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入了这行,就别再想脱身,爬得越高命也就越难保。别再瞻前顾后,也别有不切实际的野心,夹起尾巴为天玄会好好办事才是正道,事情办得好,上面的人自然不会亏待我们。
这是谢荣一直告诫罗澜和伊臣的道理,然而现在,他却自己亲手把这一切都毁了。
伊臣抬头看了看窗外,蔚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白云,澄澈的几乎透明。
然而,他的心中却充满了阴霾。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他问罗澜。
“我?”
“有三分之一的钱是从你的手上丢掉的,我想先问问你的想法。”伊臣的声音很沉静。
罗澜咬了咬牙。
然后,他站了起来,从裤袋里摸出一枚信封,交到伊臣手里。
信封上写着“辞呈”两个大字,伊臣看见它,倒真是有些意外了。
“罗澜,你捅出这么大的娄子,居然想靠辞职来逃避责任?”他觉得有些好笑。
“不辞职还能怎么样!”罗澜哑着嗓子,一只手扯着领带,满头都是冷汗,“这几天我已经想清楚了,谢荣下落不明,那些钱肯定追不回来了,凭我们两个的力量又凑不齐那么多。既然如此,还不如趁天玄会还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骗那些员工说公司倒闭了,把他们赶走,我们俩自己逃命!那些年轻的员工都不清楚公司的情况,几个老主管又做不了主,要担责任的只有我们两个股东,只要找不到我们,天玄会就没办法了!”
他越说越激动,突然一把抓住伊臣的手臂:“就这么办吧,伊臣,我们赶快逃走,逃到天玄会找不到的地方去!凭我们的聪明才智和工作资历,一定可以东山再起的!”
伊臣默默地看着他,眼眸中露出一丝无奈的微笑。
良久,他慢慢扯开了罗澜的手,柔声说:“你啊,怎么会那么傻呢。”
罗澜怔了怔。
但是,伊臣没再多说什么,收起了那封辞职信。
“既然你这么决定了,我也不再挽留,”他淡淡一笑,“罗澜,能和你共事这些年,我感到很荣幸。祝愿你将来在其他领域能有更好的发展,再会了。”
罗澜难以置信地看着伊臣:“你不跟我一起走?你要在这里傻等着天玄会杀上门来吗?!”
伊臣笑笑:“我只是觉得,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得有一个人来担责任。毕竟,我们已经不是那种踢球砸坏别人家玻璃,然后拔腿就跑的淘气小男孩了,是不是?”
罗澜怔怔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长叹了一口气。
“伊臣,你真有担当,果然是一个永远都比我强的男人,”他苦笑,“从学生时代开始,我就总是输给你。不管是比学习,争人气,或者竞选学生干部,我总是差你一截。我也算是个优等生,总以为自己已经很优秀了,但是跟你相比,我永远也不如你那么的冷静睿智,也缺乏你那样的果断和清醒。这一次也是,对不起,是我太糊涂又不够勇敢,我是个懦夫,我对不起你……”
“无用的话就不必多说了,再东拉西扯的,天玄会就真的该杀上门来了,”伊臣笑了笑,“哦,对了,刚才不应该说再会。今天你从这里走出去的话,以后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为什么?”
