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清楚,那一次他演的是一个被宠坏的纨绔子弟,倒是和他很像,本色出演。
在祁云修抱着自己离开了这间房子,安子画终于发现自己也可以离开了,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安子画也许成了世界上第一个观看了自己的葬礼的人。
灵堂正中间放着他笑得邪肆嚣张的黑白照片。
这葬礼比他爷爷的那次还要冷清,来的人不多,却个个让他惊讶。
胖子,全名李云霄,是安子画从小大大的死党,安子画的纨绔之名绝对少不了他的一份力,什么阴招损招,他都愿意陪着安子画去胡闹,比他家人的宠爱,祁云修的纵容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后来,安子画和程诺确定关系在一起后,胖子和他的分歧越来越大,十多年的朋友,终于在风和日丽的一天分道扬镳。
在葬礼上,胖子与众不同地带来了一捧他最爱的黑玫瑰,而不是安子画看着就心烦的素白菊。
“你小子,我早就告诉你,那个程诺不是好东西,你偏不信。等到惹火上身,烧到我牺牲我这身脂肪也救不了你的时候,你也才知道痛了吧?怎么也不等等我呢,说不定我明天就可以想到办法了呢。”
“你这个祸害,死了也好……”胖子抽了抽鼻子,安子画惊讶的看着他,居然哭了。
“也不知道我之前偷偷送给你的那些红酒你有没有喝到,还是被程诺那个贱人截下了……”胖子絮絮叨叨地说着。
“……”这是安子画的心情,他是真的没有想过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昂贵红酒,居然是胖子这个出了名抠门的人送来的。
好像有那么点感动呢。
然后是龙子,公主,小烈,甚至与他一直不对盘的肖笑都来了。
肖笑什么也没带,甚至没有穿着与白色有关的任何衣服,他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漫不经心地走到他灵位面前,说:“喂,祸害,这次栽了吧?你也就敢和我作对一下,居然想到了去死,真是不像你的风格?”
“你们安家衰败了,多出的商业利益全到了程家手里,现在我也没有办法帮你报仇了。”他顿了一下,平静地叙说出一个事实:“我们肖家打不过程家,即使他们的顺位继承人已经被你杀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回过身来对他说:“我猜,你是觉得值得你在意的人都死了,你活不活着已经无所谓了?你果然是这么无情的人。”肖笑居然笑了,说道:“我挺为祁云修那家伙感到不值的。还有,虽然很不想承认,你没有把祁云修,胖子,龙子,公主,小烈还有……我当做重要的人,我有点难过。”
然后转身,这次是真的走了。
安子画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很是沉默了会儿,他的确是很混蛋呢,身边还有这么多关心他,在意他的人,他一直都没有发现。
不过好像没有见到那个人,安子画飘向后堂,发现了正喝的大醉,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的祁云修。
安子画看着满地的酒瓶,皱了皱眉,静静的浮在半空看祁云修喝酒。
祁云修似有所感,抬起头来,却什么也没看到。
于是他继续喝酒。
半夜,一个人打破了他们这难得的默契。
来人是安子画熟悉而又陌生的二哥——安子营。
自从安子营去了安家本部接受继承人的培训,他们原本亲密无间的两兄弟就开始越来越疏远,甚至后来,安子营对于安子画喜欢男人这一点表示了极大的厌恶之后,兄弟几乎成了陌路人。
安子营阴沉着脸走进来,首先就给了祁云修一拳。
“你还有心思喝酒吗?小花的灵位就在外面,你还在这里喝酒?我走之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会帮我把小花照顾好的,这就是你的照顾?”他愤怒的眼睛都红了。
小花,这是安子画小时候的小名,因为这事,两兄弟没少打架。毕竟在安子画长大以后,已经很少人再叫这个小名了,只有安子营不为安子画的威胁所动。
祁云修麻木地承受了这一拳,眼神空洞,知道连手上的酒瓶都被夺走之后,他才抬起头,问安子营:“他有给我机会照顾他吗?他连我的靠近都不允许。”
安子营动作停了下来,祁云修继续说着,像是在说给安子营听,又像是自言自语:“他从来就不喜欢我,连我的靠近都是厌恶的,连胖子他们,甚至肖笑他们却都允许。”
“安家出事之后,我去找他,我求他跟我走,他却门也不愿意开来见我一眼……”
“有时候真的很不公平,我爱他,心甘情愿地奉上我的一切,他却连看也懒得看我一眼。”
“他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祁云修抓起一瓶未喝完的酒,灌了几口,“我心很痛,痛……”
安子营眼神复杂地看坐在地上的他一眼,走了出去。
安子画来不及惊讶二哥对他的关心,只是觉得看着那个人这么痛苦地颓废着的样子,心中居然有些许难过。
他不得不承认,他错过了一个足够痴情的爱人,而选择了一个人渣。
突然,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桀桀,你后悔吗?”
