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咚从街口又往前跑了两步,突然就被人伸手从腋下抄起,整个人被迅速举高高,吓得他尖叫了一声。
打的很专注的打手终于停下,朝他们这边看。抱头挨揍的杨卢也看过来,见是熟人,哽咽并且欣喜地喊方安的名字。
方安本想抱起儿子就撤,却听见有人喊他,定睛一看,挨打的居然是杨卢。他不由在心里默默叫了一声:壮士,打得好!
“你们认识?”打手神色轻松地取下手套。
杨卢站直身子,揉被打疼的后背:“是啊,他是我的病人。”
打手深刻的五官摆出一副玩味的表情:“哦,听说他最近在管一档子离婚的事,就是你的事吧。你要小心了,他特别厉害。我之前也请过他帮忙,让他帮我改善我和我妈的关系,他努力了好几年,现在我跟我妈从小吵小闹,发展成了断绝关系。他的本事可不小呢。”
方安又在心里加了句:那真是打的好!他看看杨卢,除了后背,好像哪儿都没事,至少脸上和露出来的胳膊上看不到挨打的痕迹,杨卢精神还不错,还能龇牙,可见打手并没有下重手。
他告别这两位,和赵阿姨一起去吃饭。到了饭店,掏出手机一看,有二十多个未接来电和五十多条短信,名字都显示是冬简。
这是出什么大事了?他现在外出自由的很,不是以前想出来还得打报告,经过冬简同意后,再由小马和保镖一起随行,才能短时间出来走走了。
这两天冬简情绪不太稳定,难道因为他出来的时间长,所以暴躁了?方安谨慎地先点看短信查看。
最后发的几条是这样的:
“你带着孩子滚,那就滚远一点,我已经让人定位你了。等我把你抓回来,你就永远也别想走出家门一步。”
“你敢背着我带孩子走!我做错了什么,你竟敢背叛我!我不会放过你的!你以为没人跟着,我就找不到你们了,别做梦了!”
稍早一点的:
“我哪里做错了?你说话啊,不接电话算怎么回事?你真的要带孩子离开我?”
“不不,你没去补课班,是带孩子出去玩了对不对,你才没有离开我。”
“你要离开我?”
“你不会的。”
“你会的。”
“不会的。”
“你觉得我没救了,要走是么?”
最早发的:
“你去哪儿了不接电话,我没有管你的意思。不过你快回来,我想你了。”
“接电话啊。我做错什么了?你说我都改。”
“出去玩了?”
“去哪了,怎么不接电话?”
耐心看完五十多条短信的方安头疼的要命,冬简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个什么劲儿,真有病!
他把电话打过去。
冬简这个时候已经把郭大庄等人都召集起来了,正在研究怎么抓捕方安。他们已经定位到方安在本市某个街道,要再把地点具体,还需要等一会。在本市的话,那就不是要离开他,冬简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
被开除又光荣复职的郭大庄心情很好,但他不敢表露出来,只狠狠皱着粗眉说:“定位信息很快就发过来,去到这条街,把人抓回来,一个半小时就够了。您就放心吧。”
“胡说,谁让你抓他了。他是出去玩了,我只是看他安不安全,有你们什么事,都别杵着了,散了吧。”冬简已经确定方安不是离开他,当然不会贸贸然去抓人。
被召集起来说要抓叛徒的郭大庄顿时震惊了,他回头看看连追踪犬都带上了的兄弟们,简直要哭了。
就在他们犹豫着要不要走开的时候,有手机响了。
“混蛋快接电话,我是你主人。什么,不接!信不信主人分分钟削你。小妞快接电话,我是你大爷。什么,不接!信不信大爷分分钟调戏你……”
冬简很不耐烦:“谁的手机,关了!”