“因为,我对你很失望。”
罗澜愣住了。
伊臣还在微笑着,那迷人的笑容就像是一缕和熙的春风。
温暖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洒满了他的肩头。他柔软的发丝随风飘动,俊秀的容颜美得让人心醉,却似乎有一种冰冷彻骨的寒意,隐藏在双眸的深处。
罗澜的整个后背都绷紧了,他的嘴唇哆哆嗦嗦,挣扎着好像想说什么。但是最后,他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这样转身逃出了经理室。
☆、蓝蔷薇酒吧
门发出一声巨响,罗澜从经理室里冲出来,鼻头通红,眼睛都哭肿了。
职员们都被吓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头也不回的逃出公司,那丑陋落魄的姿态就像一条丧家之犬。罗澜也曾经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年轻才俊,但这次发生的事,却让大家长了一番见识。
胆小怕事,公司遇到困难不敢担负一丁点的责任,只知道自己东躲西藏。
继晚节不保的谢荣以后,罗澜的形象也在所有人心目中跌到了谷底。
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就在这时,伊臣缓步从经理室里走了出来。
他的姿态还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刚才罗澜仓惶逃走的事情,他似乎全然不在意。
站在经理室门前,他环视众人一圈,微笑道:“大家现在有空吗?我想说几句话。”
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所有员工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动弹,连扫地大妈都从角落里悄悄探出头来偷看。他们都知道,谢荣和罗澜都已经不行了,公司里能说话的只剩下了叶伊臣,大家的前途和命脉,现在全都掌握在他的手上。
面对着众人,伊臣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说:“我这个人,不喜欢弄虚作假,所以在这里我跟你们说实话。就像大家看见的一样,公司目前的财政状况确实出现了一点问题,除了我之外的另两位股东,谢先生和罗先生,应该也不会再回来了。现在,公司里主事的只剩下了我一个,但是我会向大家保证,一定可以度过这次的难关,这个月的薪水过几天就会发放,公司也绝对不会关张倒闭!”
没有人说话。
空气里,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良久,人群里发出一两下抽泣。
有个声音怯怯地问:“那,那些讨债的人还会来吗?他们手里有枪……”
伊臣笑笑:“我会负责处理,不用担心。不过呢,有件事还得说清楚,毕竟,我进公司也只有几年时间,今天在这里做的保证,难免不会有人觉得我是在大放厥词。所以,如果有谁对我没信心,觉得公司这次靠我一个人是撑不过去的,现在就可以走,我绝不会为难你们。只是……风浪平息之后,公司里恐怕就不会有你们的位置了,就像谢先生和罗先生一样。”
众人闻言都是一震。
怎么,叶伊臣是打算趁这个机会,一个人把整个公司都吞并下来?确实,他很年轻,又没有背景,一些老员工对他的能力不太信任,但现在他甩出这么一番话,反倒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个漂亮的小白脸,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但是,从那双温柔含笑的眼中,他们却看不到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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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员工辞职的事项交待给人事部以后,伊臣就返回了经理室。
阳光晒得整个房间暖洋洋的,他站在窗前,抓了一把面包屑扔在窗台上。
几只麻雀飞了过来,争相啄食。
话是放出去了,要去哪里找谢荣,他心里也早就有数。
只是,他这次算不算又多管闲事了呢?
其实他大可以跟罗澜那个孬种一样,干脆扔下这个烂摊子走人,反正公司的法人代表是谢荣,天玄会怎么查也查不到他的头上。可惜,他天生就是这种追求完美的性格,把一件事善始善终的做好,才是他的一贯作风。
即使这次天玄会最终还是会来兴师问罪,他也不想用逃避来解决问题,那样太难看。
“现在,公司账面上一共亏损多少钱?”他问。
简琳翻开手里的文件夹:“公司账户被谢先生转走了两千万,他在高利贷那边留下的联系方式都是公司的,所以那五百万的高利贷我也一并算在了公司债务里。再加上他从保险箱拿走的五百万现金,目前总共是三千万。”
公司还在正常运作,时时刻刻都在花钱,高利贷的利息也是每天翻倍。所以,这些债务只会像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伊臣叹了口气,又问:“宁溪那边呢?”
“宁先生早上来过电话,按照之前您吩咐的那样,我说这件事您会负责,所以他暂时不会插手”,简琳说着,压低了声音,“但是,他好像已经派人在外面盯着了。”
伊臣点了点头。
刚才他就看见楼下的电线杆旁边站着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他们看起来好像在聊天,却时不时的盯着公司的大门看。
所以说,罗澜真是太傻了,闹出这么大的事,天玄会怎么可能不知道?
宁溪是天玄会大佬的心腹之一,听说他这个人做生意很有一套,几十年前进了帮会以后,天玄会就在他手下财源滚滚,势力迅速壮大。这些年,宁溪已经逐渐退居幕后,目前担任分堂口天枢堂的堂主,天枢堂在天玄会里主要管理资金债务那一块,帮会里每一笔钱的出入都要经过宁溪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