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岁的时候啊，他以为他都忘了的。
休息室的门背后，殷子清靠着门，嘴角的笑意干净而苍白。回到这个年代几乎一年了，发生的事情太多也太超乎想象，以至于他都几乎忘掉了二十年后自己的样子。
——可是，今天又一次看到了。
镜子里的那个男人，英俊，光鲜，苍白而肮脏。他在二十五的时候得到了一切然后在二十八岁那一年失去了一切，他的繁华一夜之间燃尽，然后他只能浑浑噩噩度日，直到最后死期的到来甚至连自己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看，多么荒唐。
付出了一切代价换取了本来就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然后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再次输得一干二净，这就是他的一辈子。也许，他死之后连个给他哭的人都没有。
这就是他的一辈子。
他用一辈子换取了仅仅三年的繁华，然后就像那黑夜的烟花一样湮得无声无息。
他的一切，仅仅三年就已燃烧殆尽。
他不甘心。
——他怎么会甘心！
为什么他付出了一切还不如别人的一句话！为什么他付出了那么多却是什么都没有得到！这种事情怎么会甘心！？这种事情谁能够甘心？！
“还好，我现在才19……还好……”颤抖的身体，崩溃的语音，紧握成拳的双手固定在身侧，然后殷子清才是露出了一个有些疲惫的笑容，苍白，却生机绽放。
“还好、还来得及。”
还来得及逃离，还来得及去开始新的生活。如果呆在国内，他必然只能被名为司年和沈言的漩涡扯入地底，可是——国外却不一样。司家的势力没有渗透到国外，而环球就算在国内看来是庞然大物，但是真的和好莱坞的怪物比，它还是太年轻了。
——这就意味着一旦到了国外，他就可以摆脱司家的阴影和沈言的纠缠。
——最重要的，在那个金钱社会，他也有着足够的钱来摆平一切麻烦。
对于重生者而言，钱根本不会成为任何问题。
他最深的执念不过是影帝而已，而这两部电影就算不能让他拿到影帝也会让他声名尘上，而有这两部电影作为起点和资本，以他的演技他相信就算在国外他也能争到一席之地。
而比起国内的影帝封号，好莱坞影帝和国内影帝相比哪个含金量更大不言而喻。
虽然确实是很难，但是总比呆在国内一辈子活在阴影中好吧？
本来还有的侥幸心理在看到镜子里四十岁的自己的时候破碎得一塌糊涂，他知道，在这个漩涡中他不过是任人拿捏的筹码，呆下去，最终出现的只会是那个眼神疲惫心如死灰的男人。他最终还会成为那个哀莫大过于心死，不到三十岁就丧尽了所有梦想的废物。
那个什么都没有的男人，最后抱着他死去的理想，其实在三十岁那一年就已经死了彻底。
——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前世的殷子清除了司年一无所有，可是司年又怎么会是他的？
——不过，是痴人说梦。
“那么，拍完这部戏就离开这里吧。”平稳了呼吸，青年闭上眼睛露出了安宁的笑容，“感谢老天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
——这一次，他真的不会再被任何人束缚！
59
等到收拾好了情绪从休息室里出来,堵在四环上的灯光师终于是姗姗来迟,而且已经各就各位等待拍摄。事实上对殷子清而言,这部戏大概比其他所有的戏都要好拍得多——因为大概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主人公的心境了。
从希望到绝望再从绝望到希望,在一切浮华过后破茧重生。已经不仅仅只是演技,在近乎与主人公相同的境遇下,殷子清演的是自己。
而在这样的状况下，就算是龟毛不治的尹珺都没能挑出什么毛病,本来预计好了的一天的戏份只用了半天就拍了差不多了。
“那我先走了。”因为实在无事可做,看着尹珺对着其他人各种嫌弃，就算是殷子清也忍不住对新人们投以同情的目光——毕竟就以龟毛程度而言,如果尹珺自称第二那么就没人敢称第一了,“徐子凡呢？”
“回去准备首映式的事情了。”将被挑毛病挑到哭出来的女主角丢到一边,尹珺一脸的不爽，“你现在就回去吗？”
“嗯，首映式是明天还是后天来着？我回去睡一觉。”无比苦逼地指了指自己俩溜圆的黑眼圈，殷子清耸耸肩，“大概还要去买套衣服。”
