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信得过贺佑钦?”赵三爷的语气终于有了一点起伏。
袁复立和贺佑钦合作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知道归知道,要他出钱就要给他一套说法。
袁复立低声笑起来,“我从来不相信他,但我相信利益。”他仰靠在椅子上,一边拍着腿一边说,“贺佑钦是个聪明人,但凡聪明人总是知道关键时刻怎么取舍。他和小惟又没有深仇大恨,按说小惟当初要害的要对付的都是厉容锐,要不是小惟插手,贺佑钦如今还没有这么好的机会,现在厉丰三分之一的股票都被他拽在手里的,想拿到剩下的有什么奇怪,人就没有不贪心的,您说对吗?”
“就因为这样?”
袁复立摇摇头,“当然不止是这样。要是这样就能让他出手拖住厉容锐,也把他想得太容易收买了。”他呵呵笑起来,“贺佑钦要是手上能多一点活动资金,肯定不会和我合作。”他微微皱眉,有些苦恼的样子,“他好像不太喜欢我。”又突然一笑,“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他的。”
管家:“……”
赵三爷泰然自若地饮了口茶。
“谁让贺家恰好出了点意外。”袁复立笑得有些微妙和狡黠,偏偏让人心里发冷,“贺文武想要融资,弄不好公司就是被收购的份,贺佑钦很不喜欢贺文武的这种做法,但他没办法反对。现在他手里没多少鼎泰的股份,即使贺家老爷子的股份都给了他,也不够他在董事会战胜贺文武。他手上的流动资金全都被牵制住了,除了和我们合作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袁复立耸耸肩,做了个无能为力的姿势。
“你让我拿出的资金就是为了支持贺佑钦?”赵三爷问。
“这么说也不太对。”袁复立摇摇头,“我想弄垮厉丰,您想救出小惟,贺佑钦想得到厉丰又不想失去鼎泰,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贺佑钦最贪心,当然应该付出更多。谁叫厉容锐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袁复立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这种老天给面子的家伙在某些方面总是让人无能为力,好在他短板的地方不管经过多少年都没什么变化,现在的贺佑钦完全可以牵制厉容锐。”
“璃州的计划就是你们设计的?”
“我可没有那个眼光。”袁复立表现得很有自知之明,“璃州本来就是贺佑钦看中的地方,贺佑钦看中的,厉容锐自然不会看不到其中的商机,可惜,贺佑钦现在根本没有足够的资金进行开发,他的摊子铺得太大了。如果厉容锐参与进去,而贺佑钦又临时退出……”
“你觉得以厉容锐的本事会找不到下一个合作对象?”赵三爷笑了。
袁复立伸出手指摩挲了一下下巴,又点了点唇,笑眯眯地道,“当然不会,但如果城南事建的案子再出现问题呢?”
赵三爷的眉头皱了一下。
“城南事建之前的问题本来就是贺佑钦找人摆平的,他既然有办法摆平,自然也可以让它再出问题。”袁复立翘起腿,“那个时候肯定会人心惶惶,我们再从股市下手,联手狙击厉丰,股民的信心一旦动摇,股票就会下跌。而厉丰原本就不是那么干净的公司,把它原来的黑历史趁机拖出来,届时不会有任何一家公司还向跟厉丰合作。谁都不想沾染做假账的脏水,而银行方面就更不会借钱给信用破产的企业。厉丰除了宣布破产之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袁复立说完好一会儿赵三爷都没说话,似乎在掂量他话的分量又像是在认真考虑这个计划是否可行。
“如果贺佑钦反悔呢?”
