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爸咳嗽了两声,假装不在意地问裴戎,“哎,你昨天是不是去找小七了?”
裴戎的眼睛一下就睁开了,把裴爸吓了一跳,筷子抖了一下夹住差点掉下去的包子,追问了一句,“看我干吗?你找了还是没找?”
裴戎点点头,“找了。”
三口人一起看他,眼神中不约而同的都带着紧张。
裴戎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手里的油条,心里简直乐开花,“我跟小七说,他要是敢跟那个姑娘结婚,我就拎一包炸药上他家去!”
裴老,“……”
裴妈,“……”
裴爸愣了一下,心里立刻泛起一种深刻的怀疑,“他怎么说?”
裴戎想了想,“他让我冷静,说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裴爸觉得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好像电影里那些被反面角色胁迫的人都会这么说。慕容轻那副相貌搭配上这句烂俗的台词,怎么想都觉得违和。
裴爸暗想,这臭小子不会在玩我们吧?!
裴老和裴妈还有点儿回不过神来,一方面不太相信自己家的孩子能干出这种事情,另一方面又不敢说什么,生怕会刺激到他。
裴戎把他们的神情收进眼底,满意地继续往下编,“我就跟他说,有什么好商量的,哥就是看上你了,要不就跟我过,要不就谁也别想好好过!”
裴妈不安了,虽然她觉得儿子不会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情,但是听在耳中仍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见多了穷凶极恶的匪徒,裴妈深知人心不可测,善恶往往在一念之间。
“小戎,”裴妈试图唤醒儿子的理智,“感情的事情呢,是不能够强迫的。”
裴戎三口两口把手里的半根油条吃完,头也不抬地说:“哦,原来你也知道感情的事情不能强迫啊。”
裴妈,“……”
“别胡说八道了,”裴爸叹了口气,“小七到底说了什么?”
裴戎看看他,再看看另外两双神情复杂的眼睛,“就是这样,我说我就赖上他了,让他看着办吧。”
裴妈扶额,心里糟心的不行。好好一个儿子,怎么摊上谈恋爱的事儿就变成个流氓了呢?!连威胁人家这种没品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万一那个叫小七的孩子也是个倔性子,两人再针锋相对起来……
裴妈觉得所有的事情都一步步偏离了最初的主题。现在明显不是儿子爱男人还是爱女人的问题了,而是一下子转到了儿子会不会犯罪的问题上去了!
裴老有点儿庆幸自己吃得快,要不然这会儿肯定吃不下去了。他现在脑子里也转过味儿来了,这混小子越说越离谱,不就是在忽悠他爸妈么?不过让他这个做长辈的眼睁睁看着儿子一家憋着心思斗来斗去,心里真不是滋味。
“你们俩也少说几句,”裴老看不下去了,放下手里的筷子给大家作总结,“这件事先放一放,都冷静冷静。小戎暂时也不要去找小七。”
裴戎正要反驳,就被裴老恶狠狠地瞪了回去,“就算你跟人家耗上了,也得给人家一点儿消化的时间。难道真像流氓一样死缠烂打?”
裴戎蔫了。
裴老心说,个熊孩子,耍花样还耍上瘾了?真以为他那点儿小手段能哄住他老人家?吃的米还没他吃的盐多,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火候!
【高足杯】
70、元青花高足杯
柏晏泄露客户信息这件事经过了长达一周的谈判,终于按照客户慕容轻的意愿签订了赔偿合同。合同要求“柏发”在限定日期内完成客户本人在市区的另一套公寓房的装修工作,免除全部设计费、人工费以及部分材料费。
慕容陆和张玉都是要上班的人,张玉家那边也没有适合帮他们监工的青壮年人士,天气也越来越热,总不好让人家长辈来回跑,所以他们俩婚房的装修任务没有悬念的还是落在了慕容轻的肩上。慕容轻本来就有意把小六婚房的装修也委托给柏发做,本来还想等小院交工之后看看效果再说,结果柏晏泄密的事情一闹出来,慕容轻顿时觉得也不用琢磨别的赔偿了,直接把小六的房子给他装修好,也算省了他的事了。
慕容轻拿着徐永成的设计图去征求小两口的意见时,张玉着实惊讶了一下,继而就被感动了。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滨海人,张玉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柏发和徐永成呢,慕容轻不但包揽了他们的婚房和结婚的费用,还给他们找来这么好的装修公司,这就不止是面子上能不能过得去的问题了。
张玉回家把这事儿跟她家里人说了,张家父母和老太太也颇为唏嘘,都说见多了兄弟姐妹争夺家产的戏码,这么没有私心为哥哥嫂子谋划的小叔倒是少见。可见慕容家的兄弟俩都是厚道人。又说张玉有福气,看这情形,就算以后兄弟俩各自成家过日子,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兄弟情份也是指望得上的。
小六起初只答应让弟弟给他们交首付,剩下的部分他们想贷款慢慢还。反正他们俩的收入供个房子也不是供不起。但是这个提议被慕容轻给否决了,他的理由也是现成的,既然已经预备出了给小六买房的钱,何必要跟银行借呢,房贷的利息那么高,算下来不是要多交很多钱吗?太不划算了。
“真想亲兄弟明算账,就从你们俩成家以后开始算吧。”慕容轻拍着小六的肩膀安慰他,“现在你跟我还是一家的,分那么清做什么?”慕容轻心想,如果不是为了让他们都过上好日子,他忙来忙去的挣钱又有什么意义呢?
