苏胖子都深感无奈。
这群老头儿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到底还要不要脸啊!
两边都过得很充实,反倒是身体已经恢复过来的傅麟有点不习惯了。饭桌上傅麟问傅徵天:“怎么最近都没见到小朗了?”
傅徵天顿了顿,说:“他快毕业了,忙。”
傅麟说:“哦,小朗确实快毕业了。不过他不是早就拿到保送资格了吗?怎么还那么忙?”
傅徵天搁下筷子,抬起头看着傅麟的眼睛回答:“能者多劳,你懂的。他那学校哪个老头儿不是雁过拔毛的家伙?他们肯定不会放过小朗这么个出色的劳动力,保准是把能推给他做的事都推给他。”
傅徵天态度自然,语气也轻松,傅麟一时有些理不清头绪。他不是傻瓜,两个那么黏糊的家伙一下子变得连面都不见了,肯定有点儿问题。可从傅徵天这边看来一切如常,问起宁向朗的事他也对答如流,丝毫没有异常。
傅麟蓦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儿子的了解实在太少了,少到根本没办法判断出任何东西。
傅母跟傅麟对视一眼,开口说道:“过两天你爸爸生日,你爸爸病刚好,就不办大了,找自家人吃顿饭就好。到时候你把小朗他们叫过来吧,我也很久没跟小朗妈妈好好说话了。”
傅徵天点点头。
回到书房后傅徵天看着手机怔愣许久,最后莫名地笑了笑。
父母小心翼翼的试探,他当然察觉了。原来他表现得那么明显,明显到他们都能看出来的地步。
他们显然是想在他“醒悟”之前把他拉回正道。
傅徵天拉开窗帘,看着远处烂漫的春光,远处的山林绽开了一树树新绿,啾啾的鸟鸣声时远时近,吵得人心头烦躁。
他知道自己正在关上一扇门,那扇门关闭以后他要忍受的也许就是无边的黑暗。
但是他没有办法打开它。
——他必须亲手关上它。
从小到大父亲希望他做到的事,他都会做到。
无论是让父亲的期望落空还是导致两家发生矛盾,都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胡家湾和第一机械厂正处于上升期,傅家也刚在西北扎稳根基,他们都要很多要做的事,这个时期最不应该让别的东西绊住自己的脚步。
他可以做到。
傅徵天静立良久,拿起手机拨通了宁向朗的电话。
短暂的提示音之后,宁向的声音从电话那一端响了起来:“天哥?”
宁向朗光是喊了这么一声,就让傅徵天的决心溃不成军。
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听见宁向朗的声音了。
——这是十年来的头一回。
傅徵天感觉有无数虫蚁在啃噬着自己的心脏,不是特别疼,但很难受。
傅徵天闭上眼,在脑海里回想着宁向朗的模样,从小小的个儿到半大少年,宁向朗的每一步成长他都没有错过,照现在这样一直走下去,往后的日子里他们应该也不会在彼此生命里缺席。
但是他和宁向朗只能是朋友。
至少目前是这样。
傅徵天稳住心神,用最正常的语气说:“后天我爸爸生日,你叫宁叔他们一起过来吃饭吧。”
宁向朗说:“我还当是什么事,没问题,本来我们就这么打算来着。”
傅徵天说:“那好,到时候见。”
这是要结束通话了。
宁向朗以为傅徵天正忙,也没多想,“嗯”地一声挂断电话。
耳边变得一片寂静,傅徵天静静望了窗外许久,抬手拉上了窗帘。
满室幽暗。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蓦然被人从外面拧开了。
傅母走进来打开灯。
见傅徵天安静地倚着墙站在床边,傅母忍不住问道:“怎么不开灯?”
傅徵天淡淡地笑了:“在想事情,这样比较容易集中精神。”他绕到傅母背后将手搭在傅母肩膀上把她往外推,语气不乏愉快的调侃,“妈你打断我的思路,我得重新来一遍,你快去睡吧,我还得再好好想想。”
傅徵天少有的轻松和亲近让傅母一怔。
她杵着不动了,打定主意盘根问底:“你到底在想什么事情?”
傅徵天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没什么,只是想告诉某些人一个道理——做错事总要付出代价。”
躲着舔伤口这种傻事他从来都不会干,心里不痛快的时候,最应该做的当然是让别人更加不痛快!
