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鑫君从窗户边跑过来,大喊:“姐!”
沈芊垚松开手,眼泪掉下来:“又芹!”
他们焦急的呼喊清晰传来。苏又芹感觉到身体舒服了。
她抬手擦掉嘴角边带血的口水,血痕在脸上留下一道。
她看着窗边的苏权和程丽,笑了,沙哑的嗓音清脆些许,和她以前的声音十分相像:“我就是恨你们,我就是喜欢女孩,我会活着,等你们老的那一天。”
恐惧和害怕从苏权和程丽心中升起。程丽忍不住后退一步,苏权全身也松了力道,他挣开强哥对自己的束缚,看看刚刚砸在苏又芹背上的左手,朝着玻璃一掌拍去。玻璃窗户一声巨响,他转身从屋里离开。
程丽也随着走了。
强哥劝慰两句回去了。
苏又芹被苏鑫君扶到沙发上坐下,沈芊垚被吓坏了,捏着她的手掉眼泪。
屋子里安静好几分钟,苏又芹感觉到手上的温度,用另一只手去擦沈芊垚脸上的泪水,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只微微扯了下嘴角,小声说:“不是要去市里吗?我们收拾收拾出发吧。”
沈芊垚看着她嘴角已经干了的血痕,眼前又出现苏权握着的拳头落在她背上的场景。没忍住,一把抱住她的脖子,脑袋埋着她脖颈处大哭起来。
滚烫的泪水从毛衣领口钻进去,落在颈间肌肤上。哭泣的声音含着浓浓的心疼和委屈。苏又芹心跟着哭声抽动。活了快三十年,有几个人真心为自己哭过?
除了沈芊垚,现在的苏又芹想不出其他名字。
眼泪无声从眼角滑落,真切的心疼,伴着沈芊垚的哭声、脖颈间泪水的热度和自己的眼泪,全部散出来。
苏鑫君在一旁看一阵儿,用纸擦干净地上苏又芹吐出的那口血。悄悄离开屋子,关上门。
沙发上抱着的两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哭睡着的。手机铃声响起,两人同时睁开眼。
苏又芹靠在沙发转角处,沈芊垚靠在她的肩头,两人眼睛都有些肿,头发都有些乱,脸上都有泪痕。
她们互相看着对方,铃声响好久才停下来。
她们相识一笑。
苏又芹小声说:“去洗澡,然后去市里吧?”
沈芊垚点点头,手肘在苏又芹脖子上一压,微微抬头咬住苏又芹的嘴唇。
……
同父母发生这种事,苏又芹需要缓一缓,加上她喉咙忽然恢复,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沈芊垚推迟带她去见父母和爷爷。
接到电话的舒贤原本有些不满,但听说是苏又芹嗓子的事情,也没再说什么。
苏又芹洗完澡换完衣服,下楼同沈芊垚一起去市里。华子店里的麻将桌边没有苏权也没有程丽,周围的人看见苏又芹下楼,纷纷多看了两眼。
楼上发生的具体事情他们不清楚,但程丽喊骂的声音,多多少少从窗户里漏出不少。可以确定苏又芹和父母吵过架。
这些目光,也和多年前很像。
苏又芹直接忽视掉。
春节期间拜年的人很多。往元川市去的路上微微有些拥堵。车内舒缓音乐放着,苏又芹视线落在窗外,发呆。
沈芊垚时不时看她一眼,看得苏又芹无法忽视。转头问道:“看什么呢?”她的嗓音还没有完全恢复,大哭一场,吐血后恢复的清脆嗓音消失了,现在说话沙哑低沉。她轻轻咳了一下。
沈芊垚摇头:“没看什么。”
前面道路有些堵,她踩下刹车,笑着问道:“吵舒服了吗?”