往深处想,慕容轻之前的日子都过的十分压抑,任人欺辱,又饱受轻视。这种压力扭曲了他的自尊与自卑,令它们变得同样敏感又强烈。能为自己的亲人做点儿什么,能被他需要,并且得到他的认可,对于慕容轻而言,不仅仅意味着自己已经具备了足够的能力,更重要的是包含了一种精神层面的象征意义——他也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依附于什么的玩物。他也能像其他人一样过正常的生活,能挣钱,并且能够帮到自己身边的人。
他知道小六一定能明白这些。
这就像一个仪式,只有小六的配合与接受,它才能够真正完成。
这一点,小六同样清楚。因此他虽然心有不忍,但也只是稍稍抗议了一下就全盘接受了慕容轻的安排。他知道小七挣钱不易,但有些事,明显的要比挣钱本身更加重要。只要是小七希望的,他都会照做。他们的日子还长着呢,那些令彼此感动的情分珍惜地放在心底就好,用不着急着还回去。
小六挺感慨地说:“你自己已经把房子置办起来了,等你成家的时候,你说我还能给你帮啥忙?小七,你说我这个哥哥是不是太没用了?什么事都要仰仗你?”
慕容轻抿嘴一笑,双眼微微眯了起来,眼底一抹潋滟的水光,明澈动人,“哥,我以后大概是不会成家的。”
小六没出声,心头却微微一沉,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这件事情慕容轻已经犹豫好久了,之前是不知道怎么说,现在既然话赶话说到这里了,索性一次性的都说清楚好了,“哥,裴戎说要追我……我想试试。”
小六微微一惊,“裴老的孙子?那个警察?”
慕容轻咬着嘴唇轻轻点头。
小六看着他,觉得胸口有点儿闷。他们是双胞胎,彼此心意相通,他自然能感觉到他的弟弟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心情虽然有些忐忑,然而那种意愿却是非常强烈的。绝对不止是想试试那么简单。
小六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咱家就咱们兄弟俩,不必考虑什么家长的意见。我呢,以后应该也会有孩子,也不用担心会没了后代。所以我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干涉你。”再说他这个弟弟以前过的太不容易,能有自己真心想要去尝试的事情,他又怎么舍得去阻挠?
“只要你过的好就行。”小六想了想又说:“要是他对你不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弟弟这么好,肯定还能找到更好的。所以,你什么都别怕。”
小六有些拿不准自己这一番语无伦次的话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明白,但是慕容轻显然是听明白了,他红着眼圈伸手抱了一下小六,松开他的时候,表情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淡然,“我知道。”
小六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随即又笑了,“行了,咱俩也不必说那些有的没的,等房子装修完了,我请客,你把裴戎也带来。”
小七点点头说:“好。”
给和宽的菜馆定做的餐具后来又应吴老的要求零零碎碎地增加一些样式新奇的小玩意儿,到五月末的时候才算忙完。据菜馆反馈回来的情况看,口碑还不错。这段时间又有两家酒楼的负责人跟“六七家”联系,表达了想要定制餐具的意向。慕容轻带着一套自己设计的零食拼碟给和宽送过去的时候,和宽还开玩笑说要让慕容轻给他交点儿宣传费。
慕容轻没好气地把手里的盒子塞到他怀里,“呐,宣传费。我免费做了送你的。”
和宽的眼睛顿时亮了。菜馆在正式上菜之前都会摆出一些诸如干果、蜜饯之类的小零食招待客人,之前和宽他们都是用偏小的圆碟来盛放,虽然也看不出什么不好,但有了比较,就会发现还是用慕容轻特别设计的零食拼碟更好一些。这套拼碟仿的是七巧板的模式,不但满足了视觉上和实用性的需要,还增加了不少的趣味性。等餐的客人可以随手拼着玩几把,重温一下小时候玩七巧板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