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跟着他在餐桌边坐下,沈泽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沈泽沉下一口气:“我昨天跟陈大哥通过电话,他都跟我说了,你……和王猴到底怎么回事?”
楚峥摇了摇头,沉默地喝着碗里的粥。
“你想弄死他?为什么?”沈泽着急地追问,“为什么他要来找你麻烦,你和他到底有什么仇?”
“……”
“三天,你都整整睡了三天了!”沈泽一下站了起来,急促地拍了下桌子,“你想担心死我吗,每次!每次都会出这样的事情,上次是我在,这次是陈大哥救了你,幸好,那下次呢,下下次呢?再碰上这样的事你怎么办!”
楚峥放下碗看了看他:“你很着急?”
沈泽一顿:“你什么意思?”
楚峥没应声,随即站起来,拿着空碗走到厨房,把它塞进了水池里。
沈泽跟了过来,忽然伸手搂住他的腰。
楚峥摸了摸他的手臂,转过身去。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沈泽垂了垂眼眸,侧头朝他吻了上来。
楚峥没有推开他。
唇舌交缠,这难得心平气和的一个吻让沈泽有些意外,一收手搂紧他,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分开以后,沈泽低声在他耳边说:“快过年了,今年年夜,咱们一起过,好不好?”
楚峥应了一声,沈泽眼前一亮,激动得笑了起来,又凑过来吻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二章
春去秋来的时间都由不得人掐指去算,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临近年关。
楚峥的店里忙得不可开交,他的农民老大哥形象几乎已经深入人心,比如说很多人经常会在摊贩聚集的地方看见小摊贩这样称呼彼此:卖大饼的就被叫做“大饼”,卖葡萄的就被叫做“葡萄”,那楚峥一个卖菜的,自然方圆百里人人都叫他“卖菜小哥”了。
不过他倒不是很介意这些,将近年关,他也想趁此多赚一笔,七早八早地赶去市场里进货,拖着几大筐几大筐的菜回来,把店里的货架塞得满满当当。
沈泽最近几乎是黏着楚峥没完了,楚峥去进货,他也跟着去,回来了就帮他搬东西上架,白天陪着他看店,晚上再送他回家,还要负责留心周围有没有突如其来的危险,简直就像个尽职尽责的保镖。
小店里人手忽然多了起来,原本是一个人分配好做一件事情,各人也已经逐渐上手,但突然多出了一个人来,这活儿还得抢着干。
别看沈泽胳膊腿瘦瘦的,但力气真的是出人意料的大,扛起一筐土豆只需要用一只手,简直看呆了旁人。
从前这个事情是小帽儿最拿手,现在沈泽老要跟他抢,他的事儿就没了,不过他乐得清闲,没活就整天背着手晃晃荡荡地跟在楚峥后头,有时候再挑几句话跟他聊聊。
楚峥也是和他聊得来,有话题会和他多说几句,没话题也会报以一笑,两人这么熟络,看得沈泽简直心里头憋闷,晚上送楚峥回家的时候忽而问他:“你能把小帽儿辞了吗?”
楚峥说:“为什么?”
“看见他我就心烦,”沈泽抿了抿嘴角,“你前几天刚跟王猴闹了那么一通,他跟那帮人又熟,万一什么时候使坏心眼要跟你过不去,那真是哭都没处哭,你有没有想过这问题?”
楚峥说:“他要想害我不会等到现在,这点我清楚。”
沈泽听完这话,脸色顿时有些不虞,“咯吱”一声踩住了刹车,大马路中央的也没管能不能停车,就把车给靠边了。
他是很想拣几句话嘲讽一下楚峥,要换作以往,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早一气儿从嘴里说出来了,反正他跟楚峥吵架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每回总有理由,不是这就是那,但今天、眼下,他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怎么吵?
万一这人火气上来,又暴脾气让他滚远点,怎么办?
