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男人看起来非富即贵,来头不小,却低声下气地对周律师说:“周律师,请你看在我一大把年纪才只有这么一个独儿的份上帮帮我吧。犬子确实不争气,不过他才十六岁,以后我一定好好督促他改正,还有律师费什么的都好商量。不,不商量,你说多少就多少,哪怕拿去我毕生的心血……”
周律师措辞客气,却依旧是态度明确的拒绝:“不好意思,安先生,贵公子的案子我不能接,这不是改正不改正的问题,也不是钱的问题,实在是因为有违我一向接案子的原则。对不起,我还有事,不能和你多说了。”
老男人翻脸大怒,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都亲自上门来求你了,你还推三阻四地!你不想想看,我安定山能混到今天的地位,可不是什么面慈心软好说话的人!你不给我儿子辩护,我就不信我就找不着别的好律师了!等迈过这道坎,咱们走着瞧,什么时候叫你栽在我手里!要知道,我也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毕生最大的信条就是:有仇必报!”
周律师身体笔直地站着,挺拔如松,他冷冷地注视着老男人,忽然唇角一勾,笑了,薄薄的唇中冒出一串话:“这是威胁我?呵呵,我算是司法从业人员,随身带着录音机的,你不要太猖狂了!还有一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有人喜欢叫自己的儿子为犬子,那不就是狗儿子的意思吗?谦虚得也太过了吧。不过,现在我明白了,用在你们一家人身上还正是恰如其分呢,呵呵,你儿子是狗儿子,推理可得,你和你太太就是狗男女。一家子畜生,果然做不来人事,说不来人话!”
老男人气得几乎要心脏病发作,“你你你……”地捂住胸口说不出话来,他身后带着的保镖虽然人多,在这里也不敢乱来,只把老男人扶着,问:“老板,现在怎么办?”
老男人喘着粗气,好半天才丢下一句色厉内荏的话:“你给我等着!”便由保镖们扶着出去了。
周律师的助理走过来,担忧地说:“老大,他不会报复我们吧?”
周律师冷哼一声,说:“他儿子诱|奸未成年人,跟着就要上几天社会新闻的头版了,连带着老头儿的公司都要玩完!出了这样的事情,还不赶紧搞公关危机,倒是跑来律师楼来惹事,真是愚不可及。这样的蠢货,有什么可怕的?”
齐子恒忽然起了一个念头,对还在斟酌合适的律师人选的前台小姐说:“可不可以给我妈妈换个律师?我想要他……帮我们办案子!”说着,齐子恒用手指指向了周律师。
周律师也恰好转头,正对上齐子恒的目光。
第5章
周安弼闻声望去,见前台的王小姐身边站着个十来岁的少年,面庞清丽,眸含秋水,令周安弼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为之一凝。
如果说,女人的美可分为“燕瘦环肥”,男人的美应该也可以大致分为两类,一种是张扬的、帅气的、饱含侵略性的,比如周安弼就可以归于此类,若是遇上同类别的帅气男人,会本能地激起敌忾之心;另外一种应该就像该少年这样,难以用语言形容,秀美精致得像墙上挂着的韵味悠长的山水画一般,眼眸流转间扣人心弦,即便是练了多年定力、性子沉稳者如周安弼之列也会忍不住想吹一声口哨的类型,总之,非常地秀气和养眼。
咦,他刚才说的什么?他要我……?呵呵,小家伙有点意思!很有点胆色嘛!周安弼双肘交叉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回视着齐子恒,眼里含着一丝温和而调侃的笑意。
齐子恒赶紧把指着周安弼的手放下来,因为对着陌生人指指点点,还被人家发觉,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
齐子恒涨红了脸,嘴巴蠕动了一下,本来想说点什么挽救的话,实在是难以启齿,便微微一躬身,以双方都懂的身体语言表示“对不起”。
周安弼放下手肘,微笑着摇了摇头,同样用身体语言回复“这没什么,我不介意。”他确实不介意,只是想逗逗少年而已,要知道,慕名而来请周大律师打官司的多了去了,他早就习惯了被人点名,何况是这么一位长相气质上都很附和他审美的少年?