苏又芹跟着笑:“舒服。爽了。好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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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苏又芹和父母关系很受小时候影响。这样大爆发一次很爽。借着争吵,一直憋着的气出了,柜门也打开了,挺好挺好。
第24章 未来
春节的医院丝毫不见冷清,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家属们,完全没有过年的喜悦。从家里出发后,苏又芹挂了今天最后一个时间段的号,到医院才知道,自己是今天最后一位检查者。
接诊的医生很年轻,以前没见过。他查了苏又芹的会诊记录,又看了以前的病例记载,初步判定没有其他问题。以前医生确诊她失声的原因是心理因素,现在受环境影响逼迫,恢复发声,这种情景并不罕见。
至于她吐出那口血,得去其他科室检查。不过,根据苏又芹的描述,医生判断那口血仅仅是因为情绪激动所致,没有大的问题。
有了医生的初步判断,沈芊垚放下心。
虽然苏又芹坚持自己身体能感觉到没事,那口血吐出来后身体轻松很多,但沈芊垚还是担心。血这个东西,一旦见到就不能让人安心。
医院下班时间已到,苏又芹准备第二天再来做全部检查,她跟着沈芊垚回家,路过超市时,两人顺便买了一只鸡和药膳配料,企图用补品来补足今天耗费的精力。
苏又芹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翻新闻,沈芊垚独自在厨房忙碌。嗡嗡声响,手机震动起来,她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姑妈”二字,没有搭理,直到视频通话的请求挂断,才重新拨回去。
姑妈接起视屏第一句问她为什么和父母吵起来了还打架。
苏又芹猜到程丽和苏权必定会告诉姑妈这件事,在他们两人的心中,自己和姑妈关系更好。
苏又芹没有解释,只是说自己心情差,他们撞枪口上了。
姑妈瞬时无语,但她很快关注重点,询问苏又芹嗓子和身体的事情。
看稍稍关心自己的人都知道询问自己声音恢复的事,程丽和苏权两人却谁都没问。在他们眼中,女儿的身体不如其他事情重要。
苏又芹和姑妈聊了几分钟。姑妈心知她和父母的关系,没有过多劝解她,只说父母和孩子之间没有隔夜仇,想通了还是好好聊聊。
父母和孩子之间没有隔夜仇,这句话苏又芹中学的时候就听过,她的干妈,在她和父母吵架后,拉着她去自己家玩,告诉了她这句话。然而那时候苏又芹就知道,这句话分明是错误的。
若真的没有隔夜仇,程丽和苏权怎么会一直向周围人抱怨苏又芹不孝顺呢?若真的没有隔夜仇,这么多年苏又芹为什么清清楚楚地记得她和父母之间的每一次争吵呢?
人又不是经常失忆的东西,只要有记忆有怨恨怎么可能没有“隔夜仇\"呢?
苏又芹扔下手机,闭眼养神几分钟,又去厨房看沈芊垚忙碌。
高压锅的放气孔开始冒气,沈芊垚将小白菜洗好。一道配料满满的鸡汤加一盘炝炒小白菜,已经足够当两人的晚餐。
厨房里的窗户不小,能看见夜幕落下的城市,到处都是灯火通明。对面楼墙上,小彩灯组成的灯笼很亮眼。
身后的人一直没有说话,沈芊垚将砧板挂起来,走到苏又芹身前,垫脚用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怎么了?”
苏又芹摇头,在沈芊垚脸颊上亲了一下,缓缓问:“你说,父母和孩子之间真的没有隔夜仇吗?”
沈芊垚暗地叹一口气。
她面上眉头一挑,对这句话的反对快突破天际:“怎么可能?”
高压锅放气孔声音逐渐变大,抽油烟机大功率工作,她转身将火关小一点,拉着苏又芹往客厅走:“我现在都记得小时候我爸工作太忙,回家嫌我烦没控制住劲儿将我一把推在地上,后脑勺撞在茶几上的事情。还记得我妈因为我在学校和男孩打架,回来用教鞭把我手打肿的事情。”
她将苏又芹轻轻推在沙发上坐下,“只是我大度,原谅了他们。”
“说这句话的人,八成是觉得孩子应该完全服从父母,只有完全服从,才不会去记去恨。”
沈芊垚单膝跪在苏又芹两腿间的沙发上,认真看着她:“虽然我不知道你和父母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今天你爸爸在你背上落下的拳头,会让我记恨他一辈子。”
苏又芹上身微微动了动,苏权那几拳确实用了力气,但大概是苏又芹也在反抗,那几拳落在背上并没有那么疼。下午在家里和医院都被检查过,后背没有什么问题。
沈芊垚认真的样子让苏又芹放松下来,有人站在自己身边的感觉,很舒服。
她眉眼微弯,轻轻啄了一下面前人的嘴角:“鸡肉快炖好了吧,我饿了。”
“再等几分钟,吃小面包填填肚子。”沈芊垚将茶几上的小面包撕开,递到苏又芹嘴边,转身又去了厨房。
吃完饭后,沈芊垚接到石米的电话,苏又芹主动去洗碗。等她洗完碗出来,沈芊垚皱眉站在客厅外面的阳台上,义愤填膺:“他神经病啊!”
苏又芹坐在沙发边回弟弟消息,告诉他自己没什么事。
苏鑫君已经和父母好好谈过,程丽和苏权还是很生气。尤其是苏权,他听到苏又芹说会等到他们老去再和他们算账的话,内心有些害怕,作为父亲,他不敢承认这份害怕,将害怕转化成了愤怒。
至于苏又芹喜欢女孩、和沈芊垚在一起的事情,显得不重要了。
在和儿子聊的过程中,程丽不止一次提到这件事,苏权和苏鑫君都没有理她。
父母两人,一人害怕苏又芹的怨恨、一人担心苏又芹的性取向,两人关心的问题完全不同,想想,觉得有点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