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坐进车后,熊奕蓁才被扑面而来的暖气唤醒了感温系统。
“姑娘,去哪呀?”司机问。
熊奕蓁正低头搓着冻僵的手,闻言,脸上露出了片刻的迷茫。
“大冷天的,你怎么只穿了这么一件儿。”司机不放心道:“快点回家吧,你家住哪?”
“谢谢师傅,”熊奕蓁拒绝道:“不过不用了,麻烦您送我到最近的酒吧就好。”
师傅瞥她一眼,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没再开口说话了。
熊奕蓁以前根本没来过这种地方,用手机支付过车钱后,熊奕蓁站在酒吧门口,愣愣地盯着那块招牌看了许久。
做了很多思想准备,也因为外面实在太冷,熊奕蓁终于鼓起勇气走进了门。
熊奕蓁酒量不好,平时多喝几杯啤酒都会醉,更不用说这种酒吧里花花绿绿的调和酒了。
这类酒一般入口时都不是很冲,但后劲其实很大。熊奕蓁此时喝得也猛,“咕噜咕噜”就喝了两杯酒下肚。到酒精在胃里发作,而慢慢渗透到全身时,就已经是她本人所不能控制的情况了。
熊奕蓁醉得神志都不是很清醒了,眼泪在酒精的催化下,就像不要钱似的,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
熊奕蓁把手机掏出来放到了腿上,额头抵住自己一只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删除着手机里关于周予诗的点点滴滴。
因为害怕从她这边会泄露什么消息,从而给周予诗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熊奕蓁并不会把这些东西留在表面上。比如,和周予诗互发的消息或是通话记录,熊奕蓁一般都会随手删掉,而值得记录的内容则会截图下来,连同周予诗的照片和她们二人的合照一起,放进加密的相册里。
自从周予诗主动提出合照请求后,熊奕蓁便不会特意在这点上约束自己,而是会偶尔拉着周予诗拍些照片之类的。
一张两张的,在平时的生活中可能根本没人会太过在意,但到了现在这种时候,就会发现它们越累积越多,已经拥有一个会让人感到惊讶的数量了。
熊奕蓁原本还是一张一张地删着,可翻看照片时,心脏就像是被无数根针一起扎着,每分每秒都无比难熬。
舍不得……
可长痛不如短痛,熊奕蓁闭了闭眼,牙关紧咬,臼齿都随之发出了“咯吱”声。她将相册中的所有图片全部选中,颤抖地按下了删除。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熊奕蓁完全脱了力,整个人慢慢从根本没有坡度的沙发上滑了下去。
“呜——”熊奕蓁今晚哭得着实已经够多了,但之前却一直是闷声地流泪,直到此时才不小心漏出了这么一声,再之后的,便是她再怎么紧咬嘴唇,都阻挡不住的了。
满腔的委屈渐渐演变成了另一种情绪,熊奕蓁抱着沙发腿抽噎着,只余下了脆弱。
“哥……”她无力地将脸贴在沙发垫上,拨出了熊奕然的号码。
“怎么?”虽然语气听着很冷淡,但熊奕然是在铃响两声内接听的电话,并且很快就发现了熊奕蓁那边不大对劲的背景音:“你在哪?”
回答他的依旧是嘈杂的音乐与喧闹,还有各种女人的尖笑声。
熊奕然直觉电话那头不是什么好地方,心在瞬间便悬了起来,忙问道:“蓁蓁?!你那边什么情况?”
“哥!”熊奕蓁终于听清了她哥的声音,开心地大笑道:“我告诉你,我作死了啊!”
“你喝酒了?”虽然这样问着,但熊奕然生怕她这是磕药磕嗨了,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还险些带翻桌子:“你到底在哪?”
熊奕蓁依旧在自说自话:“哥!我作死了啊!喂?喂——”
“……”熊奕然深呼吸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放缓声音继续问道:“还听得懂我说话吗?”
熊奕蓁安静了下来,呆呆道:“能。”
“把微信打开,给我发个定位。”
“哦。”熊奕蓁像个小孩子一样摆弄着手机,几分钟后,终于成功地发出了位置信息。
“我马上到,”熊奕然不放心地嘱咐道:“乖乖在那等我。”
“好。”熊奕蓁在这边乖巧地点了点头。
……
熊奕然到酒吧时,熊奕蓁已经重新坐回了沙发上,双手摆在膝盖上,坐得无比端正。
借着昏暗的灯光,熊奕然发现熊奕蓁脸上有着干涸了的泪迹,头发和衣服显得也有些稍乱,除了这些以外,倒是没什么了。不过他还是不放心,首先快速地将熊奕蓁带离了这间酒吧。
一路上熊奕蓁都很乖,不吵也不闹的,只不过也同样很少回应熊奕然的问题罢了。
熊奕然直接带人回了家。
谁知,当熊奕然关上大门,并简单帮她换好拖鞋后,熊奕蓁又仿佛搭错了线,突然扑倒下去,抱着他的腿就开始哭嚎:“哥哥,我真的作大死了呜呜呜呜!我是个傻子吧!”
