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郑修你给我出去!”
被两条嫩滑的大腿夹着,名叫郑修的家伙满脸无辜:“那也得你放开我才行啊……”
话说到一半,肚子上顿时挨了一脚,被子翻动声间,郑修倒退两步,再看去,子昕却已经把自己裹成了个毛毛虫,拿屁股对着他。白嫩的脸拼命往被窝里钻去,郑修好笑地在旁看着,只觉得这只包子就快被蒸熟了,这让他食欲大振,忍不住凑上去照着那脸就轻轻咬了一口。
这下包子彻底钻进了被窝,只能看到几缕黑色的发丝,一个软软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声音很含糊,他有些听不清楚,于是把耳朵凑近。
“……米线晚点帮我热一下,我再睡一会儿……”
“呵……”郑修低低一笑,不再惹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离开,又转身来到保罗的房间里。
住着老人的屋子里一片凌乱,满地都是手稿和尺、笔,他习以为常地走上前去,把那些手稿一张张捡起来,分类归拢,整齐地叠放到书桌上,拿东西压着,一些不要的草稿则团起来扔到垃圾桶里。这工作看似容易,但也只有郑修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做,如果是一般人想要扔掉大数学家保罗·埃尔德什的手稿,却是无论如何都得好好掂量一下的,要是一个不慎,恐怕就要损失重大的资料。
其实这几年来他们每天的生活都很闲,当初从京城走时在梅耶集团打包的钱足够支撑很长一段日子的宽裕,完全没必要出去找什么工作之类的,也容易暴露身份,那一老一少两个技术宅有着郑修这么个居家旅行必备小能手的照顾,日子过得可不是一般两般的舒坦,这也正是郑修一直以来想要的。
Octo的羽翼笼罩整个比特世界的天空,而他,则为他保驾护航,让这一世Octo的辉煌不再是昙花一现。自己就是默默无闻又怎么样,上辈子什么荣耀没有加身过,早就尝遍了,也不过如此。
一切都收拾好,把米线用盖子盖住,郑修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打开电脑,他因为常年跟随Octo,平日里在网络上虽然行事极其低调,但与Octo关系比较亲密的诸如Roger、Linux等人还是知道他的存在的,有什么最新信息从来不瞒他,内部资源库也对他完全开放。
这时候郑修就在阅读最新的米国网络消息,他知道自己没有黑客技术,所以就需要打打心理战,先是查阅了各种各样不同的新闻,然后才点开关于Elmo的最新状况,确保浏览痕迹看不出端倪。
“逃到欧洲了啊……”他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写了些东西在电脑上。因为这几年帮助子昕逃亡的关系,他们需要密切关注FBI的动向,子昕总不能二十四小时在电脑前盯着,所以往往在确保万无一失、技术含量比较低的情况下告诉郑修FBI相关部门的主机密钥,让他替他例行查阅。
这也给郑修做其他的一些事带来极大的便利,比如说,把一些他上一世所知的、在这一世带着预知性的关于戚行初的信息扔到FBI的主机上去,从而给那人带来巨大的麻烦,甚至致命一击。
在年初的时候,子昕得到戚行初潜逃的消息时着实吃惊了一把,不过随即还是表现出帮助那人的意思。
“这几年也经常在回想以前的事情,行初哥吧……他当年的想法我也越来越能够看明白了,终究还是为我好啊……要是当初我能听他的,就没有现在的流离失所了,我今年该是大学毕业,然后去国外的计算机发达国家留学——姚师兄答应了帮我联系学校的,说真的,很好奇国外大学是什么样子呐……而且我还能经常和爸爸、宋老师、师兄师姐们联系,我们互相都能知道对方的平安,这样的生活,才是真的安定啊……”
“你后悔走这条路了?”郑修记得当初自己这样问他。
“不后悔,那是我自己选的,既然当时没觉得错,就不该在现在后悔。”子昕笑笑。
95年,罗子昕十七岁。上一世郑修就是在这一年夏天第一次邂逅的他,重生一世,因为刻意而为,相遇早了整整四年,开始的时候感觉很奇妙,从来没见过的小小的子昕,天真单纯不问世事,网络上翻云覆雨的魔神已经有了雏形,现实中却还是一棵脆脆嫩嫩的豆芽菜,而从这一刻起,他才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确确实实成长了很多很多。
