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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蛊手记 [精校出版] (微笑的猫)


楚海洋嘟囔:“我们这是穿越到哪个朝代了……”
“不许说话!”有人喝止。
大叔眼皮子一吊说:“我就是北京来的考古队的头,够明白了吧?”
这么不客气,狐皮帽子火了:“你他妈……吃屎长大的啊?!”
一点儿道上的规矩都不讲。
大叔斜着脑袋,咧咧嘴:“谁他妈的裤裆破了把你漏了出来?你他妈全身上下就光长卵子了吧?”
绑在桩子上的夏明若咕咕笑起来,狐皮帽子用鞭子指着他吼道:“那个瘦眉窄骨儿的!冻不死你啊!你笑个屁啊!”
夏明若含着破布肩膀直抖,照笑不误。
狐皮帽子算是真被惹毛了,他高举着骆驼鞭,似乎思考着哪一个更欠抽,最后他朝夏明若走去。
楚海洋站起来:“你敢。”
狐皮帽子回头盯着他。
楚海洋摘下帽子甩在地下,脱了大衣扔给大叔,往前走几步对他勾勾手:“有种我俩练练。”
狐皮帽子怒吼一声提枪。
这当口,大叔突然毫无征兆地喊起来:“救命啊——杀人啦——”
众人被他吓了一跳,就听到有人喊:“卧倒!”枪声立刻噼哩啪啦地炸响起来。好一阵后众人抬头,发觉谁都毫发无伤,只是从古城门残垣中飞速跑进来一支队伍,足有四五十人,步伐整齐,手里端着冲锋枪。
钱大胡子说:“乖乖!拍电影哪!”
狐皮帽子们的气焰瞬间没了,那支队伍跑到他们跟前,有条不紊地缴械、上铐,命令他们列队,蹲到墙垣底下去。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他们便与科考队完全颠倒了处境。
科考队还愣着,楚海洋冲出去解夏明若的绳子,其余人才活动起来,一哄而上松开豹子和古力姆。
夏明若哆嗦着吐了好几口唾沫:“呸!呸!什么破布就往我嘴里塞!一股尿骚味!”
老黄也凑过来,喵喵地叫着。
楚海洋迅速地替夏明若裹上大衣:“冷不冷?”
“冷得不行,”夏明若牙齿直打战,“老黄!先帮我把鞋找来!他妈的冻死我了!”
老黄喵呜喵呜几声叫,钻进他的棉大衣,捂在他的心口。猫身上毕竟热乎,夏明若终于缓过来了。
这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好吧?”
夏明若回头,身后站着林少湖。
林少湖头戴皮帽,身穿翻毛皮袄,不像杨子荣,倒像座山雕。
“医生来了,”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笑意,“冻伤了要赶快治。”
※※※
夏明若挂着清水鼻涕,裹着毛毯,搂着老黄躺在火堆前,林少湖不停指导他:“先烤前胸,再烤后背……对,翻过来,要烤均匀。”
夏明若就颠过来倒过去前后耸动,老黄喵呜喵呜叫,最后林少湖说:“停!”
“出汗没有?”他问。
夏明若气喘吁吁把老黄送出去:“少湖叔,请用膳,猫终于熟了。”
林少湖“啪”一声打飞老黄,掏出针管,面无表情地对夏明若勾手指。
夏明若问:“干吗?”
“扎针。”
夏明若眼神一闪,林少湖越过火堆猛扑向前,一招擒拿将人放倒,针起针落,夏明若惨号一声,不动了。
“想逃?”林少湖慢条斯理收拾好凶器,不知道从哪儿又翻出两条毯子,便把一条扔到夏明若头上,另一条则轻轻替楚海洋盖好。
楚海洋就在火堆旁酣睡。
夏明若挪动到他身边,偏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然后在他左脸上画了个王八。
“别吵海洋,”林少湖做一个噤声的动作,“他累了。”
夏明若点头,又在他右脸上画了个对称的小鸡,说道:“龟鹤延年。”
林少湖盘弄着医药箱,突然问:“明若你得过心肌炎吧?”
“啊,得过,”夏明若问,“你怎么知道?我早好了。”
林少湖说:“不错,还挺耐摔打。”
豹子步履蹒跚地掀开帘子跌进帐篷,叉腰扭胯哎哟惨叫。林少湖问他:“怎样?走了一圈有没有好点儿?”
“哎哟别提了!”豹子龇牙咧嘴,“我可是生生挨了一枪托!那帮狗日的!老子日后非往死里收拾他们不可!”
“别自己吓自己,你再挨十枪托也不会有事,”林少湖说,“不过多亏你,勇敢地保护了自己的同伴。”
老黄一听,立刻仰望豹子,圆溜溜的眼睛露出了纯真的喜悦。
夏明若摸摸它的脑袋:“黄啊,太假了啊。”
老黄瞬间恢复了正常表情。
豹子受了表扬有些不好意思,他摸摸鼻子,在火堆旁坐下来,问林少湖:“林同志怎么在这儿?您不是和咱们一起去云南山里的吗?”
