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哭着说:“叶宵,你爸他……不好了。你快回来一趟。”
我爸他是个当兵的,体格很好,而且退役了之后国家有保障,每年可以去免费体检,今年五月份体检出来啥事儿没有,今早上突然晕倒,送医院一查,血癌。我当即就疯了,跑上去把柳无空给拖回来站定,“你他妈搞我爸!”
他低下头说,“我只是做了和你一样的事,用来与你做交易。”
他说完这一句,我就懵了。我很生气,但是我连打他的力气都没有,我浑身发冷,手指都僵硬了。我看着他的眼睛,看他眼里冷冰冰的波澜不兴,心都碎了,疼得说不出话来。但是我居然很平静地走过他身边,一路无虞地坐上了公交车,到学校到站,回到了寝室。我在自己的床上坐了一会儿,机械地开始打包行礼。我爸出这种事儿,我肯定得回去一趟。我心里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善了,我帮柳无空把肚子里的东西生下来,到时候他会把我爸医好,但是我很难受,特别难受。我想回趟家去,离他越远越好。
我整好行礼出门的时候,他魂一样地出现在门口,“你去哪儿?”
我没理他。我出门叫了辆出租车,打开车门打算坐进去,精明的师傅问我去哪儿,我说去飞机场。我室友就站在我斜后方几步远的地方。
我刚说完打算坐进去,司机就特别奇怪地问我,“你还要去哪儿?飞机场都到了。”
我抬眼一看,周围的景致不是我们校门口了。我室友还是阴魂一样站在我身后。我见怪不怪地关上车门,拉上行李箱就走,故意走得很快,但是我周围的景致变得更快,我买完票,直接就登机口了,上飞机也没人拦着我室友,好像没人看得见他。我在位置上坐下,他就在我斜对面的走道上盯着我,其他人都从他身体里穿过。我刚听见广播说“请系好安全带”,下一句就是,“我们已到达XX市,外面的温度是……”所有人原本都在走道上忙着放行礼,现在保持同一个姿势把上一秒他们还试图往架子上放的东西取下来。我拖了自己的箱子就走。这次我走得更快,他变得也更快,我一脚踏出登机口,就站在了出租车前,往前走一步,直接就到我家门口了。我回头瞪他一眼,转身走了。
他跟了几步,“你去哪里?”
我不说话。老头住院了,我回家也没人。
我刚想完,下一秒我就站在我爸的病房外面。里面亮着一盏小台灯,昏黄的灯光下,老头睡着了。老太太开门出来看到我,愣了一下,像个小女生一样扑到我怀里哭了起来。心疼死我了。她哭完了,站起来抹抹眼睛,问我怎么来得那么快,又问我吃没吃晚饭,我说没事儿,她眼睛一眨,瞟到我室友那儿。“这小哥谁啊?你同学啊?”
我烦死他了:“我不认识他。”
谁想到我室友上前一步就说,“我是叶宵男朋友,我们已经结婚了。”
妈逼啊!
你现在知道你是我男朋友了,你他妈把你老丈人搞死的时候知道你是我男朋友么!还有我妈年纪大了你晓得么,你突然跟她说她儿子有了个男朋友那岂不是逼死她!你这是要弄死我爹弄死我妈的节奏!怎么,我是孤儿,你进门没有公公伺候没有婆婆挤兑,特别舒心是吧?!
谁知道我妈诶了一声:“婚都结了,那就不叫男朋友了。”
我赶紧搀起老太太,成天看欧巴都看糊涂了,这重点抓的。
我让她先回家睡觉,问了下医生我爸的病情,然后搬着小床去守夜。
我刚走到病房门口,就看到我室友阴魂不散地杵在那里,盯着我。我不要理睬他,低着他想绕过他进门,他挡着不让。我走左边他挡左边,我走右边他挡右边。我烦他了,“你干嘛。”
他低下头,碰了碰我的前额,“我不要和你吵架。”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哭了起来。“我也不要和你吵,你最讨厌了,没话跟你说。”
我室友低喊一句“不要啊”,拽住我的手,“和我说话吧。”
“我不。”我一想到我爸就咬牙切齿,“姓柳的!你欺负人!以前我们没好上的时候你不是这样子的,成天花前月下送鸭血粉丝汤!人一到手你就翻脸比翻书还快了,你还敢动我爸!人世间不是一切都可以做交易的,你太可耻了!”
我室友呆呆地张了张嘴,然后眼睛黯了下来。“人情世故,我不懂。我知道你会生气,你会为了你父亲答应我的要求,可是我不知道你会伤心,伤心得都不肯认我了。”
顿了顿又说,“我给你买鸭血粉丝汤。”
“我不要吃!”