“后悔。”安子画说得平静,说得爽快。
“桀桀,小娃子倒是还挺有趣,你后悔的话,我帮你读档怎么样?”说完,安子画的身旁出现了一个漩涡,安子画的灵魂就要被吸入。
祁云修却突然瞳孔放大地看着这边,跌跌撞撞地想要跑过来,“子画!”二字脱口而出。
☆、第二章:重生
苍白得有些单调的墙壁,上面挂着颜色暗淡的全家福,照片上的男孩笑得娇气又可爱。八月份的天气很热,床边的座式风扇“吱呀吱呀”地扇着暖风,一切都很有怀旧电影的味道。
安子画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以为前世种种,不过是梦境一场。直到看见院子里枝叶繁茂的槐树,快要伸进窗子里的树枝终于让他想起那么一点零星记忆。
九十年代,安子画的母亲罗琳刚刚接手家族的罗氏集团太过忙碌,他跟随父亲落户于当时全国最大的赌石市场之一—平洲,也是因为如此,安子画认识了当时跟着家族在南方经商的祁云修。
不会真的重生了吧?安子画一时间有些愣神。
又或者,所谓的前世只是他做的一个噩梦吧?噩梦醒来后,爷爷还是那个指点江山的将军,爸爸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翡翠王,妈妈也还能继续做她最爱的商业女强人。
他这么努力说服自己。
南方的夏天总是很热,安子画在家里睡午觉也只是穿着清凉的背心和短裤,他一侧头就看见了自己手腕上那道恐怖的刀痕。
这是前世在安老爷子去世的时候,安子画给自己做的记号。即使后来做了除疤手术,也还留下淡淡的浅白色月牙痕迹。
这是在提醒他么?前世真的不是梦。
安子画眼睛没有目的地看着前方发愣,呆呆地坐着,只是想一想前世家破人亡的样子,他的眼泪都不由自主地掉下来,不是难过,只是单纯地想哭,这些眼泪,来得太晚。
好在,他重生了,这辈子他不会再让这些事情发生。
“子画?”院子外有人叫他,不过沉浸在思绪中的安子画无暇顾及。
祁云修没有听到有人回应,猜想里面的人大概是还在睡,也就稍稍放下心打算走进去。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里面的小坏蛋的,只是渐渐地,他心中对着那个孩子有了无限地宠溺,他任性的时候,他撒娇的时候,他骄傲的时候,都觉得无比可爱。
只是那一天他是真的喝醉了,失去了平时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居然向一个比自己还要小六岁,还是个孩子的人表了白。
从那一天起,安子画就再也不和他出去玩了,见了面也只是用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不再像从前那样甜甜地叫“云修哥哥。”了。想到这里,祁云修不禁有些沮丧。
从此,祁云修也很自觉地不让自己出现在安子画的面前,毕竟喜欢的人对自己这么厌恶,实在也是一件很伤人心的事情。
不过,在他听说子画昨天跌到池塘里了的消息后,一直焦急地想要来看一下他,但他明白安子画并不会想要见到他的,硬是忍到了第二天下午才来,他是知道安子画有午睡习惯的。
要说祁云修后来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仅仅凭着少年时期的这份忍性就很是不凡。
祁云修走进去,却看见安子画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掉着眼泪,宛如灵魂出窍一般。他被吓得心都快飞出来了,一时间也忘了两人间的种种,冲上去紧张的把人抱在怀里,问道:
“子画,怎么了?为什么哭啊?哪儿疼?快告诉云修哥哥。”
安子画在祁云修抱住他的一瞬间就清醒过来了,看清来人后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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