周安弼潇洒地一转身,正打算回自己的办公室,忽然手机响了,便又停下来,斜斜地靠在角落的墙壁上接电话。
这边,齐子恒则继续和前台小姐交涉。
前台的王小姐是临时调来前台的,之前一直在事务所打杂,帮着打打字,寄寄文件什么的,故而对事务所的人事情况比较熟悉,听齐子恒张口就要事务所的金牌律师周安弼给打官司,心里虽然不以为然,面上却还是笑意盈盈地说:“哦,您想请周律师接这个案子?可是,我悄悄地透露给您知道,周律师不是什么案子都接的,一般来说,他只接经济和刑事方面的诉讼案。”
齐子恒想想也是,人家周律师是大律师嘛,自然是要接那种大案子,又能出名又有钱赚,离婚诉讼这样的都是鸡毛菜,难怪指定的律师是个大舌头,看着就知道肯定是因为业务水平不过关才专门搞离婚案混口稀饭吃的。齐子恒自嘲地一笑,说:“这样啊,原来是我太想当然了,还以为律师都是万金油,什么法都懂。是了,法律也分好多种,民法、刑事法、婚姻法、‘术业有专攻’,即便是大律师也不可能什么案子都接。”
王小姐微笑着说:“那倒也不是,我们这里也有什么案子都接的律师,不过,周律师不一样,他太忙了,精力有限。再说一句笑话,周律师要是接离婚诉讼的话,可就不得了了,本市的离婚率会因此上涨一个百分点,你信不信?”
齐子恒跟着笑了笑,说:“我信。”就凭着周律师的色相,全市的师奶都会为之疯狂,离婚率不上涨才怪呢。
这边,周安弼接完电话没有立即走,隐隐约约听到一点他们的说话,没太听清楚,似乎“离婚”两个字出现的频率有点高,不禁惊异地挑眉:谁要离婚?不会是这少年吧?不能够吧,这么点年纪,难道给人家当童养夫了?还是说,此人面嫩,实则年纪不小了?
周安弼也觉得自己今天有些奇怪,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就算他真是来办离婚官司的又怎么样?身为一个律师,什么千奇百怪的事情没见过没听过?
可是,周大律师不仅没管住耳朵,最后连腿都没管住,愣是就往那个少年所在的地方直直地走去!
前台的王小姐本来正和齐子恒说话,忽然听到一个低沉而悦耳的声音:“小王。”
王小姐抬头一看,居然是周律师过来了,还亲自和自己说话,这简直是惊吓好不好?她慌乱之下脸都有些僵了,哪里还敢再和齐子恒说话?幸亏反应速度算快,马上将台面上的文件叠成整整齐齐的一摞,然后展开一个微微露齿的标准微笑,双手交握下垂,十分谦卑地应答道:“周律师,您有什么吩咐吗?”
周安弼沉吟着说:“是这样,我的助理现在不在,刚才我接到凡客公司的电话,咨询相关法律问题,耗时十二分钟,麻烦你记录一下,然后寄个账单给他们。”
齐子恒听了咽了一口口水,就看见他接了个电话,这就要收钱了?大律师真厉害啊,走路说电话,分分钟都在挣钱!
周安弼一本正经地和王小姐说了几句业务上的话,忽然微微侧头看着齐子恒,温和地说:“这位客户是在咨询什么问题?刚才我好像恍惚听见你说想委托我帮你打官司?”
齐子恒不好意思地说:“本来是那么打算的,可是,王小姐告诉我了,您只接刑事和经济方面的诉讼,我的算是民事或者是婚姻法这边的吧,和您不搭界,再说经济价值也不太高,所以,就免谈了吧,很遗憾……”
周安弼粲然一笑,说:“哪里,你太客气了。诉讼案呢,当然律师不同,侧重不同,不过打官司的流程是一样的,说起来也算是互通的。但是,我确实不接离婚的案子,不是因为专业的问题,也不是因为什么经济价值的问题,实在是因为我本质上算是个急性子,听到两口子各扯各的道理,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就头大……对了,你是帮别人来咨询的?你的年纪,看起来不太像……”
齐子恒略略尴尬地说:“不是我要离婚,其实,我是来帮我妈妈咨询的。”
周安弼再次吃了一惊,居然有人会撺掇父母离婚!
齐子恒觉得周律师的表情很有趣,比如刚才,他只是挑高了左边的眉毛,表示:“唔,我有些好奇,不过,仅仅是好奇而已,你不说我也不会问。”而现在呢,他两边的眉毛都挑了起来,微微竖起,表情生动,无声地表示“我很惊奇,你当然可以选择不告诉我,不过,我相信你见到我这样的表情,一定会管不住你的嘴巴。”
齐子恒果然无法抗拒这样的周大律师,自己就一五一十地将情况和盘托出:“我爸爸出轨了。不对,比出轨严重得多,实际上,他出轨很多年,甚至还养了私生子,只比我小一岁,而且,他还隐瞒了家庭财产,所以,我和我妈妈很需要法律上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