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开始前五分钟,郑子瑜找到他,说请来琴师突然拉肚子上不了台,让他临时救场,他没多想就上了,现在才惊觉,这根本是安排好的。穿着银灰色燕尾服,一身王子气质的查清乐得意的一笑:「云韶,叫我的名字,还有,把手给我。」
「小乐,这是怎么回事?」江云韶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搭在查清乐的掌心。
「给你个惊喜!」
握住那双优美的手,将他牵了起来,查清乐就这样挽着江云韶,在万众瞩目中走下舞台。
现场顿时安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清,几秒钟后,几个受邀记者冲了上来,对着两人一顿猛拍,到场嘉宾的议论声也如海潮一样高涨起来。「你……你在搞什么呀?」江云韶自认心理素质超好,现在也紧张到手足无措了,要努力控制着,才能不同手同脚。「我说了,要给你个惊喜!」他越紧张,查清乐越高兴,坚定的牵着江云韶的手,从会场正中心穿过,往查家人入座的方向走去。查清乐能对一浪高过一浪的议论声和惊诧的、看好戏的种种目光视若无睹,江云韶却不能,用力的捏了捏他的手心,低声提醒:「你这么做,就等于认下那组照片了哦!」查清乐的脚步晃了一下,嘴角抽搐:「我真不想认啊——」
高调出柜这样的事情,本不在查清乐的计划内,但是……他实在忍受不下去了。
不雅照事件爆发以后,江云韶暂停了演艺活动,不接受任何采访,唯一对外联系的窗口就是微博,转发搞笑的段子,偶尔发张自拍,自得其乐得很。他没有关掉评论,每条微博下面都是铺天盖地的恶意的辱骂,间或有粉丝支持的声音,也都淹没在一连串的生殖器和对列祖列宗的问候当中了。他刚夺得影帝时,还与有荣焉的转发他微博的明星们,集体沉默,甚至有不少人取消关注,还敢公开转发评论他微博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纪岚,一个是事发后才注册微博的萧亦声。
媒体和网友们本来就在猜测不雅照的另一个主角是谁,这两人毫不回避的态度,自然引发了关注,萧亦声和江云韶有什么瓜葛大家不清楚,但纪岚和他可是一直以来的好友呢!于是,渐渐有人猜到了真相,甚至开始有粉丝在八卦论坛开楼祝福他们了!
查清乐一边为江云韶遭受辱骂而心生怜惜,一边又为纪岚和萧亦声的臭不要脸而狂吃干醋。
除了微博的事情之外,查清乐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就是当初他把江云韶藏进柜子里的事,虽然江云韶没再提过,但查清乐却介怀得不行,每每想起,都恨不能坐时光机穿越回去给自己两拳。于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做了今天这番安排!
他就是要选一个万众瞩目的场合,公开自己和江云韶的关系,他要和江云韶一起走出柜子,他要告诉所有人,江云韶是他查清乐的人,敢伤害他的,有不轨企图的家伙通通都滚开!但是那组照片,却是他的心头一痛!
他堂堂一个Top,现在却要认下那组照片……他不是对Bottom有什么偏见,但他明明就是Top啊!他不想被所有人认为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个啊!他都能想像明天的报纸头条是什么了!
不过,他已经和爷爷说好,影城开幕后,就和江云韶一起出国,回学校继续深造,一年后再回来,这些八卦也该平息下来了。他本来想安排江云韶回柯帝士去继续攻读音乐,但江云韶拒绝了,自己报了纽约电影学院的表演系,看来是打算认真学习表演,不负影帝盛名了。查清乐甩了甩头,集中注意力,要知道,今天的惊喜才开了个头,大礼包还在后头呢!
加快了脚步,将江云韶带到一位金发蓝眼,身材曼妙的美妇人面前,查清乐一脸自豪的介绍道:「妈妈,这就是我和你说的,我要共度一生的人!」这句话说完,他明显感觉到,江云韶的脊背僵硬了一下,一向很稳的手居然颤抖了。
查清乐顿时心情大好,之前那一点点小郁闷全部都烟消云散。
「快叫人啊!」抚摸着江云韶的背,查清乐眉开眼笑,一脸的期待——亲爱的,我给你这么大的一个惊喜,惊诧吧?!感激吧?!快点抱住我泪流满面吧!呆立了足足十秒钟,江云韶才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牵起查母的手,俯下身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叶卡琳娜女士,好久不见,您还是这样的美丽!」
查母一怔,细细的看着江云韶,半晌一拍手:「是你?!江老师!三婶,你看,是不是江老师!」
查母身边的老年妇人揉了揉眼睛,也大叫起来:「哎呀,真是云少!咱们好多年都不见了,我后来听说你母亲也去世了……真是苦命的孩子啊……」「怎么……怎么回事?!」查清乐一下子懵了,看了看母亲和三婶,又看了看江云韶,满眼困惑!