他不想走了,他忽然发现自己怎么也离不开他,就像是一颗小树苗不知不觉地在心底里生了根发了芽,没留神,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底下盘根错节,浩大的根基牢牢地扎在他的心里面,拔出来就是连血带肉,几乎痛彻心扉。
那天他接到唐冶打来的电话,说楚峥出事了,他几乎当场要从讲台上跌下去,连课也没顾着上,慌慌张张地就撒开一教室的学生去找他。
他那时候的脑子里不知为什么就闪过了一帧画面:漫天的血海,还有身后七七八八散乱的人群,脚步声凌乱匆匆,有人在他身边翻倒了桌椅,还有人恐惧地失声尖叫“杀人了”,他一脸茫然,慢慢地低下头,看见自己一身是血,但那些血又都不是自己的。他的面前倒着一个人,这人他无比熟悉,是让他这一辈子又爱又恨的那个人。
这个人,他实际上曾无数次地在心底里恨过他——其实他早就已经知道,那时候放高利贷的人一定和楚峥脱不了干系,但他不说,只想等对方什么时候自己承认。
他当时是想,高利贷也好,巨债也好,反正只要能尽快救回母亲,他真的什么债都愿意背。所以他一开始根本没有在意过楚峥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把钱借给他。
直到后来,他听见楚峥对自己表白,他觉得可笑,这人居然对他是这样的一种想法。他开始装傻,假装不懂,他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因为这人太流氓无赖了,说的话做的事经常都让他无比气恼,简直就是上帝派下来专门恶心他的。
但他也承认自己正逐渐地被对方吸引,他笑起来的样子,带着那么一点点可爱和羞涩,和平时板着张脸训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可是有什么用呢?这种人,根本不值得托付。
他狂妄自大,想到一出是一出,平时有什么事,心里先想到的也还是自己,哪容得下他人?
沈泽想,要是哪天自己真向他妥协了,受伤害的必定还是自己。
所以说人都是自私的,这种既矛盾又烦忧的情绪一直伴随着沈泽,他以为自己会一直揣着这样的情绪过下去,直到楚峥出狱的那一天。
那时候他开始觉得不对,是什么原因让一个人忽然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他知道楚峥一定有自己的秘密,他也曾仔细地猜过,有时候也想刨根问底弄个明白,但又觉得,有些事情,不管过程如何,只要结果是好的,你不说我不说,也许更能添作一份默契。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沈泽闷闷地说,“反正我管不了你。”说完重新发动了车子。
夜色已深了,一路上红灯都少有,车子一直静静地在马路上开着,沈泽车前挂着的一个平安符跟着车速轻轻地摇晃。
那是很久以前,楚峥跟着董爷一起去佛山上香,顺便问庙里的一个老和尚求得,他们这些逆天而行的人,有时候反而更信命,董爷更是隔三岔五地就会去山上拜佛。
那天楚峥只求了一个符,因为那老和尚说,人不能太贪,一人只能得一个平安。
平定安康,就看你想护的人是谁了。
于是楚峥就把那个平安符送给了沈泽。
也不知道这个符最终有没有起作用,上辈子他死了以后,沈泽还活着吗?
楚峥悄悄地伸出手,覆在了沈泽正在换挡的手背上。
沈泽定了定,随即一反手紧紧地捏住了他的掌心,然后别过头望向窗外,鼻子一酸,眼眶不由自主地模糊了。
感情缘来不易,只盼好好珍惜。
春节很快就到了,因为店里要忙,楚峥家置办年货的任务就交给了王悦。
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王悦拿到钱的时候,嘴巴都快笑咧到后脑勺了。这小孩也是从小穷酸惯了,只要是拿到手的值钱货,甭管是什么玩意儿,都无一例外会放在怀里暖半天,揣着钱他是高兴,但是他却不大会花,人家送他东西他收得勤快,要他给自己买东西,或者买东西送人家,他就歇菜了,看看这个嫌贵,看看那个没用,在外面转了一圈,居然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到了楚峥店里,楚峥正在忙碌,一回头,看见王悦空着手进来,他皱眉说:“东西呢?”
“没买啊哥,”王悦傻乎乎地说,“其实咱俩不用那么讲究吧,该用的东西都有了,再买了也是放着,不如省省。”
楚峥“啧”了一声,将他拉到一边:“叫你买的补品呢?也没买?”
王悦一头雾水:“啥补品,你还要吃补品?”
“给你沈老师买的,”楚峥说,“他妈妈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大过年地上去看她,难道还两手空空啊?”
王悦惊得差点没跳起来:“什么?!你要上沈老师家过年啊?”
楚峥没好气:“你这什么反应?早不就跟你说了?”
王悦看看他,又看看他,摇头晃脑,把兜里的钱取出来塞回他手里:“既然要去见丈母娘,礼物您还是自个儿买吧!”
“嘿你个臭小子!”
王悦抱着头,吱溜一声跑了。
于是年三十一大早,楚峥就拽着王悦,拎着礼物,穿得整整齐齐地去沈家拜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