他不自觉地拿上辈子第一次见到的Octo与面前人比较,两张脸渐渐渐渐地重合在一起,上一世的Octo初中辍学,没有接受过大学教育,95年之前一直都是一个人闯荡,野路子学了不少,社会黑暗面更是接触频频,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栉风沐雨,使这个人剑走偏锋也更加狠辣。
而这一世的子昕,没有饱受折磨后积累下来的戾气,相反依然保留着几分单纯,也正是这份不问世事的单纯,又与一次次在网络上杀敌万千的气势糅合在一起,从而成就了一种天高海阔的豁达。
是了,豁达,大气。他一直在寻找子昕两世为人的区别所在,却苦于琢磨不透,而现在,幡然醒悟。
“我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但相信戚行初的为人绝不会做恶事的……我该帮他。”子昕的神情带着一丝回忆和赞叹:“戚行初可厉害了,是我见过最厉害的,我总觉得,他似乎专门就是克制我的存在呢……”
“克制……的存在么。”郑修听他说着,始终一言不发,只是从那时候起直到现在,他一步步地追踪着FBI对Elmo的行动情报,并且找准时机,时不时将他知道的东西发给FBI。
豁达大气好是好,也不愿意让你舍弃,但人生在世,要做大事可不是这么简单的,既然喜欢着你的这部分,那不足之处就让我来弥补吧。
反正,我已经深陷黑暗的泥沼中,永世难逃了。
隔壁人家的电视声透过不太隔音的墙壁传过来,是时下流行的一部叫壹号皇庭的电视剧,两个带着粤语腔的人语对话着:
“……后悔了?”
“我也以为我会后悔,不过我没有。”
“你猜我怎么看法?”
“怎么看?”
“我的理性告诉我,你不应该这么做。”
“那就是没理性了。”
“可是我的感性又使我有点欣赏你。”
“有点啊,有没有这么多?”
“多一点了。”
“谢谢……”
直到日上三竿,子昕小懒虫才揉着眼睛从被窝里出来,洗漱干净坐到餐桌旁,保罗老头用不惯筷子,郑修给他准备了把叉子,他像吃意大利面一样拿叉子卷起米线放到嘴里,嚼了半天,惊叹道:“这面条的弹性实在是太令人惊讶了!”
郑修下意识地想解释这是粉不是面,但转念一想和老人讨论这种问题纯属自找麻烦,也就不再多言,只自顾自地吃着,突然,旁边响起金属餐具落地的清脆声响,他下意识地向声源望去,看见保罗正不好意思地说:“哎呀,突然感觉手麻了一下……”
说着,老人便弯腰去捡叉子,紧接着是“嗵——”的重物落地声,郑修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保罗已然双眼紧闭地倒在了地上。
子昕和郑修,在场的两个年轻人霍地站起身来。
☆、第七十三章
九五年三月十九,小雨。
正是气温骤升骤降又骤升的时节,医院里挤了不少感冒发烧的人,排着队等待挂号,身穿白色或蓝绿的医生护士们穿梭其间,各司所职。
心胸科的诊室里坐着三个人影,一个身穿白大褂,年纪比较大,另外两个则是十几岁的少年模样。
“……脱离危险了,心脏短时间内供血不足造成的昏迷,需要好好休养……”
“我爷爷到底得了什么病?”
“是一种冠心病,高血压是一大致病因素,人年纪也大了,在老年人中很常见的心脏病……不过有个很不幸的消息,患者的血管堵塞已经非常严重了……”
“那有什么治疗方法?”
“药物治疗,或者手术——搭桥,支架之类的。”医生推了推眼镜,说:“从病情严重性来讲,手术比较合适……不过,主要还是看病人和家属的各方面条件决定,我们这里是地段医院,这么大年纪的老人肯定是没法做手术的,你们得转到大医院去,我这里可以先给你们开一些处方药,用来缓解病情——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做手术,只吃药。”
子昕皱眉想了会儿,问:“吃药有没有副作用?”
“开两剂。阿司匹林一般情况下要长期服,不过对胃有损伤,胃溃疡不能用……再有就是纤溶药,急性发作的时候用来急救,没事不要去吃,也是伤身体的……”戴着眼镜的男医生一边说着,一边在单子上写下药名。
子昕接过单子,道了声谢,低头看了看,龙飞凤舞的字让他头晕目眩,便交给旁边的郑修,两个年轻人站起来,一个去到病房,一个到柜台取药。
保罗老人已经醒过来了,手背上打着点滴,看到子昕进门,眼睛一亮,立即挣扎着撑起身子要去拔针头,子昕一惊,赶紧上前把人按回去。
“医生叫您好好休息,别乱动……”“你的脑袋打开了吗,我刚才想到一个假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