三婶抹了抹眼泪,笑道:「少爷,你不记得了吗?云少是你小时候的钢琴老师啊!教了你一年多呢,你那个时候可喜欢他了,我和云少是老乡,我们煮的东西明明是一个口味,你偏说不一样,就爱吃云少做的,他还送过你一只小狗,他请辞的时候你还闹绝食来着……哎呀一晃眼,都十几年了啊……」「钢琴……老师?」
突如其来的真相,让查清乐跟摸了高压电一样,大脑都秀逗了。
钢琴老师……记忆深处,那个温柔的充满爱心的大哥哥,那个带他走出自闭症阴霾的良师,那个他第一次暗恋的男孩子,竟然和掰弯他的那个酒吧小弟一样——「全是你——竟然全是你?!」
「小乐……惊喜吗?」江云韶点点头,露出甜蜜的笑脸。
「惊……惊喜你妹啊!」查清乐顾不得这是在公开场合,顾不得周遭有无数双打探的眼睛,一把抓住江云韶的衣领,大力摇晃起来:「你说,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你还有多少身份?!我初恋的女孩,我第一次上床的脱衣舞娘,是不是也是你假扮的?!」「你的初恋,不是我吗?」江云韶挑了挑眉,一脸的嚣张,可是仔细看,却能发现他的眼圈泛红,眼角湿润。他还记得刚到美国不久,在同乡远亲三婶的介绍下,到查家去做钢琴教师的第一天。
那个粉雕玉琢的男孩,已经坐在了钢琴前,睁着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怯怯的看着他,任他母亲如何哄也不肯开口叫人,但是认认真真的听完了一节课,却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谢谢老师。」他那时就知道自己和查家的瓜葛,他对这个和他一起失去父亲的小孩子充满了怜惜,他疼爱他照顾他,简直就像是在疼爱年幼的自己一样。而这个孩子,虽然不喜表达,却也用自己的方式回报他的关爱。
他倾注心血,教了他一年半,他把这个孩子送回到学校,也送离了自己的身边。
查清乐说,钢琴老师离开后他大哭闹绝食,且不知钢琴老师回到学校,也想念得好些天都食不知味,一个月就瘦了好几斤。正因为小乐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他才会在酒吧重逢时,一眼就认出来。
他直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在那间灯光幽暗、烟气弥漫又无比吵闹的酒吧,查清乐呼朋引伴的走进来,满眼的好奇,却故作老练的可爱样子。这个孩子,一旦走出阴霾,便像雨后的竹笋一样,迅速长成青翠欲滴的嫩竹,扎根在深宅大院的富贵人家,却探出墙头用竹叶招摇着,吸引了他的全部目光。他魂不守舍的打翻了酒杯,惹来了麻烦,万万没想到,竟然得到了少年的出手相助。
他那时的确是被催情药控制了,却没有失去理智,他在心仪对象的前面,自发主动的引诱……所以,对于情事过后,少年的落荒而逃,他只有一些失落,没有任何的怨对。小乐过得很好,是伙伴中的领袖,有着光明的前途和幸福的人生,这让他心满意足,没有什么牵挂的回国,开始了新的生活。他曾经是个有明确目标和严苛计划表的人,但母亲的病逝打乱了一切,也让一切都失去了意义。他以为自己会在演艺圈跑龙套到年华老去,他没有不甘心,他也没有什么求而不得的,直到他与小乐再度重逢……江云韶不愿意矫情的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命运的齿轮……但是,如果缘分一再的降临,他为何不放手一搏呢?「你公开牵着我的手,你坚定的与我并肩,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真的很感动……所以,我也要回报你一个更大的惊喜!」江云韶说着,把头埋在了查清乐的肩膀上。因为,他已经丢脸的哭出来了。
他实在不是个有心机有谋略的人,他用笨拙的方法计划着坚持着,不过是为了把握住自己的缘分,而在今天,终于得偿所愿!「你……你这个混蛋老师!」
查清乐咬了咬下嘴唇,一把将江云抱了个满怀。
刻意隐瞒什么的,等回家再好好清算,现在,他只想抱住这个从幼年时就扎根在他心底的爱人。
番外——婚誓
四月的一个阴雨天,打着留学的旗号,在纽约过着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的查清乐和江云韶迎来了一对客人。一出关口,纪岚就大步走了过来,张开手臂,给了江云韶一个大大的拥抱:「江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