“反悔?”袁复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这么做可以让他的利益最大化,他有什么理由反悔?”袁复立顿了一下,“难道您觉得他会真的看上厉容锐?”他捂着嘴简直要忍不住笑了。
“有什么不可能?”贺佑钦三年前苦追厉容锐的事情在德海就不是秘密。
“啊,您说的是之前的事情?”袁复立总算没笑得那么夸张了,他微微扬起精致的下颚,嘴角微勾,“与其说他是在追逐感情,不如说他是在追逐得不到的东西,如今那些东西都到手了,还有什么好稀罕的。”袁复立耸了耸肩。
赵三爷端起小茶杯,缓缓喝了一口茶。
“你很自信。”
袁复立没有反驳,他笑得有些肆意又有些张狂,“我只是了解自己,贺佑钦和我是同类人。”
永远利益为上。
袁复立走了之后,赵三爷还坐在花房喝茶,管家看了眼那杯袁复立动都没动过的柠檬水,让人收了下去,之后又默默立在赵三爷身后。他知道赵三爷没开口就是还在想事情,袁复立那个人说话真真假假,性格又乖张肆意还有点神经质,要从他的话里提炼出一些有用的东西还真需要好好想一想。
“你觉得袁复立说的话能听多少?”赵三爷让人把那盆价值不菲的兰花处理了,转头问身边的管家。
“大概能信个六七成?”管家斟酌了一下,回答道。
赵三爷摇了摇头,他比了个数字。
“您说他的话能信九成?”管家有些意外。
赵三爷淡淡笑了笑,“他的确是想和贺佑钦合作的,但这件事本身就透着奇怪。”
管家望着他等他说出下文。
赵三爷站起来到水边洗了个手,又用毛巾把手擦干净,“袁复立这个人这一两年一直蹦跶得很厉害,其实凭他的本事不管到哪里都能过得好,可他偏偏留在德海,搀和在贺家厉家袁家的事情里。如果说是为了利益,比起厉丰,鼎泰才是最容易得手的公司,可是袁复立却偏偏盯上厉丰不松口。”
“是不是因为他忌惮贺佑钦?”所以才没选鼎泰。
赵三爷摇摇头,“也许有那么一点,但不足以成为他不对鼎泰下手的理由。袁复立这个人,恐怕越是不能下手不好下手的他才越感兴趣。”
管家皱了皱眉,“难道他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赵三爷没说话,其实袁复立真正的打算他也没弄明白,就是因为没弄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选择一直观望。
管家也知道赵三爷有自己的考量,否则就算是想要救袁竟惟也有其他的办法,并不是一定要和袁复立合作。
“我让你查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了?”赵三爷问起。
管家早就整理了之前得到的消息,开口道,“袁竟惟的母亲叫珂新雅,当年大学还没毕业就做了袁家少爷的情人,后来生下了袁先生。柯新雅是在周济孤儿院长大的,后来孤儿院发生了一场大火,之后又搬了新地方,很多资料都遗失了,所以我们也无法肯定柯新雅是不是小姐。据说当年柯新雅精神失常后常常抱着袁竟惟说不是她的儿子,但是袁竟惟进袁家是验过DNA的,这件事情很奇怪,但事情过了太久,再加上柯小姐多年前就去世了,我们没办法得到她的血液资料,医院那边的结果是袁竟惟和您并没有血缘关系。”
管家一边说一边心里也在叹息,三爷找了小姐几十年了,结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事情又兜兜转转扑朔迷离。
“袁竟惟手上的那块玉的确是小兰的。当年老四抱着她的时候我亲自给她挂在脖子上,上面还刻着兰花。”
管家想了想,“袁复立说那块玉是袁竟惟的妈妈给他的。如果不是呢?会不会是袁竟惟在哪里捡到的?”
赵三爷皱起眉,“你找个人去见见袁竟惟,把这件事情再问清楚。”
管家点了点头,赵家偌大的家族,三爷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结果临到头却连一个孙辈都没留下,大爷和二爷年轻的时候就被人砍死了,四爷跟着三爷一路风里来雨里去,好不容易混出头还结婚生了个孩子,结果却被仇家绑架惨死家中。唯独剩下一个小姐不见踪影,三爷找了几十年都没个下落,原本以为小姐恐怕早就遭遇了不测,谁知道临到头竟然有人送来了小姐身上的挂饰。
小姐如果活着,肯定也已经结婚生子,可惜袁复立虽然送来了挂饰,对小姐却一无所知。
他们本来以为柯新雅就是小姐,可她生下的袁竟惟又与三爷没有血缘关系。
但是柯新雅当年疯疯癫癫的一直说袁竟惟不是她的儿子,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呢?柯新雅如果真是赵家的小姐,她的儿子又在哪里?
“阿奇啊,你说我们赵家的后人真的还在吗?”赵三爷的眉头微微皱着,叹了一声。“我这辈子都欠老四的,要是不能找回他的女儿我就是下去了也没脸见他。”
管家出声安慰,“您别担心,现在不是已经有了一些线索吗,我们肯定能找到小姐,也许还有小少爷。”
赵三爷没再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袁复立那边一直以为我们想救袁竟惟是因为他是小姐的儿子,如果我们再派人去接近袁竟惟会不会让他起疑?”管家想起袁复立之前的样子。
赵三爷淡淡一笑,“让他去想,派人在里面看牢了袁竟惟,让袁复立没办法见他的面。”袁复立越是多疑就会露出更多破绽,他倒想知道袁复立到底在暗中谋算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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