“行，那你先走吧。”听着这样的理由，尹珺只能耸耸肩，“本来打算让你给他们做个技术指导的。”
“我也是新人。”看着新人们或是愤恨或是敌视的目光，殷子清耸肩，尹珺都快帮他把仇恨拉到满值了。
“如果新人都是你这样我就省事了。”尹珺对他侧目以视。
“嘛……我先走了。”实在不好意识说出“本少爷天赋异禀”这种掉节操的话的青年耸耸肩，“估计下周再见了。”
“嗯，拜拜。”犹豫了一下之后，尹珺只能耸耸肩放人，虽然他宁愿把人扣下一直拍到结束，所以回过头面对新人的时候，他的语气怎么也好不起来，“发什么呆，都给我重拍！”
“……”想要离开的殷子清感受着背后戳人的目光默默远目——其实你还是在给我拉仇恨对吧？！
走出门的时候叶晓已经到了门口，这段时间因为百天忙于帮殷子清造势，所以叶晓显得忙得不可开交。殷子清只是看他一眼，然后就是拉开车门一屁股坐到了后座。
“殷子清，司总让我问你今天晚上有个慈善酒会你愿不愿意去。”看到殷子清没有说话的欲望，叶晓皱了皱眉，等到车子发动才是故作自然地开了口，“这次有不少明星和导演都会去，如果去的话还是有好处的。”
“有哪些人？”皱了皱眉，殷子清还是开了口，“还有惊鹤首映式是明天还是后天来着？”
“《惊鹤》首映式是后天，慈善酒会的话，基本上一线的明星和导演都会去，这次慈善酒会是顾家组织的，大家多少都会卖顾家面子，而且是顾家的话，恐怕酒会之后的拍卖会上也确实会有不少好东西。”叶晓一边开车一边不慌不忙地给殷子清介绍，事实上车却是已经开向了帝皇大酒店的方向。他所说的顾家是B市着名的古董商人，而且还开了一家拍卖公司，几乎所有的公司多少都和顾家有些来往，影响力也是相当不小。
“行，那就去吧。”毕竟是在B市呆了十几年，看着车的方向殷子清就知道叶晓根本就是直接打算去的，他撇撇嘴，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反驳——反正吃个晚饭也不会掉块肉是吧？
到了帝皇的时候，司年也刚刚好到，一辆车交给了门童，而殷子清的保姆车则是被叶晓直接开了回去，殷子清也没说什么，便是跟着司年进了酒店。这种场合自然免不了见到沈言，只是男人却只是看了殷子清一眼便是带着景萧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了。
——干净利落得简直不像是沈言的风格。
“你们发生了什么吗？”显然沈言的做派也让司年有所不解，男人皱了皱眉，忍不住看向了殷子清。
“什么也没有。”殷子清摇了摇头，“说起来今天晚上有拍卖是吧？”
“……嗯，”转移话题太明显，只是司年也不想寻根究底，男人点了点头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本小册子，“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如果三千万以内的话你就随便拍吧。”
“啊？”听着司年的说法，殷子清顿时显得有些茫然。
“刚刚小许来电话说账目有问题，估计不能等到拍卖开始，”司年推了推眼镜，“我不知道你对拍卖有兴趣。”
“哦。”殷子清点点头，然后接过了司年递过来的卡，“你不是已经给我卡了吗？”
“那是我的副卡，里面没多少钱，这里面有五千万，你先拿着用。”给卡给得无比顺畅的司年没注意周围人对他们致以的各种复杂的目光，“我先去找沈言，估计你也不想找他……一会儿我估计就直接走了，车子就留给你了。”
“……”所以说你到底是找我来干嘛的啊？殷子清抽抽嘴角实在无力吐糟。
慈善酒会一般重头戏都在于拍卖，像司年这种一开始就匆匆走掉的实属奇葩，不过这样一来殷子清也知道了司年的意思，这样的酒会百天肯定得有人出面，而这个代表人很显然就是殷子清。
——不过也是，出现在这样的酒会必然都要买几件东西意思一下，司年还真不好找别人。毕竟百天现在的状况是大多数艺人还属于二线，让他们自己花钱花不起，如果公司给他们花钱的话——百天又不是钱多得没处用。
所以想通了这一点，殷子清拿着司年的卡一点担忧都没有了——不用白不用，反正用了也白用。
而这次的拍卖会也是一贯的流程，一开始拍的都是可有可无的鸡肋，买的也都是一些背景不硬或者还不算多红的艺人和导演，而直到了最后二十件，才是豪客们的舞台。看到一个不算多出奇的明朝的笔洗都卖出了三十万殷子清抽了抽嘴角对于自己看上的东西能不能买到产生了怀疑。
