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焱可以出院了。
当然，对于景焱来说，只不过是从一个医院转到另外一个医院去而已。
柳聿涵在赶往医院的途中，脑子里不断回闪的都是他在精神病院里见到的景焱的模样。
想一想他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想一想他发疯时用来锁他的铁链和绳索，想一想那些强壮的护士……柳聿涵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忍心就这么让景焱回西口医院。
柳聿涵推开病房门，医生和护士还站在里面，在对景焱做着什么检查。
“柳先生。”韩晓看见他走进来，双眼一亮就走到了柳聿涵的旁边。
“辛苦你了。”柳聿涵匆匆对韩晓说了这么一句话，走到病床边问那个正在收起检查器械的医生，“他恢复得怎么样了？”
“我又检查了一遍，他恢复得差不多了，的确可以出院了。”医生抬起头看着柳聿涵认真地说。
一边的护士也跟着开口问：“柳先生，您看，咱们该通知西口医院那边了吗？”
柳聿涵看了看床上撇着嘴，将头扭到一边闹别扭的景焱，脱口而出的话变成了，“只是‘可以出院’，而不是‘该出院’对吧？”
医生呆了一下，推了推眼镜说：“对。”但是很快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医院并不是最佳的恢复场所……”
“你的意思是，在家里休养会恢复得更快？”柳聿涵截断他的话。
“对，是这样没错，但是按照规矩我们是要联系西口医院的。”医生露出为难的神色。
柳聿涵笑了笑，走近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贾医生对吧？我将他接出去之后，会主动跟西口医院接洽，你们不用管这事。”
贾医生也是个聪明人，当即就笑着点点头，“当然是看柳先生你的意思。”
“嗯。”柳聿涵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麻烦贾医生帮我办理一下出院手续了。”
贾医生连忙笑着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等医生和护士离开之后，柳聿涵将韩晓叫到了面前。“多谢你照顾的这些天，我会让秘书将钱打到你的账上。”
“谢谢柳先生。”韩晓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羞涩。
“嗯，你可以走了。”柳聿涵已经转头不再看韩晓。
“嗯。”韩晓还有些失落。他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好的主顾，没想到没多久那个人就要出院了。
韩晓再恋恋不舍，也走出了病房，然后关上了房门。景焱还紧紧裹着被子在睡觉，柳聿涵扯了扯他的被子，总算是惊醒了他。
景焱睁开双眼后就定定地看着柳聿涵，模样有些呆。
“起床了，等下我们要离开这里。”柳聿涵温柔地掀开被子，示意景焱下床。
景焱不明白后半句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前半句是什么，他扭了扭身子很明显不想从床上下来。这么久了柳聿涵也清楚景焱的性子了，他知道景焱跟小孩子一样犯懒了。
在医院待了一段时间，那些护士都清楚景焱的习性了，所以没等柳聿涵皱眉，就有护士来敲门了。
“柳先生。”护士跟柳聿涵打了声招呼，将手中的水盆和毛巾放到了床头，“需要我来帮忙吗？”
“算了，还是我来吧。”免得景焱发疯又把这里搞得一团糟。
给景焱洗漱完之后，贾医生也已经替他们办好出院手续了，柳聿涵看了看景焱那一身病号服，直接就用大衣裹在他身上，哄着他坐上了轮椅带出去了。
景焱疯了之后几乎是不会自己走路的，柳聿涵是不可能在医院里上演一出公主抱的，所以景焱最后的待遇就成了坐轮椅。
也幸亏甄馥和柳相都不在家，柳聿涵才不用头疼要将景焱带到哪里去的问题。他用吃的哄住景焱，总算是安全地将他带上了车。
车驶向了柳家别墅。
一路上景焱安静地吃着自己的东西，他虽然疯了，但是对外界的感知还是很敏锐的，他似乎知道自己即将去一个新的陌生的地方，所以显得格外乖巧，对着柳聿涵都不胡搅蛮缠了。
到达柳家别墅之后，柳聿涵将景焱从车上搬了下来，柳家的下人这才连忙走过来帮忙，这个时候钟叔也闻讯从别墅里走了出来。
“少爷，这位是？”钟叔疑惑地看了景焱两眼。
柳聿涵轻描淡写地说：“他叫景焱。”
作为一个合格的管家，钟叔知道主人的事情他是不该多问的，于是也就收起了满腹的疑惑，按照柳聿涵的吩咐去准备东西了。
景焱住进这里的话，还得置办一批他用的东西，这个任务柳聿涵理所当然地交给了钟叔，而钟叔也很快就去做了。
