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两人直到从B市离开,都没有看见那版报纸。容胜岳自然也要更晚一点才见到自己的老婆孩子,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三个小时的飞机到云南首府,然后坐八个小时的客车到县城,再摇三个小时的土路到林肃宁所在的镇上,余庆还能捂住肚子强作镇定,尹思贤早已目光涣散,风中凌乱了。到小镇的时间是凌晨四点,镇上静静悄悄的。
下车的时候腿都是软的,吹点晨风还有点冷,终点站的灯光下坐着一个人,余庆捅捅尹思贤,“哎,师兄,那个是不是林医师啊?”
“哪呢?”尹思贤眯着眼看。那人已经主动迎上来了,“还好你们坐上最后一班车了,要不然就只能明天到了。”来人个子一米七五左右,偏瘦,带着一副无框眼镜,斯斯文文,说话的声音带点磁性,很好听。
“宝贝儿,总算见着你了,我都怕死在路上了。”尹思贤一个饿虎下山扑过去,挂在他身上就不下来了。
“林——林师兄?”余庆估摸着称呼来人。
“果然不愧是你师兄的师弟啊,五湖四海皆师兄。”林肃宁笑说,伸手接过余庆的一个包,“一路来还吃的消吗?是直接去住房,还是先在镇上的小旅馆住一夜。”
“住的地方很远吗?”余庆问。
“不远,走路半个小时到。”林肃宁说,“我本来是住在宿舍的,你们要来,我就在小镇附近的租了一个小楼。”
“那就走过去吧。”余庆说,“现在感觉还在摇呢,走点路也许会好一点。”
“那你呢。”林肃宁抖抖肩问背上的人。尹思贤胡乱点点头,“你这小镇估计也没有什么舒服的小旅馆。”
三人拖着行李走上回家的路。顺着车站的路灯一直走,走到没有路灯照射的地方,林肃宁就淡定的打开应急灯。
“你这地方怎么路灯都没有一个?”尹思贤懒洋洋的抱怨说。
“知足吧,这里的人家看电视都是数着时间看的。”林肃宁说。
等到四周没有房屋的时候,路也不好走了,擂实的黄土路,余庆拖着箱子,箱子一下就翻转一下,一下子就翻转。林肃宁回头看他,余庆有点不好意思。
“肚子还好吗?”林肃宁问他。
“还好。”余庆下意识的摸上肚子,今天奔波了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肚子都没反应,让余庆又开始怀疑,这里面真的有一个小孩吗。
“明天休息好了,到医院来,我给你检查一下。”林肃宁说。
“谢谢林师兄。”余庆说。
“不用谢。”林肃宁说,“你不介意我记录你孕期直到生产的数据吧,作为论文的资料,我会遮掩掉你的身份信息。”
“可以的。”余庆说。他到这来,决定仰仗他把这个孩子生出来,付出些代价都是在他的预想范围内的。再说,看他和师兄相处,应该不会太坑自己才是。
☆、小镇备孕(二)
虽然身体累的很,但是在一个新的环境里,余庆也没能睡着。林肃宁租的房子是一个二楼的竹木楼,他睡在二楼,身下的铺盖是新的,师兄这个朋友还挺心细的。
四周很安静,安静的好像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心跳。窗外是漆黑,纯墨般的漆黑,没有霓虹灯,没有路灯,容胜岳——
凌晨迷迷糊糊之际就听到楼下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余庆立马起来,洗漱换衣下楼去,林肃宁正准备去外面坪上打一段五禽戏,见余庆下来,就招呼他一起去。
凌晨的光淡到近乎无,余庆好奇的四处打量,原来这是个小山坳,一条土路蜿蜒而上,远远能看见小镇的身影。房子处在山腰上,竹木的房子前头偏偏有个石头堆成平坝,坝上用水泥冻平,还挺宽敞的。
四周也错落着和这栋房子一样的建筑,有篱笆,有田丘,有庄稼,有遍布小路的野花,早起的公鸡不甘示弱的打鸣,偶尔从哪里飘来一句土话,嘟嚷着不知道说些什么。整个生机勃勃。
“这里环境真好。”余庆感慨说。
“植被又多又好,想不空气清新都难。”林肃宁说,“就是经济有点落后,不过大家也都安贫乐道就是。”
“你打的是什么拳,好像不是太极。”余庆问。
“五禽戏。”林肃宁说,“医生是个重苦力活,身体不锻炼好就吃不消。你要跟着练一下吗?像你们经常坐着画画上网,颈椎都有毛病,练一下对身体好。”
余庆看林肃宁打一阵,笑着摇头,“我还是不练了,姿势太丑了。”
林肃宁卡在一个动作上,你这么直白的讲,我是要继续做下去呢,还是做下去呢?