郭大庄:“冬总,您的。”
这铃声……方安太胡闹了,让他在下属们面前还有脸?冬简赶走多余的人,接通电话,方安暴怒的声音瞬间钻进他的耳朵里,虽然骂的很难听,但听在他耳朵里就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你他妈有病吧,我出来带冬咚玩会,怎么了?暑假都快过去了,咱俩管过冬咚么?你有脸当老爸么……喂,怎么不说话,被我骂哑了,我一会就回去了,别着急。”
冬简张嘴要说话,对方已经挂了。
方安挂断电话,脸色很难看。冬咚吃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老爸还在闹?我听虎牙说,爸爸得了精神病,那是什么病啊,像我的病一样难治吗?他真是的,在挽留你这么要紧的时候,他居然病倒了。”
“胡说什么,你才没病呢,你已经好了。”冬咚的病是方安和冬简的心病,一提起来心就疼。
一旁不怎么说话的赵阿姨突然说:“方安呐,我是个外人,本来不该管你们的事。但我来冬家这么多年了,冬简的脾气我也多少了解些。他常说什么,你离开他就不能活,要阿姨看呐,分明是他离开你不能活。”
方安胸口闷闷的,说不出话。
“自从你们认识,十多年了,他照顾你费了多少心血,比照顾自己还要费心费力。他平常自己吃什么,都不在乎,对于你的饮食搭配,他……”
“等等赵阿姨,我们才认识七年啊。”
“不是啊,十几年嘛,你们高中不就认识了?我记得他有本相册,是你跟他高中的合影啊。”
方安一脸迷茫。冬咚“哇哦”一声惊叹:“爸爸,你得了失忆症。”
***
回到家,车还没开进院子,冬简已经出来迎接了,满脸的焦急,如果仔细看得话,还有点点愧疚。方安看到他那丝愧疚,这才没张嘴就说他。
冬咚玩累了,在车上就睡着了,赵阿姨抱他回卧室,留下方安和冬简站在院子里晒太阳。方安站着,冬简就站着。方安不吭声,冬简也不吭声。方安把后备箱打开,冬简立刻跑过去帮忙拿东西。这副小心翼翼的受气模样,很快就把方安的怒火给浇灭了。
“你胡思乱想什么啊?”方安轻轻说他。
“我也管不住自己,就挺担心的。我这段时间总爱发脾气,总给你添麻烦,我,我……”冬简说着,竟然哽咽难言。方安回头看他,泪珠已经在眼眶边要流不流了,方安马上慌了手脚,扶着他进屋坐下。
冬简伤心的很:“我不能这样下去。要不,你带我去见杨卢,让他给我开点药吧。或许吃了药,我就能克制自己了。”
“吃狗屁的药。你根本没病。”方安抽不出纸巾,气的摔了盒子。
冬简脸色一变。
方安还背对着他跟纸巾作斗争,好不容易抽出两张,赶紧坐下给冬简擦眼泪,还气的不行:“你少听杨卢那个混蛋胡说,我看他那博士文凭肯定是假的。我今天还看见他挨揍了,人家请他调和母子关系,他不知道怎么弄得,竟然让人家断绝母子关系了。你说缺德不缺德?”
“咱俩这事,其实没什么。一开始就是我因为受不了你管着我,所以才想离婚的。现在我觉得你改变了不少,我的心态也不一样了,咱俩之间已经没有问题了。我不想离婚了,所以你不要再担心,只要你不说离婚,咱俩就一直过下去,好么?”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冬简却还是开心不起来。方安等他答复等了半天,却看见他好久才深吸一口气,故作自信却严重缺乏自信地说:“那就好,我就放心了。”
“到底怎么了?”
冬简摇摇头不肯说,方安心急又追问。这几天冬简各种沮丧崩溃不自信,他都见到了,今天冬简尤其沮丧的厉害,在他面前,一点骄傲都不留了。冬简的精神状态,他也认为不太对,但他不信冬简会被刺激到得了精神病。冬简一定是有什么过不去的坎,非要逼自己走,才会弄成这样。
只要能迈过这个坎,就一定没有问题了。看样子,冬简现在还没迈过这个坎。
“你告诉我,咱俩一起解决。虽然我本事有限,但这世上没有什么难题,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解决的。我以前在家想出去闯荡又害怕,整天想着我干这个赔钱,干那个被人蒙,这个人也坏,那个人也不好,可是我一旦迈出去脚步了,就再也没有什么石头能挡住我的脚步。”
方安看着他:“你别犹豫,说吧。”
“其实……我现在……没有安全感。你有了自由,有了事业,有了本事,还有了家里的大权,虽然你说你不会离开我,但这一切在我的掌握之外,我就、就没有安全感,总觉得会失去你。我克服不了这个难题,我试图劝自己放开手,我还主动去找了杨卢,求他帮我。”
“在你带我去见杨卢之前,我就已经去找了杨卢好几趟了。我想改掉自己的性格,但是我没办法啊。我一旦放手,就觉得会失去你。我习惯了掌控了一切。方安,你别对我失望,我现在改不好,慢慢就会习惯的。我不会再把负面的情绪表现在你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