“云南?”夏明若敏感地问,“你们又去那儿干什么?挖什么?”
“咳……”豹子说,“我们……”
“我去找程静钧。”林少湖把话题岔开。
“对,去找那个牛医了!”豹子拍着大腿笃定地说。
“他现在怎样?”夏明若问。
“暂住我家,准备明年考大学。”林少湖长舒了口气,“中间很费了些周折,他的户口丢失,国内举目无亲,父母亲的老朋友则基本上都没能熬过‘文革’。洋房倒还在淮海路,没有拆,但里面竟然住了十几户人家。物是人非啊,二十年前上海还是他家的天下,二十年后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只能跟着我回北京。”
“回你家北京老宅?就是和我家只隔了一条胡同的?”夏明若说,“那户口怎么办?”
“就是,户口真麻烦,还牵扯到粮油供应,”林少湖笑了笑,“我还想到了走后门,结果派出所那办户口的女同志,听我说缘由,听着听着就哭了,拉着程静钧的手掉了半天眼泪,竟然立刻就给办上了,我们连来回跑腿的工夫都没费。”
“呃?”夏明若愣了愣,“办户口的女同志?多大年纪?”
“四十来岁。”
“是不是白白胖胖,上下一般粗的?”
“对,就是她,”林少湖思考片刻说,“大姐胖是胖了点儿……但眉毛弯弯还挺和蔼可亲。”
夏明若容光焕发,跳起来与林少湖握手:“谢谢亲人,谢谢敬爱的少湖叔叔,谢谢您给我娘留了面子,我携老父携老黄永远爱戴您!”
林少湖说:“啊?”
夏明若说:“我妈是片儿警,管户口。我爹常说我妈是真正的好汉,您见识到了吧?”
豹子挺感兴趣:“好汉?啥样?”
“我给你们说个故事,”夏明若盘起腿,凑近了他俩,“我爷爷1957年不是出了事嘛,我爹也被拉去交代情况。我爹很像我早逝的奶奶,只耐看,不耐打。再说那帮人也缺德,我爹现在一到下雨天就膝盖疼,都是当年他们做的好事,逼着我爹往北海冻得实实的冰面上跪,还逼着他捞鱼,名曰卧冰求鲤。
“当时我爹才十七岁,基本上只会吹笛子,但也不能白白受罪呀。后来一有风吹草动,我爹就在家里喊:‘玉环——玉环——’”
“啊,玉环就是我妈。”夏明若解释。
“我妈家就住在隔壁,只要一听到声音,不管她在做什么,立刻抄家伙,带着我的大舅金环、二舅银环和三舅铜环,冲过来保卫我爹。想想看,我爷爷和我爹都已经是打入另册的人物了,但我妈统统不管,认准了就坚持,你说她是不是好汉?”
“是好汉!”豹子竖起大拇指。
“是好汉,”林少湖充满敬意,“改天我和程静钧登门拜谢。”
“谢就不用了,”夏明若说,“我娘还有个外号叫‘杨大喷’,这么多天了,你们的伟大友谊故事也该传到祖国边疆了吧。再过两天,我妈可能会领着一拨一拨的大姑娘给牛医处对象。”
“……”
“不管怎样,”夏明若抱着老黄微笑,“苦尽甘来,大家都要好好过日子不是?”
林少湖埋头乐了一会儿又仰头大笑:“杨大喷的儿子!哈哈哈!好了,我也该走了,今天必须押解他们上路。”
他探出帐篷问外面站岗的人:“小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那个叫小陈的跑步过来:“一刻钟后!”
“这就走了?”楚海洋坐起来,在夏明若头上敲一下,“吵死人了。”
“赖皮了啊!”夏明若捂头,“偷听!”
楚海洋边裹摊子边问林少湖:“话说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主动要求来的,”林少湖开始整理衣服,把手枪重新别回腰上,“抓人。”
“那些人是谁?”
林少湖想了想说:“这件事涉密了,我不太能说。总之这些人当中有逃犯,为了抓捕他们,公安和武警的同志们已经在大漠里埋伏了三天。其实你们今天砸冰,包括昨天追骆驼,都已经进入我们的警戒圈了,但我们没有接到命令,不能暴露,后来行动是迫不得已。”
“就像一场战争。”楚海洋说。
林少湖说:“工作不好做,敌方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对我们的策反和武力威慑。不过,我们的战士也不是吃素的,对不对,小陈?”
“对!”小陈啪地敬了个军礼,“祖国的利益高于一切!”
林少湖说:“我们走了。”
他把狐皮帽子扣在夏明若头上:“缴获物资,给你留个纪念,过两天回了北京,请你们全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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