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发现令他压抑的内心突觉一丝兴奋,他撕了块碎布,握住尸体的下巴往下一掰,疑惑又起,这具尸体的舌头还在,虽然是同一伙人,惊恐的面部表情也十分类似,但是死亡的方式却不一样,沈辽白将尸体翻过身来,这具刚死不久的尸体上还没有生长菌类,全身上下皆是完好的,除了那破开的头盖骨。
沈辽白的目光转移到尸体的前额上,那处的骨头像是被硬生生掰断的,断裂不匀称,断裂处还有细小的骨刺,他可不认为自己能有这么大的力道去踢开一个人的脑袋。他跪坐在尸体前面,俯□去看,断裂的骨头边缘有一些深深浅浅的划痕,不知是什么东西造成的。
尸体的头顶处有一处拳头大小的豁口,因着方才头盖骨被沈辽白踢飞之后便呈现了出来,沈辽白壮着胆子往那人的脑袋豁口里看去,被踢飞的部分约有成年人手掌大小,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脑袋里空无一物,他不知道脑袋里的东西多久才会腐化,但是将尸体痛苦的表情与脑袋上的大洞联系起来,结果就很明显了。
沈辽白心中一动,再去看那些年代久远的陪葬奴仆,除了脸部的面具,这些人头顶还蒙着黑布,他将黑布扯下,将面具向下拉了拉,果然见尸体的头顶缺了一块骨头,一连查看了四五具尸体,都是这般模样,恐怕这里数以百计的陪葬人,都是相同的死法,而面具下他们痛苦的表情则表明,他们很可能是活着的时候,遭受到如此残忍的对待。
无论是数百年前,还是如今进来的人,都遇到了同样的事,这说明那东西必定还活着,这偌大的陪葬坑便是它的进食场所,沈辽白终于明白为什么机关将他送到此处,是要让他成为这个怪物的食物。
如今之计,必然是快些离开这里。沈辽白走到方才头盖骨被踢飞的地方,那里是一堵墙壁,他举着蓬火往上照,高得看不到尽头,也不知尽头会有什么,他将蓬火叼在嘴里,攀着墙壁上凸出的碎石往上爬,这墙没有他想象中的高,爬了一会儿便爬到了顶部。
但他很快又被眼前的场景震慑住了,他现在身处的地方是一条一步来宽的泥土小道,环视四周,以泥土小道为划分,有四个大小不一样的区域,沈辽白所处的区域是最大的,每个区域都有一处深坑,坑内有牲畜,有衣着平凡的普通百姓,身着囚衣的囚犯与俘虏,还有一身戎装的士兵,有两个较小的土坑,层层叠叠的尸体甚至超出了墙壁边缘。
数百年的时间或许能湮没许多东西,却湮没不了眼前这副惨烈的景象,如果可以,沈辽白真想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可现实不允许他这么做,肩胛骨的位置有些发烫,应该是刺青在起作用,他现在必须睁大眼睛,去警惕即将到来的威胁。
沈辽白拭去额角的冷汗,沿着泥土小道往前走,越是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却越是心内慌乱。只觉身后似乎有细细的寒风冰冷地吹上他的后颈,沈辽白咽了咽口水,取出龙鳞握在手中,等那寒风愈来愈近,而刺青也愈发灼热之时,向后猛地一划,却扑了个空。
他的身后空无一物,但那股阴森的感觉还环绕在他的四周,沈辽白喘着粗气,缓缓转过身去,一张似人非人的脸出现在他眼前,这种脸极其怪异,五官较正常人大一倍,且相当扭曲,嘴巴咧得很大,长长的血红色舌头一直垂到地上,这条舌头上不停地流下白色粘液,气味闻起来令人生恶。它的四肢也比正常人更长,它直直地站立着,双手竟能垂到地上。
这怪物就站在沈辽白的面前,伸出一只如同鹰爪似的试探性往沈辽白眉间探去,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沈辽白扬手一划,划在怪物的利爪之上,削掉了他半截手指。
断指部分流出些许绿色的液体,怪物被沈辽白的举动激怒,怒吼了一声,抬手便给了沈辽白重重一击,沈辽白猝不及防,被怪物击中胸口,从狭小的小道上滚落到一旁的土坑中,身体与地面的猛烈撞击险些令沈辽白有一瞬间的窒息。
嘴巴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沈辽白不知自己是否伤到了内脏,肩胛骨的灼热已经弥漫到脖颈处,不知是刺青过度消耗了他的体力,还是他伤的太重,沈辽白感觉到一阵阵目眩。
现在晕过去必定是死路一条,沈辽白咳了两声,嘴里的血腥味更甚,他挣扎着爬起来,拾起掉落在不远处的龙鳞。