说实话，柳聿涵虽然将景焱带回了家，但他并不知道要怎么安排景焱。
作为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炸弹，柳聿涵觉得把景焱放在哪里都有点危险。可是，难不成……要让他跟自己一个房间？
柳聿涵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又斟酌了一下，柳聿涵还是将景焱的房间安排在了自己的隔壁。很显然，这个时候柳聿涵忽略了景焱的超强破坏力。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用晚餐的时间了，柳聿涵特地嘱咐了一下厨房，让他们做了一些适合景焱吃的食物。柳聿涵没想到，紧接着而来的是别墅佣人好奇打量景焱的眼神。
大概八卦是无处不在的。
没有韩晓没关系，这个别墅里的佣人可一点都不少。等到上了餐桌，柳聿涵就指了个女佣，让她给景焱喂食物。
“啪”
“啪”
“啪啪啪……”
柳聿涵终于忍无可忍地放下了筷子。坐在柳聿涵对面的景焱实在太不给那个女佣面子，不管她喂来什么景焱都吃了再吐掉，然后还要把桌子上的餐具撞得啪啪响，最后干脆被他扫到了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片。
“景焱，你有完没完？”柳聿涵重重地放下筷子，冷冷地看着景焱。
景焱没被柳聿涵的气场吓到，倒是那个女佣吓得倒退了两步，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你饿不饿？是不是不想吃饭了？”柳聿涵的口气很难好起来。
景焱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指，完全不搭理柳聿涵。柳聿涵也不想随时随地都迁就景焱，于是很干脆地让佣人收了景焱面前的餐具和食物。
柳聿涵继续安静地享用着自己的晚餐。没有柳聿涵看着，景焱似乎觉得无聊了，他撅着嘴在位置上动来动去，跟一个多动症儿童一样，但是柳聿涵没有看他一眼。
景焱终于暴躁了，他大力地拍打着桌子，大叫着，“亦亦！亦亦！亦亦！……”
“别闹。”柳聿涵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景焱气呼呼地停下了大叫，但是等柳聿涵一低头他就又接着大叫了起来，手也不停地拍打着桌子，震得桌上的食物都移动了位置。
旁边的佣人看得目瞪口呆。
柳聿涵是多想揍他一顿啊，景焱拍得手都红了也不肯停，柳聿涵只能匆匆吃完晚餐，浑身散发着寒气走到景焱身边，就这么把他扛了起来。
等到扛起来的时候，柳聿涵才发觉，景焱似乎又轻了好几斤。他偏过头，正好对上景焱苍白的脸庞。那是一种病态的苍白，一下子就让柳聿涵心底的火气熄了下去。
“好玩！好玩！”景焱完全不觉得被扛起来有什么可怕，或者是难受的地方。他拍了拍手，满眼欣喜，很享受柳聿涵这样对他。
“你什么时候才能消停点？如果你总是捣乱，干脆就将你送回西口医院好了！”柳聿涵推开自己的卧室门，走进去之后将景焱扔到了床上。
景焱在床上滚了一圈，然后瑟缩成了一团。
他不会是听到“西口医院”的字眼，所以害怕了吧？他也会害怕吗？柳聿涵看了看景焱胆小的样子，无奈地走出去叫女佣送来了衣服。
景焱在他的床上滚过了，他才想起景焱很久都没洗澡了。柳聿涵满头黑线地将他从床上揪起来，说：“我们去洗澡。”
幸亏景焱在医院养伤的时候，几乎天天都在睡觉，所以身上倒没有什么难闻的异味，只是想一想不给他洗澡的话，柳聿涵会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景焱现在对“洗澡”两个字根本就没有了概念，所以任由着柳聿涵将他抱进了浴室。但是抱进去之后，柳聿涵就愣了。
难道还要他给景焱洗澡吗？
脱光了衣服洗澡……似乎有点不大好吧。
☆、第二十一章
浴室里雾气弥漫，水不时哗啦啦地作响。柳聿涵伸出手去脱景焱身上的衣服，景焱睁着大眼定定地看着柳聿涵，满脸疑惑。
有那么一瞬间柳聿涵都觉得自己似乎在做什么坏事。
不过最后柳聿涵还是淡定地扒光了景焱身上的病号服，随着他身上的衣物脱落，浴室里越来越温暖，热气越来越多，似乎连气氛都变得暧昧了几分。
等到景焱赤-裸着站在柳聿涵面前时，柳聿涵的瞳孔却一下子缩紧了。
不是景焱这副模样太诱人，而是他身上的伤太骇人。
之前柳聿涵并没有注意过景焱在精神病院里究竟留了多少伤在身上，但是这一刻，景焱身上所有的伤都被他看了个清清楚楚。青紫肿胀的皮肤，被绳子和锁链磨出来的伤口，细密的结了痂的针孔，全部交错在一起，看上去颇有几分触目惊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