比如他“堂伯”傅敬城。
傅母很快就知道傅徵天不是在说假话。
傅徵天在傅麟生日之后就回首都本家住了一段时间,等他离开首都的时候他“堂伯”傅敬城的产业统统崩盘。
傅敬城本人气得犯病了,一夜之间就躺进医院静休去了。
见傅敬城的遭遇这么凄惨,傅麒对傅敬城一支特别“友善”,力排众议把傅勉推了上去,大方地让傅勉去“接手”傅敬城的产业——主要是让他去收拾烂摊子。
这一连串的“意外”发生后有人不服气了,把愤怒的矛头笔直笔直地指向突然跑回首都的傅徵天,直接找上门问傅老爷子要公道。
面对那么不识趣的家伙,傅老爷子当然发话了:“这只是帮他们长长记性。”
意思是他虽然老了,但还没有变成老糊涂,别把他当瞎子糊弄——不收拾你是心胸宽广,真敢蹬鼻子上脸,收拾你根本不带喘气!
出了一口恶气,傅徵天带着愉快的心情回到西北——算算时间,这时候胡家湾办起来的瓷艺赛大概也正式拉开序幕。
傅徵天从飞机上俯视着刚刚回青的西北大地。
这片目前并不算富饶的土地将是他和宁向朗的舞台。
他们会从这里腾飞。
——他们的目光现在最应该摆在这上面。
42第四十二章 :不自然
宁向朗真正察觉不对劲,是在首都的消息传来之后。
不是宁向朗自作多情,至少在过去的几年里面傅徵天做的大部分事情都会告诉自己,甚至拉自己参与。
像这次这样从别人口里听到消息的情况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
再回头一看,傅徵天的疏远似乎早有征兆,这段时间逐渐减少的联系就是最好的证据。
面对李玉白的调侃,宁向朗有点沉默。
宁向朗了解傅徵天,正如傅徵天了解他。
回想起来,傅徵天开始转变的时间点正好跟他们不小心亲到对方的那晚对上号了,傅徵天已经成年,他的身体也已经开始进入发育阶段,早就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相处。
这样一来他们之间就变得有点尴尬,想要继续往来下去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进一步,真的像其他人猜测的那样走到一块;要么退一步,退回正常朋友的相处模式。
傅徵天这段时间的疏离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傅徵天希望他们能当一般的朋友。
宁向朗莫名地有点失落。
但这种感觉稍纵即逝,连他自己都没真正体会清楚。
理智迅速占回上风。
他比谁都清楚傅徵天为什么这么选。傅徵天从一开始就说了,只要能让他父亲满意,他什么事情都愿意做,包括当初接受傅勉这个比他还大两岁的“侄儿”——让一个陌生的、比自己更爱哭闹的小孩来分享自己父母的爱,对于一个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的小孩子来说绝对不容易。
相比之下,控制自己的感情、控制自己的欲望,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儿。
傅麟对宁向朗非常好,既然让傅徵天走“正道”是傅麟的期望,宁向朗也不会成为亲手破坏它的人。
宁向朗很快就将那天夜里那轻绵柔软的亲吻从脑海中抹去,投入到瓷艺赛的筹办之中。
宁向朗被朱老委以重任,去邀请师叔们来当评委。
这也是朱老第一次给宁向朗提起同辈之外的同门中人。
朱老的师父是个只活在传说中的人物,他的作品很多都被摆放在议事大会堂和作为国礼赠予重要外宾,在外面可以说是有价无市,稀罕得不得了!
朱老入门晚,偏偏又学得快,没多久就后来居上赶上了大部分同门师兄弟(姐妹),成为了最受重视他们师父的得意门生。也就是因为这“后来居上”的势头,朱老一直深受同门嫉恨,跟门里一部分人根本合不来。
朱老提出让宁向朗去找“师叔”,宁向朗知道这肯定不是简单人物,想要多问两句却被朱老一个眼神挡了回来。
那眼神的意思显然是“该你知道的肯定会让你知道”、“不该你知道的你问也没用”。
宁向朗识趣地闭嘴了。
朱老让哑叔给宁向朗领路,于是宁向朗跟哑叔一起出发,来到临近华西边界的一座山城。
说是山城一点都不夸张,整座城从山脚到山顶,还跨了个大大山谷。那山的地非常扎实,几乎是由岩石组成的,房子也建得大刀阔斧,看起来古朴而粗犷。而在房子与房子之间的空隙长着一洼又一洼的翠竹,它们都像是从石头里面钻出来一样,竹身苍翠坚实,竹枝竹叶也丝毫不像南方毛竹那么柔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