那怪物方才击中沈辽白的爪子部分焦黑一片,似乎是被刺青灼伤了,它似乎有些智商,知道自己受了伤之后也不再盲目攻击沈辽白,它从小道上跳下来,在离沈辽白不远的地方观望。
这个土坑不大,尸体也不是很多,沈辽白忍着疼痛勉强挪到角落里,背靠着墙壁一点点站起来。
先前来岭南的时候,沈辽白在楚愆阳家中的书房恶补过一段奇文异志,他曾经在一本志怪书中看到过对这种怪物的描述,名为傲因,舌头奇长,喜食人脑,恐怕这几个陪葬坑中的人全部都是为它准备的吧。
只是这只傲因看起来并不单纯只是野兽这么简单,从它那双硕大的眼睛中,沈辽白偶尔能读出一些情绪,这大概也是南越王让它镇守此处的原因,甚至为了让它留在此处,还煞费苦心地为它准备了‘食物’。
沈辽白试着挪了两步,傲因并不动弹,只是那双深绿色的渗人眼瞳随着沈辽白的移动转动了两下,再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先被耗死的一方必定是沈辽白,沈辽白费力地扭动脖子往周围看了看,没有可以借力的东西,在傲因虎视眈眈的注视下,他更不可能沿着墙壁爬上去。
耳朵里尽是嗡嗡的嗡鸣声,沈辽白晃了晃脑袋,眼见着几只红色的小虫从上面飞下来,停在傲因的肩膀上,便见傲因低低地鸣叫了两声,从土坑中跳上小道,一下子便不见了踪影。
这一头,房内四人面面相觑,问皓犹疑道:“那是什么?”
楚愆阳走过去,将窗户彻底打开,窗外的景色却叫几人一时无语。
窗外是一片绿意盎然,小巧精致的花园在四周洞冥草的照耀下显露出令人窒息的美感,尤其是众人已经在黑漆漆的地下行走了不少时间了,骤然看见这么美丽的事物,让几人除了感叹,更觉悚然。
这小小的花园结构很简单,几株花木围绕在一方碧色的池塘四周,在池塘一侧,一道细小的沟渠弧度优雅地延伸出去,如同丝带一般裹住了一株并不高大的树木。
那棵树长得十分奇特,不同于其它花木,它显得有些虚弱,小部分枝干呈现出焦黑的颜色,在这花园中显得格格不入。
“出去看看。”楚愆阳道,第一个翻出了窗户。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不留言吗?真的不留言吗?作者君看不到留言,已经快丧失码字的动力了……
第55章 腹背受敌
一众人围在这棵奄奄一息还不及膝盖高的树前,近观此树未曾枯萎的部分碧色如洗,朦胧间周身还散发着一道碧绿色的微光,只是从树冠起,已有几分焦黑的痕迹,并且有往下整体蔓延的趋势,再向下则偶有些枝丫亦呈现出焦黑,与整体的碧色格格不入。
秦召南刚想伸手碰触,便被楚愆阳敲了一下手背,他缩回手,撇了撇嘴道:“这树该不会与前面祭台上看到的一样罢?”
楚愆阳点点头,折了一片洞冥草往焦黑部分的缝隙里一照,果见几点碧绿的斑点,“多半是一样的,你看这焦黑的部分与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应该不会有错,这大概是此树……”他想了一下措辞,接着道:“是此树活着时候的状态罢,而焦黑的树应当已经死了。”
“我们没有办法证明那些树是否真的枯死了,也有可能先前的两棵树只是休眠了,”含章的眼里仿佛只剩下这碧绿的颜色,他顿了顿,道:“不……或许族长和沈影青知道。”
问皓怔了怔,花了好长时间才消化掉含章所说的事,“你的意思是说,族长来赵佗墓中,是为了找这棵树?”
这树既然在这南越王墓中也存在,想来的确并不普通,除了外表奇特,到底有什么特异之处能让张角与赵佗在死后还要将它带到墓里?即便前面两棵是已然枯死或者按含章的话说是休眠的树,赵佗尚且为之修建了祭台,而面前这棵碧绿盈盈的树,则为之引来地下泉水,这树既然看起来如此重要,没有理由不设任何安全措施……
这树碧绿的部分让人为之炫目,盯得久了连目光都无法从上面挪开,楚愆阳感觉到一股心悸,他费力地闭上眼睛,再转向其他的方向,这里静的出奇,越是如此,楚愆阳越心生警惕,方才的人影不知去向,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亮如白昼的洞冥草令他能看清这一亩方圆中的全部景象,楚愆阳站起身来环顾四周,没有任何人躲藏的迹象,只有左手侧有一道拱形回廊,灰色的墙壁阻挡住光亮,光线只投出几米距离,视线即被黑暗彻底阻绝了。
“既然族长有可能是为此来,我们是不是要将它带回去?”含章向着楚愆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