他又期期艾艾地碰了碰我的小手指,“我只是想跟你有孩子。我没有要害你。我怎么会害你呢,你是我最心疼的小朋友。我只是觉得,我们该有孩子了。”
我有点懵。
这件事情我从一开始就觉得是个阴谋。他居然假扮任兴把我那什么,事后又坚决不承认,实在太居心叵测,所以卢道石也好我也好,一直觉得他大概是想从这个繁殖当中获得什么好处。结果这傻逼居然说只是觉得,啊,我们都大龄男青年了,赶紧生一堆吧。
那我就问他了呀:“你扮成任兴干嘛?”
他可委屈:“我说过了呀,我觉得你好像比较喜欢那种长相。”
“神经病啊!那你办完事儿那天为什么躲?后来问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室友一米八七的汉子低着头:“我没躲啊,你来卫生间找我,我还很欢喜地扑了上去。”
我操,他说得不会是那个干尸三角头扑上来的时候吧?你那副样子,我还跟你好,我真是有鬼了。
我室友:“但是你好像很害怕。我也觉得很害羞,我就跑走了。”
你那不是羞涩地跑走了,你是肉山一样地游走了。
“我回来之后就知道你有了。我怕你一个男孩子,知道自己……怀孕之后,会害怕,就一直没告诉你。你知道了,果然不想要。”
我的室友颓唐地坐在了医院的长椅上,修长的手指往上,穿过一头乌黑的头发,抵着脑袋。他上身穿着旧衬衫,□穿着从来没洗过的牛仔裤,看上去就像任何一个不小心搞大了女友肚子、女友又坚持要流掉、还翻遍全身摸不出流产费的进城务工人员。我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怨念搞得无地自容,只能叹了口气坐在他身边,一遍一遍抚摸他的脊背,“是靳穆说我肚子里的玩意儿会把你干掉,让我很担心。我原本想与你商量,你又说,只有你的骨血能够杀死你,所以我也没告诉你,直接就和任兴联系,安排了那场手术。”
“可是你说真的不想要。”我室友捂着脸闷闷地说。
“如果是你想要和我有孩子……我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但是前提是它们不会伤害到你。”
我室友凑过来抵着我的额角,“我想跟你有孩子。我想跟你有孩子。他们绝对不会伤害到我,我说的骨血并不是指他们,靳穆看到的也不是他们。”
“那是谁?”
我室友只是摸摸我的头:“不用管。没关系的。”
我:“……那生孩子疼么?”
我室友:“无痛。”
我:“生下来丑么?”
我室友的表情变得有点微妙。
在三秒钟的对视后,他毅然决然把脸捂了回去,散发出近似进城务工人员不小心搞大了女友肚子、女友攀上了高富帅坚持要流掉的怨念,闷闷道,“你不爱我。”
“NONONONONONONONO~”我抚摸着他的脊背。
“如果不是,今天早上我朝你那儿走,你为什么突然转头离开?”
我满头虚汗:“因为……因为我不是要抄啤酒瓶么……”
我室友拧眉,又用力拧眉,“不是。你在撒谎。你不爱我了。你甚至跟章立天跑了。”
“我一个盲勾,勾搭错了人……我是想抓你的。”
“生气了。”他居然还给我闹脾气,“吓唬你,还清。”
“你他妈放高利贷的啊!”我忍不住狠狠推了他一把,“一笔一笔算得门清。”
我室友认真地问我:“那我如果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你还爱我么?”
“爱啊——你想变成啥?我告诉你柳无空,你要是再吓唬我,那我也不相信你爱我了。我都怀孕了,你都敢吓我,那以后我人老珠黄了还不得被你吓死。总之你再变成什么可怕的东西,我就当做你对我没情分了,我只能伤心地离家出走。”
我大柳哥眯起了眼睛。聪明的他发现他从此陷入了一个悖论,永远不能换皮囊了。
我真是太棒了!做扛把子的大奶就得我这样!
☆、第53章
我这样闹了一天,觉得很累嘛,又和扛把子和好了,情感上的误会解开了,感觉很幸福,很舒心,我就不挑拣地枕在他大腿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半夜两点,老柳的大腿不见了,我枕着医院的长椅,脑袋疼,起来找他,发觉我爸病房的门虚掩着。我偷偷往里张望,看见我室友站在我爸病床前,手插在他身体里搅来搅去。搅完了,他两手撤出来,手里抄着一大堆黑漆漆、热乎乎的东西,直接扔垃圾桶里。我觉得扛把子的世界果然不是我这种凡愚的大奶可以理解的。不过之后,我还是严肃正直地拒绝了他直接想要摸我脸的冲动,让他滚去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