熊奕然一怔,没有出声,听她继续说了下去:“我可太傻了,被人包养还被包养出感情来了……哎!疼——!”
熊奕然只觉得有把铁锤在对他的脑袋咣咣敲打着,他一把就拎住了熊奕蓁的耳朵,稍稍用了点劲儿一扭,咬牙切齿道:“熊、奕、蓁!”
“你疯了???自家就是开公司的,结果你让人给包养了?”熊奕然抓起拖鞋就要打她:“我没给你零花钱是吗?我看你今天是要被我打死!”
说着,熊奕然也毫不手软,那拖鞋底当真便落到了熊奕蓁的身上。
熊奕蓁立马捂住屁股,大喊大叫地往屋里跑。
熊奕蓁满屋子乱窜,熊奕然就在后面追着打她,偶尔打到了,熊奕蓁就要尖叫一声,这么大的动静终于是把爸爸妈妈给惊醒了。
“诶奕然!大半夜的你打你妹妹做什么?!”熊妈妈看到这个画面,被吓了一跳,赶忙上去拦道:“快别打了!”
“对啊!”熊奕蓁还有功夫附和道:“我到底怎么了你就打我?!”
“你自己跟爸妈说!”熊奕然提到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继续骂她:“我看你是真的皮痒了,几年没打你你就飘了,让人包养那是好事吗?啊?”
“包养?”熊爸爸和熊妈妈皆是脸色一白。
“让她自己说!”熊奕然恨恨地把拖鞋丢到了地上。
熊奕蓁闻言,哀嚎道:“我也想包养别人的,我钱不够啊!”
熊奕然一听这话还了得,火焰顿时烧得更高了:“你还说!”
“你自己让我说的!”熊奕蓁委屈极了:“本来就是!一个月一千万呢!我哪有这么多钱!”
熊爸爸、熊妈妈以及熊哥哥:“……”
一个月一千万,钱也对上了。
三人的表情都变得很难看。
熊奕然气不过,抬起手就要继续抽她,但毕竟是有些不忍心,手下的动作带了七分犹豫。
倒是熊奕蓁幅度极大地躲闪着他的动作,反倒是把自己给绊倒了,“咚”地扑在了地毯上。
屋内安静了半分钟,熊妈妈见熊奕蓁突然没声音了,吓了一跳,赶紧蹲下去查看她的情况,生怕她是摔出什么毛病了。
熊奕然顿了顿,也跟着蹲了下来,却在靠近不久后就听见了一阵轻微的鼾声。
“太累了吧?”熊妈妈做着口型:“让她睡吧。”
熊奕然点点头,将熊奕蓁翻了一个面,轻轻地将她抱了起来。
熊奕蓁不安稳地皱了皱眉。
熊奕然叹了口气,抱她回了她的房间。
……
而另一边,周予诗知道自己的情绪不太稳定,所以在熊奕蓁摔门出去后,没敢第一时间去找她,反而在家独自冷静了一会儿。
然而当她去了厨房,打算拿点酒喝两口时,却突然停住了动作。
酒柜上摆着一个小人,那小人怀里抱了块小小的牌子,上面用便利贴写了两行字:“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告诉我吗?不要喝酒啦!(不过如果真想喝的话就喝一丢丢吧!)”
“……”
是了,那个时候确实是她告诉熊奕蓁自己这点小习惯的。
她其实都已经很久没喝过酒了。
周予诗说不出自己的心情,动作有些毛躁地打开了冰箱,准备倒点冰水喝,却又不得不再次平复起了呼吸。
两个人同居的过程,就是在将自己渗透到彼此生活的方方面面。
就好比周予诗打开冰箱,做着以往她都会做的事,却在里面发现了熊奕蓁去超市买来的新鲜蔬果。还有两个保温盒装着熊奕蓁煮的剩下的菜——应该是中午烧的,却没有等到她回来。
周予诗合上了冰箱,视线从厨房开始,缓缓扫过了每一处能及的地方。
从柜子里取出来的电热水壶,它旁边摆得整整齐齐的情侣马克杯,还有随处可见的小装饰……所有的一切,都是熊奕蓁带进来的色彩。
周予诗看着看着,彻底冷静了下来,鼻子一酸,眼眶也泛起了红。
她很喜欢熊奕蓁给这个家留下的痕迹,不久前她冲她发火,那一刻其实是觉得自己的感情是被她侮辱和践踏的。
但是,从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看出,熊奕蓁对她是付出了很多感情的。
熊奕蓁很喜欢她,反而是她没有给熊奕蓁足够的安全感,这才让熊奕蓁患得患失,永远努力地悬浮在她的世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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