早上林肃宁没让余庆吃饭,这绝对不是打击报复,只是余庆要跟他一起上班去做检查,空腹抽个血罢了。
林肃宁上班的医院很小,其实说医院还是美化了的说法,就拿规模,最多也就是个诊所了,全部医生三个,护士四个,设备倒是都有,“这家医院是慈善机构建成的,设备都齐全,只是地方太偏,很难招到医生,从前这片地方只有几个赤脚大仙,这里开个医院后,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是在这里看。”林肃宁怕余庆担心这个医院的设备不好就解释道。
“那你的工资是谁发啊?”余庆有点好奇,一路走来,看着所谓的镇也就一条齐整的街,两边有民房,看起来经济不太发达。
“慈善机构每个月会发一点工资,医院运作也有点绩效,大部分人还是有钱看病的。”林肃宁说,“不过医院每个月会下乡进行义诊,说白了,能到这些地方来当医生的,也不在乎工资了。”
“你真伟大。”余庆由衷的说。
林肃宁哂笑一下,不欲多说,换上白大衣后,开了单子给余庆,“你先去解了尿,抽血,然后去街上吃早餐,等结果出来了给你照个B超。”林肃宁招手让一个护士过来领余庆过去。
这里的妇女都很黑,护士也不例外,见着余庆白白嫩嫩的,忍不住出口调戏了两句。这里医生和护士的关系都很亲近,像一家人一样,林医生早就说自己的一个朋友带着弟弟要过来玩,所以护士也知道,见到余庆就很亲切的招呼。
余庆以为少数民族人民都这么热情,虽然有点惶惶,但还是非常友好的和她相处。
端了尿,抽了血,余庆裹裹衣裳出医院去吃早餐,在B市现在估计热的不行了,在这里还很凉快,早起出来感觉风有点冷,还披了一件薄外套。
想着结果要过一段时间出来,余庆就慢慢的沿着街 把小镇走了一遍,这个小镇真的真好小啊,而且什么店铺都是一家,一家医院,一家车站,一家超市,一家邮政局,一家小学,一家文具店,一家服装店,然后几个零星的早餐摊子,和担着担子卖菜的移动摊贩。这样的地方简直突破余庆的想象了。
小镇大概是多民族混合居住,穿着各色民族服装的人们,见到余庆这个生人有点好奇,余庆看向他们,他们又会微笑回应他,余庆觉得,他会喜欢这个地方。
不过这当地的传统早餐,余庆还是表示,这个味道,想接受比较难。
回到医院,林肃宁在看诊室等他,“你把这些表格填一下。”
余庆接过来一看,比上次在网上填的那些还要详细些,老老实实的填了,有些还记不太清了,只能选个看起来最像的选。填完后,林肃宁认真的看着这些表格。
“这是你的化验单,配合你的自查问卷,现在可以确定,你怀孕十周了。”林肃宁扯一下嘴角,“需要我说一声恭喜吗?”
余庆手捧着肚子,神色莫名,三个多月,那就是那一次,容胜岳约他出来谈清楚,地点选在他们曾经同居过的地方。谈清楚,有什么好谈的呢,他们从容胜岳准备结婚的时候开始谈,每次谈到最后都要吵架,他不争气的气哭过几次后,容胜岳就把他往床上带,带到最后他都就认为吵架只是一种情趣而已。多可悲!
那次尤其严重,婚期将近,他压力很大,根本就不想和容胜岳说话。而容胜岳,约出来谈话是假,找机会亲热才是真。所以那天他反抗的特别厉害,两人都打架了,最后容胜岳打出火来,进入的时候很粗暴。
当时他觉得自己被QJ了,心若死灰,哭的天崩地裂,容胜岳哄了好久,他就说了很多伤人的话,还要寻死觅活的。现在回想还觉得当时挺矫情的。
往日缠绵恩爱都没有造出来什么,那一次粗暴就有了结晶,世事就是如此难料。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貌合神离的夫妻很多,也知道很多GAY都是娶了妻子后还养着自己的小男朋友。他不是品格高尚,不愿意牵连两个无辜的女人。他只是遵从自己的内心,不愿意两人之间有别的不纯。
容胜岳有他的抱负,实现他的抱负就少不得要牺牲些什么。余庆相信他想牺牲的只是一个名正言顺的位置,可是闹到现在牺牲了他,就算他会后悔,也由不得他了。
余庆问林肃宁,“当时我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心情波动比较大,而且饮食也不太规律,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目前来看胎还挺稳的。”林肃宁说,“以后好好注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